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夏露来到巴黎、并且暂时寄居在基督山伯爵府上,已经过去一周时间了。
刚来的时候,她借助着陛下“镇压暴乱”的口谕,镇住了位高权重的伯爵大人,然后再借用伯爵大人身为警务大臣的权力,从帝国警察当中抽调了赫赫有名的高级警探沙威,充当自己的爪牙和耳目。
经过两个人短暂的接触,夏露很快就看了出来,这位沙威先生专业精神无可挑剔,可谓是把自己全身心地献给了自己效力的公家,除了工作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娱乐,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下属。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别的技能和头脑,他不懂政治也不通权变,他只能帮到自己到这里为止了。
当然对夏露来说,这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反正,只要有她来负责思考和决定就行了。
和沙威谈妥之后,夏露暂且把自己的第一阶段目标定在了“追捕重要逃犯冉阿让、以及调查他有可能的秘密组织”上面。
虽然这个目标很宽泛,而且很可能会扑了个空,但是,有一个目标,总比在人海茫茫的巴黎城茫然无措地等待要好。
于是,夏露一声令下,将沙威和他的手下们悄悄地洒了出去,分散在巴黎各处的大街小巷当中,搜索着任何可疑的人。
当然,夏露也并不打算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沙威身上,在这一周时间里,她一边每天和瓦朗蒂娜夫人日常清谈,一边则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悄悄走出伯爵的府邸,流连于巴黎城内各处地方,以此来为自己搜集信息、并且观察民情和舆情。
既然是为了收集信息,那么她自然不可能再和往常那样使用奢华贵重的打扮了,她换下了往日里装饰繁复的长裙和装饰品,穿上了简单的衣裙,那一头灿烂的金发,也被塞进了一顶小花帽当中,只有些许的发梢从帽檐露了出来。
不过,即使如此,她那天赋的美貌却还是难以遮掩下来,朴素的衣物、还有她身上干净而又文雅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公务员或者律师的女儿,虽然家里未必有多少钱,但多少也算是有点社会地位,所以才能培养出这份教养。
按理说来,这种“小家碧玉”是不会一个人出门的,哪怕家里没有年老的女佣陪伴,也会和同龄而且家境差不多的女孩子结伴出行。
不过,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往往也有点叛逆心理,所以偶尔偷偷一个人出门闲逛,也不会显得太过于离奇。
今天,在和瓦朗蒂娜共进午餐之后,夏露又悄悄地从伯爵府邸中跑了出来。
她拿着自己的小阳伞,慢慢悠悠地走在了圣日耳曼区的街道上,然后通过穿越塞纳河的桥梁,向着巴黎城内最繁华的街区走去。
一路上,如同往常一样,金发少女虽然衣着朴素,但仍旧引得不少路人注目。
事实上,在这几天,夏露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甚至还曾经几次有登徒浪子跑到她的面前,用各种套路向她搭讪。不过,夏露虽然年轻,但她毕竟从小在宫廷当中耳濡目染,早已经见惯了那些轻浮男女们所用的种种风流手段,所以无论对方如何口灿莲花地讨好她,她都不为所动,只需用三言两语,就将这些煞风景的人统统打发走了。
一边走,夏露也一边注意着各处的动静。
虽然各处的街道和往常一样繁华热闹,但是只要注意观察,总能看到游行示威的群众,也能看到偷抢拐骗的蟊贼,还能够看到到处弥补的警察哨卡。
仅仅行走其中,就能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而这些,是在奢华富贵的枫丹白露宫永远无法体会到的。
那里是人造的天堂,如同丝绸般亮丽顺滑;而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既脏污粗粝,却又有着爆炸性的力量。
而夏露的目标,就是让她从小长大的天堂能够延续下去,让自己最爱最珍视的人们,而不必要承受那最恐怖的灾难。
在蓝天之下,夏露张着她碧蓝色的瞳孔,无意义地四处张望,感受着帝国首都最真实的图景,也寻找着任何一丝可疑的契机。
在不知不觉当中,她走到了一家剧院的大门之外。
而就在这时候,她发现一群人正冲着她快步走了过来。
夏露正本能地戒备着,然后她却发现,这群人的目标好像并非自己,他们与自己擦肩而过,神情却非常兴奋,仿佛是在等待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一样。
夏露连忙停下脚步耐心观察,然后她发现,人们等待着的是一个人的驾临。
一辆由两匹骏马拉动的轻便马车,在剧院大门外缓缓地停了下来,然后放下了踏板。接着,一个女人缓步从踏板上走了下来。
她身形高瘦,体态婀娜,肩膀上披着一条长长的开司米披肩,披肩的边上全是金丝镶边的花朵,她栗色的头发犹如波浪一般,倾泻在她的两鬓和身后,和披肩形成了相得益彰的搭配,而她的面孔,既柔和又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讥诮。
即使夏露在宫廷当中已经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美女,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姑娘确实是一个罕见的美人——虽然不及自己的母亲。
很快,夏露又注意到,她胸前别上了一朵红色的茶花作为装饰品。
对于茶花夏露倒是不陌生,她知道,这是最近几年里流行的玩意儿,民间有许多人以茶花作为房屋的装饰品、以及互相赠送的礼物,她自己甚至也收到过别人送的。
在和母亲随口闲谈当中,她还知道,茶花甚至已经成为了民间游资的炒作对象,许多品相好的茶花被高价倒卖,哄抬价格,成为了投机商品。
不过,当看到妆点着这位美人的茶花时,夏露倒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她真的衣品极好,茶花和她自己的妆容搭配得非常合适。
“真漂亮啊!”这时候,夏露听到了旁边围观的人们所发出的感慨,而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犹如是在欣赏什么大明星一样。
夏露仔细在记忆中搜索,却没有找到关于她的半点印象——也就是说,她绝无可能来过枫丹白露。
“她是谁啊?”出于好奇,夏露忍不住问了一声,“是剧院里的名伶吗?这么多人来捧场。”
“小姐,您连她都不认识吗?”旁边的年轻人吃惊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这很不可思议一样,“她可是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啊,巴黎现在最出名的名媛,据说有公爵和伯爵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真是艳福不浅……”
说着说着,年轻人又重新把目光放到了这位小姐身上,眼睛里也放出了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狂热。
名媛……夏露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所谓名媛,不过就是交际花的高情商称呼而已,也就是指那些周旋在贵族和阔佬之间,借以换取巨额收入的女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难怪这么有名自己却从没有听说过,谁会在宫廷当着自己的面谈论这种女人呢?
如果是那种清白纯洁的大家闺秀,在此刻真相揭晓之后,恐怕会对那为女子投向厌恶的目光,然后转头走开;可是夏露却没有这么做。
她对风尘女子并没有多少成见,倒不如说,长久以来身居宫廷、只见过世间最美好一面的大小姐夏露,对这种风情万种的名媛,倒是有几分好奇。
当然,只是好奇而不是向往,毕竟她一向是好奇心旺盛的孩子。
就在这时候,这位名动京城的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从身边跟随着她一起的女伴手里拿过了一小袋作为小零食的糖渍葡萄,接着犹如是检阅一样,环视了周围一眼,脸上还露出了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眼波流转顾盼生姿的模样,惹起了围观者们的叫好,而她却好像习惯了别人这种热烈的、甚至饱含欲望的目光,对此浑然未觉。
正好在这一瞬间,她和夏露四目相对。
夏露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而她则显得好像愣了一下,略有些迷惑不解。
她在看我?夏露陡然打了个激灵。
她现在身份特殊,又肩负着秘密任务,当然不想多惹事,于是她立刻就别开了视线,而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也很快收回了视线,只是还是微微皱着眉头,仿佛若有所思。
就这样,两个人互相打了个照面,而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走下了马车,然后在众人瞩目下缓缓地走进了剧院,甚至比剧院那些知名演员还要更加受人追捧。
夏露略微思考之后,决定也买了一张票,然后走入到了这同一家剧院当中。
她并不是突然起了什么看戏的兴致,她只是想要再看看,这位轰动巴黎的“名媛”,到底是何方神圣——虽然可能对她来说,这种信息并没有什么用,但反正现在闲来无事,就当是睁眼看看世界吧。
夏露买的是一楼的普通座位,嘈杂混乱,身旁的观众们也往往都在大喊大叫;而那位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却走上了楼,然后来到了剧院最醒目的包厢里。
虽然并非演员,但她好像也是整个演出的一部分——因为许多观众都在看她,而她似乎也非常习惯这种情景,拿着望远镜看着演出,时不时和身边的女伴或者男性访客聊着天,一颦一笑,动作既轻柔又舒展。
夏露虽然表面上装作是在看戏,但是她完全没有把戏剧放在心上,而她也能够感受到,在楼上,正有一双目光,在时不时地盯着她,仿佛是想要把她打量个清楚一样。
她为什么会对我如此注意呢?难道她认识我吗?夏露一直在想。
她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不是夏露自夸,作为陛下从小宠爱的孩子,她可以说是宫廷最受瞩目的“宠儿”,所以很自然地,她就会被许多人认识。
虽然这个年代,报纸和杂志还不会大幅刊登别人的照片,但是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名声在外”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哪怕两个人从未见过面,这位小姐也很有可能听说过她——毕竟,从旁人的评述来看,这位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可是和上流社会交往甚密的“名媛”,保不齐她就从哪位公爵或者伯爵那里听说过自己。
就在夏露还在思索时,突然,她发现有个青年女子悄悄地凑到了她的身边,正当她本能地警惕起来时,一张便签无声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夏露顺手接过了这张还沾染着香气的便签,然后发现上面写着,“美丽的小姐,我可否邀请您上来一叙呢?如果您不介意这贬低了您的身份的话——玛格丽特。”
直接叫我了吗?
夏露顿时有些惊讶,她抬起头来,却发现此刻的玛格丽特身边好像已经空无一人,还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是夏露却从来不会害怕意外,更不会怕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名媛。
于是,她收好了便签,然后离开座位,跟着那位传话的女子,一起走上了楼,走向了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的专属包厢。
很快,门被打开了,夏露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
果然,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而她此刻正倚靠着栏杆,似乎在出神地欣赏着楼下的表演。
“很高兴能够认识您,美丽的小姐。”这时候,她微微转过身来,然后笑容满面地看着夏露,“希望您不要介意我如此冒昧的邀请。”
“按理来说,我是不会轻易和陌生人接触的,不过,您很难让人产生抗拒心,小姐。”夏露温和地回答。
夏露的回复,让这位小姐欢畅地笑得了起来,“谢谢!您的夸奖,可比刚才围绕在我身边的那些人的夸奖,让我开心多啦!”
夏露注意到,即使在笑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也没有任何笑意——当然,她自己也一样。
“虽说您肯定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但为了正式一些,请容许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玛格丽特·戈蒂埃。”玛格丽特·戈蒂埃看着夏露,然后微笑着问,“请问您的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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