叶天在另外一个房间里，通过信号传输，观察这两兄弟。
他没有提出自己的题材建议，毕竟对方也是大师级人物，早有自己的考虑。
周越坐在他的旁边，一直盯着屏幕上米兰的脸。
“学长，我知道，米兰是你影视公司的导演。相信她对于卧龙山，能够提出见解。最早我们看到的卧龙山航拍，也是她指挥拍摄的，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
叶天并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赞扬米兰，米兰是好是坏，自有公论，不用别人夸大其词。
他甚至觉得，将来米兰一定会成长为，张艺谋那样的艺术片大导演，拍出的任何东西，都具有大情怀、大中国之气概。所以他已经决定，不遗余力的向影视公司投资，一定要制作出，凸显中国伟大精神的影视作品。
采访当中，米兰展示出了很高明的话术技巧，最终还是诱使两兄弟，说出了自己的根雕构想：“我们看到二分之一位置的树根，其中有几条的形状狰狞丑恶，犹如恶鬼，所以我们比较青睐的题材是‘地狱恶鬼变’，添加很多哲学的色彩，让这棵根雕呈现出浓厚的中国文化气息，在国际上更加具有竞争力。”
郭亮说：“最初我们只是根据网上的图片，做了初步的判断，名为二龙戏珠，那种题材实在是太多太滥了。现在我们想要推陈出新，让这些天然生成的形象，饱满的呈现在根雕玩家面前，这需要有充分的想象力。昨天晚上我们兴奋的，一分钟都没睡着，一直都在找地狱恶鬼变的题材。”
叶天发现，天下大事，英雄所见略同，最后总是殊途同归，自己想到的，两兄弟也想到。
其实大多数人的智慧都差不多，位于同一起跑线上，要想比出高低，那就要看个人的勤奋程度，以及机缘是否巧合。
郭家两兄弟设想的地狱恶鬼变题材，已经走向了暗黑之路，不如叶天想象的二龙戏珠，突破恶鬼缠绕，更具有积极向上的意义。
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一个人心里有光明，做任何事都会呈现出光明。假如心中有恶鬼，任何作品都会百鬼狰狞。
这让他感到不安，如果两个根雕艺术大师，同时想象出地狱恶鬼的题材，绝对不是好兆头。
米兰又问：“一个根雕艺术品的价值，取决于它的艺术魅力，还是价格高低？你们对于这一点，能不能说几句心里话？”
郭明立刻回答：“一件艺术品，首先要价格领先。它的价位直接反映出，全世界买家对它的喜爱程度。真正到了艺术品的内涵，那就是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亿万富翁讨论的话题。假如泛泛的去说，我认为打动人心的，就是好艺术作品。尤其是根雕，是非常容易触发人的想象力的艺术门类，或许一瞬间，就能击中人的脆弱之处。”
米兰补充：“是不是地狱恶鬼变的题材，就能击中人心中的痛苦根源？”
两兄弟一起笑了：“或许是吧，我们研究过很多此类的题材，只是没有好的材料，表现出来差强人意，根本没有地狱恶鬼的恐怖感。就好像一部恐怖电影，没有恐怖因素，又怎么称得上是恐怖电影呢？我们一直在探讨地狱恶鬼变的题材，今生一定要创造出一件震惊世界的根雕艺术作品。这一次上天给我们机会，我们绝对会抓住。”
这次采访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在米兰的巧妙引导下，郭家两兄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形成了一个半小时的干货资料，没有任何垃圾时间。
叶天和周越坐在一起，完整的观看了整个采访过程。
今天的挖掘任务，全都交给了朱振海和朱耀扬，他们大可以放心。
“学长，这两个河南人，果然是大师级人物，但他们的内心，恐怕有些扭曲。对于这个社会的看法，过于黑暗。”
叶天观察两个人的身体特征，郭明的右手尾指断掉半截，断口整齐，应该是被刀子切掉，郭亮的脖子上有一道三寸长的刀疤，从锁骨一直到了右肩，像是被人砍了一刀，后来慢慢痊愈。
“周越，如果一个人经历了漫长的贫穷岁月，他的心理就会扭曲，这是百分之百的。很少有人像你一样衣食无忧，快快乐乐的顺利长大，反而到了现在，对生活失去了感知幸福的能力。”
周越一声苦笑，知道叶天看透了她的内心，没有任何辩白。
采访结束以后，两个河南人又去了北坡，亲自监督挖掘树根。
米兰跟叶天碰面，交流刚才的采访感受。
三个人达成一致，郭家两兄弟的心理有些小问题。
当然，艺术家都是疯子，就像著名的梵高和毕加索，他们内心的疯狂表现在艺术品上，才能产生感染别人的力量。
如今，郭家两兄弟也是一样，他们把自己内心的愤怒和黑暗表现出来，雕刻出地狱恶鬼变这样的题材，一定能够产生震撼的力量。
地狱恶鬼变来自于宗教题材，在全球各地的很多城市都出现过。
如今，暗黑之风渐渐兴起，这类“恶鬼、地狱、炼狱、入魔”的题材又成了年轻人们的新宠。
如果郭家两兄弟，将一棵上好树根雕刻为此类题材，获奖当然大有可能，但又能对国家和社会形成什么样的贡献呢？
“学长，日本和韩国对于此类作品，相当欢迎，价格高出天际。我记得去年和前年都有根雕作品，在拍卖会上拍出了4000万美金的价格，折算成人民币，就是2.4亿。如果郭家两兄弟真像他们说的，有把握创造此类作品，现在购买树根付出的这部分钱，简直是九牛一毛。”
他们在客厅里回放，刚才的采访记录，郭家两兄弟谈到，未来根雕的构思，两人眼中同时充满了莫名的仇恨。
只有饱受生活捶打的人，才会有那种犀利眼神。并且，他们永不服输，生活给予他们的迫害，他们一定会加倍反击。
“叶天，我们留下这种珍贵的资料，对于将来的根雕市场都是一种财富，今天我带来的机器是最先进的高清产品，刚刚拍摄的时候，布置的灯光也相当充足，这一类资料，将来直接转入纪录片都不是问题。”
谈到拍摄，米兰是行家，已经把叶天需要的问题全都考虑进去，不让叶天有丝毫的脑力浪费。
“我们当然可以拍摄一部纪录片，从现在开始搜集资料，一两个月内就能拿出成品。”
叶天向周越提出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周越当即反对：“这件事不可能带来盈利，中国已经不缺纪录片，尤其是这些泛泛的描述类作品。”
在米兰面前，周越丝毫不给叶天面子，当场否定他的话。
米兰有些不服气：“那现在需要什么样的片子？舌尖上的中国一类纪录片，不也深受欢迎吗？”
“米兰，你记住，我们现在是在开发卧龙山，任何与此无关的事情都可以扔在一边。如果为了拍摄纪录片，浪费大家的思想，就等于拖垮了卧龙山开发的节奏，这份责任谁都担不起。你只管负责采访、记录购买树根的客户，也就足够了！”
叶天夹在两个女孩子中间，认真思考了下，就知道周越的话是对的。
在一段时期一定要抓住重点，如今，树根就是重点，拍摄采访客户只是次要问题，甚至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周越和米兰之间似乎存在某种障碍，从周越对米兰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这是女孩子之间天生的同性排斥，叶天很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好吧，我们就做好忠实记录，有问题再说。”
米兰宽宏大量，并不在意周越的态度，在叶天面前，她始终保持自己的美好形象，让叶天很放心。
关于郭家两兄弟，三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担忧。
毕竟这两个人，提到地狱恶鬼变的创意，实在是让人有些难受。
世上所有的根雕项目，题材选择全都阳光向上，很少有人刻意追求这些暗黑的东西。
至少在国内范围，根雕艺术大师都不提倡走这种路子。
“学长，我们可以调查这两个人的历史背景，如果有大问题，也可以撕毁协议，重新卖给他人。”
实际叶天明白，周越是因为，那棵菩提树根，实在过于完美，不舍得出售。
叶天马上给韩冰打电话，让她从花名册里调出郭家两兄弟的资料。
事实正像叶天预料的，两个人曾经受到过不公正的待遇，身上留下的伤痕，就是那段黑暗岁月的见证。
最后，两人在族人的帮助下大难不死，侥幸翻身，却在心里种下了仇恨的根苗。
韩冰把他们过去的作品照片发送过来，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暗黑题材。
当然，这种作品深受国外玩家的欣赏，他们有十一幅作品，被日本的大收藏家高价购买，成为东京游戏展上的背景板，其中一个就是地狱恶鬼变。
看到那些照片，周越摇头叹息：“早知道对方这种来头，就不跟他们合作了！”
除了这段历史，两个人现在是尊敬守法的公民，没有其他犯法行为。
“我可以找他们谈谈，让他们放弃制作原来的选题。另外我有一个建议，可以制作二龙戏珠地狱变，巨龙突破地狱恶鬼的束缚，一飞冲天，能够给人类带来积极的意义。”
周越点头：“没错，树根上部的龙头，非常明显，下面那些根须雕成恶鬼，正邪对立，一名一暗，让作品更具有张力，才能成为一代精品。”
米兰虽然不懂得根雕艺术，可她是导演，对于一些艺术品的思想价值耳熟能详。她举出了很多日本片子作为例子，其中虽然有暗黑题材，但其结尾却都是走向光明的。
如果郭家两兄弟用这种思路，去创作根雕作品，一定能够摆脱心灵的桎梏，获得新生。
必须忘掉那些仇恨，一个人才能真正走出黑暗记忆。
电脑里不停的回放着两个人的采访资料，叶天深思熟虑，确信自己有理由，劝说郭家两兄弟，就起身去了北坡。
他并没有刻意要求周越跟着过去，就怕周越心疼那棵树根，跟对方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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