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然出现的水手长哈罗多,薯薯顿时吓了一跳。他紧张地握住戴着的十字木刻,先是用葡萄牙语祈祷了下上主,在这拖延的数息中,立刻想好了说辞。
听到薯薯的回答,水手长哈罗多看了眼十字架,顿时哈哈大笑。他看了看薯薯胆怯不舍的神情,又看了看那个土人民兵的茫然无措,甚至紧张的握住了手中的石矛,完全是一副蠢笨的样子!
这些土人真是蠢的厉害,竟然把火炮当成神灵来崇拜。而一个破烂的木头十字,都能当成难得的宝贝!
这一刻,来自世界的偏见与优越感,让哈罗多颇为得意。他似乎放下了刚才生出的些许戒备,手也从弯刀上移开。
想来也是,一个温顺胆小的土人信徒,和另一个平平无奇的土人民兵,又能说些什么呢?以这些土人的蒙昧无知,除了有些野蛮人的悍勇,在文明层面上,全然是不值一提的!…
然而,伴随着哈罗多的动作,在他看不到的后方,两个穿着皮甲的武士,也垂下了提起半截的大弓,只是悄然无声的注目着。
在哈罗多的注视下,聪明的薯薯恋恋不舍,摘下了脖颈间的十字护符,然后戴在了普通民兵的脖颈上。
邪魔的十字挂上脖颈的瞬间,那个普通的民兵明显嘴角一抽,但顺势就变成满脸的惊喜与敬畏。他把那个木头十字捏在手里,学着薯薯的发音,也重复了一句。
薯薯眨了眨眼睛,熟练地又祈祷了一句。要是没有这一句保命的祈祷,他早就被白肤部族们,吃进肚子里了。而后,他看了看期待的哈罗多,又一次切换成了泰诺语。
聪明的薯薯悚然一惊,但脸上已经浮现出了失落与茫然。他叹了口气,不舍地向民兵的十字架伸了伸手。然后,他转头看向等待的哈罗多,摇头道。
太阳渐渐西斜,双方今天的交易,也再次告一段落。西尔维拉提着一袋金砂,在旗舰上得意晃悠了一圈,又重新返回了副舰。而直到对方走后,水手长哈罗多才悄悄拉住布鲁诺,低声耳语了几句。
水手长哈罗多兴冲冲的,拉着布鲁诺不放。黄金的财富实在过于诱人,以至于可以让人出卖灵魂。而葡萄牙人一向秉持的态度,就是什么都可以卖。他们远比渴望征服、穷凶极恶的卡斯蒂利亚人,要更为灵活!
实际上,葡萄牙船队给桑海国王的赠礼中,就有一副全套板甲。他们眼下和刚果王子恩津加的贸易中,也出售了不少欧陆重甲。甚至到70多年后,和国织田信长最爱穿的南蛮胴,就是来自葡萄牙传教士的馈赠。
而船队压舱的这一套板甲,则是出海前,辛特拉宫特批的国王赠礼,是要和若昂国王亲笔的那封国书一起,赠送给的!
在片刻的犹豫后,来自黄金的诱惑,终于压倒了布鲁诺心中的底线,让他的双眼发红。正如哈罗多所说,哪怕不报备,也能等回到里斯本,大伙一起掏钱补上。而中间的这九倍的纯利,可都是船上实打实的收益!…
想到这,布鲁诺终于咬了咬牙,狠声道。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贵族学者马丁,正依靠在附近的船舷上,不知站立了多久。他穿着唯一的一件贵族华服,戴着紫色长羽的斜帽,优雅的行了一礼。随后,他看着布鲁诺的眼睛,诚恳的劝诫道。
贵族学者马丁微微笑着,仪态上无可挑剔。作为整艘船上,唯一一个不差钱、也没有被黄金魅惑的天主子民,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来点醒这个很客气的船长。当然,对方的抉择和前途,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最关心和忧虑的,其实是暗中隐藏的土人威胁,对他自己生命的威胁!
毕竟,他是欧陆的贵族,在欧陆的战场被俘,还能享受贵族的良好待遇,性命无忧,等着被家族赎回。可要是遇到土人的袭击,他最引以为傲的身份,可就丝毫都不起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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