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开过来,停在旁边的草地上。
司机下车,开了后面的车门。
一个大约50多岁的中年人,缓缓的下车,走到车前,远眺着山坳。
另外有两个人下来,一个搬着椅子,一个抱着风衣,殷勤的给中年人披在肩上。
“一年没来,牛角岭还是老样子,卧龙山还是老样子,山坳里也是老样子。真是的,一年一年,一点变化都没有!”中年人摇头,脸上表情略显沮丧。
除了司机,另外两个人,一个像秘书,一个像保镖。
等到中年人坐下,他们就老老实实吹着手,站在身后。
“你们说,这么多年,镇上和区里到底在干什么?一条路都修不好,老百姓爬上爬下,一身土,一身泥,镇上这些当官的看不见吗?我就不信,快10年了,一条路都修不好。动不动打报告就几个亿,他们以为,上面的钱是这么好忽悠的?”中年人自言自语。
叶天向那边扫了一眼,拉着宋健走得更远,以免打扰人家。
从中年人的排场看,不是大富豪就是大领导。
中年人坐了一阵,挥挥手,司机从车上拎下来一个大行李箱,在一边打开。先在旁边摆下一张折叠供桌,然后,把一个黑色的祖宗牌位摆在桌上,接着是四盘极品,分别是烧鸡,猪蹄儿,五花肉,苹果。
秘书赶紧过去帮忙,拿出香炉,规规矩矩的摆好,然后回来,弯下腰,恭恭敬敬地低声请示:“领导都办好了。”
中年人站起来,秘书把三支香递过来,中年人亲手点燃了三支香,向着山坳深处,深深的鞠了三个躬,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
司机在地上放了一个蒲团,中年人跪上去,向着牌位磕头。
宋健低声嘟囔:“好大的排场,不知道哪里来的?”
中年人磕头完毕,秘书拿出一个不锈钢盆子,在里面点燃厚厚的一叠纸钱。
中年人低声祷告:“爷爷,来看您,给您送钱来了,拿去好好花,别担心家里。等到牛角岭公路修好了,我就把牌位给您送回去,以前年轻爬上爬下没问题,现在,我的腿也有毛病,再也下不去,再也回不了家了……”说着说着中年人哽咽了。
秘书从车里拿出一条中华烟、一瓶茅台酒,拆开烟盒,把烟卷放进纸钱里,一起烧化。
接着,又把那瓶酒打开,浇在牌位前的石头上。
“爷爷,抽烟吧,喝酒喽,抽吧,喝吧……”中年人语调哽咽,悲恸至极。
叶天知道,年轻人爬牛角岭这个大坡,虽然吃力还能克服,真正到了50多岁,腿脚不灵便,上下来回,非摔跤不可。
像这个中年人,衣着考究,养尊处优,上下牛角岭就不那么方便了。
米兰很准时,坐着传媒学院的中巴车赶来。
车上是12个人,每三个人组成一支航拍小组,米兰先看了四周的形势,然后迅速调度,四个小组展开工作。
为了野外作业方便,米兰穿着一身淡紫色运动服,脚下穿着同色运动鞋。
如之前一样,只要投入工作,她的眼中就永远燃烧着激情。
几天没见,两个人都发现对方瘦了。
米兰解释:“秦璐的剧本里面多处用到山村、峡谷、树林、荒野的场景,我跟秦璐商量过必须上航拍。所以,第一时间**了四台航拍机,也真是巧,机器刚到,你就安排了这么个活,不知道是你有远见还是我有远见?”
叶天笑着说:“我想修这条路,公路局那边给了一份图纸,简直是驴头不对马嘴,所以先做航拍,让那些官老爷们看到,真正的牛角岭以后是什么样子,然后才明白公路局是一群混蛋。”
“昨天你一打电话,我就知道是为了这条路的事儿,所以才会主动请缨。拍摄完毕,立刻回去做虚拟场景设计,再把这条盘山公路,按照你的想法画在上面。让官老爷们看到,盘山公路修好之后大概的样子,他们就能动动脑子,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米兰聪明睿智,对待工作,兢兢业业,这是其他几个人无法比拟的。
两个人俯瞰着牛角岭下面,依然若有所思。
“叶天,你昨天说过,一开始的盘山公路设计为6米宽,在这样的场景当中,实在是太可笑了,就好像一个巨人,扎着一条细腰带,根本不配称。我刚才大约估量了一下,即使是12米,建成以后,风景航拍也是相当难看!”
今天叶天到达牛角岭,第一观感跟米兰一样。
12米宽的公路对于老百姓来说已经足够了,至少保证两辆车相对错开,旁边还能留下人行道的宽度。但是,面对牛角岭、卧龙山这种辉煌壮阔的自然景观,只做一条12米宽的路,相当于用鞋带代替腰带。
“米兰,按照美学观点,你觉得这条路做到多宽?将来风景航拍才能说得过去?”
米兰立刻报出了自己理想中的数字,18米,也就是最初设计的三倍。
叶天苦笑了一声:“看起来,理想的美学跟现实还是差距太大了,我昨天没跟你说清楚,原先6米宽的路,报价2500万,12米宽的路报价5000万,假如把这条路拓宽到18米,修建难度成倍增加,总造价只怕会超过2亿,如果由我自己来投资,实在难以承受。”
按照此前叶天看过的资料,山区公路18米宽,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即便是反复环绕,想要做出这种宽度,一侧炸平,一侧加固,工程量无比巨大。
“叶天,那只是最理想的状态,我们可以提出这样的想法,上级领导不批,也没办法。只不过,人类改造大自然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息,现在你修12米,或许几年之后,就有人提出18米、24米的构想了!”
如果有足够的钱,叶天当然愿意一步到位,从牛角岭一直修到卧龙山,沟通天堑,打开门户,为将来卧龙村的发展奠定基础。
航拍进行得很顺利,四个小组一边拍摄,一边把影像传到笔记本电脑上。
叶天注意到,北边的老虎岭、东边的凤鸣山,在高空俯瞰之下,造型栩栩如生。
这里的地形真是鬼斧神工,卧龙山像一条横卧的巨龙,老虎岭如同一只耸立高出的猛虎,凤鸣山则向一只开屏的凤凰。
牛角岭这边,老实稳重,如同一头勤恳的老牛。
叶天忽然发出感叹:“如果有足够的资金,把老虎岭、凤鸣山全都收拢在内,那就完美了!”
他知道那不可能,普通镇可以免费让他承包卧龙山,其他两个地方,要想全拿下来,镇上一定会出现反对声音,让他付出巨大代价。
这一次正是朱镇长的巧妙安排,他才借助于5000万的杠杆,撬动了承包卧龙山这块巨大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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