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自从知道定情丹无毒且无解,心虽懊恼却也坦然了些。先前只当是中毒失去内力,心内还有一丝丝希望,希冀一旦毒解了,也就恢复如初了。现下知道定情丹非但无毒,反而可以延年益寿,真不知是喜还是悲。
闲来无事,在山上便日日翻看草乌药典。陈药儿实是异人,不单是各种救人活命的药方、各种破解天下至毒的法子,就连书中的金针行脉之法,也与武林中脉络经穴大大不同,却又另辟蹊径,别有一番风光。
秦飞按照先前修炼内力的法子,半点提不起劲道,仿佛悬空虚浮之人,挥动手脚,无从借力,手脚自是软绵无力。但药典行脉却如有形之物,无需借力,便似信炮一般,你在地上放起,它自是窜向空中。你在空中丢下,即便落在一半,只要发作,它亦能意随所指,飞将出去。而寻常之人从半空跌落,若要他跌至一半再向旁边跃去,却是绝无可能,只会一直跌落在地。
秦飞心下明白,无论何种武功内功都需借力,借脚下之力。脚下无根,便是盖世神功也是无从施展。然药典所载,却是借自身之力,自身就好比脚下的泥土,但叫身在,自是永远不会无力可借。
宛如推开一扇宝藏大门,秦飞眼前现出另一片灿烂夺目的武学圣境。
坠儿依旧日日送来珍馐美味,便似个勤劳的小蜜蜂总是忙碌不停。又似个快乐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公子,这是小姐亲手做的扳指干贝,小姐三更天就起来,可是足足蒸了一个时辰呢。这是油泼豆莛,用热油泼在豆莛上,要泼好几次呢,否则豆莛可就老了。连做十几碗小姐都不满意,说是豆莛老了,今天山上大伙儿都吃上小姐做的油泼豆莛了。”
“这是加皮盛金烧酒,说是前年大头叔从西夏王宫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只有十坛全给人家搬走了。”
“公子,这件长衫你试试,小姐未曾缝制过衣衫,担心不合你穿呢。”坠儿手托着一领锦袍。
秦飞兀自不去理会,只顾手捧药典,时而沉思,时而窃喜,时而迷惘,时而拍案叫绝。坠儿心中惊慌,心道秦公子莫不是患失心疯了么?
这日秦飞在朝云亭,按药典上的脉络经穴顺序,缓缓运气,游走大小周天,稍顷,进入忘我之境。
虽是仍无半分内力,却是一股热流沿脉络穴位游走全身,与之前内家功力运行大不相同。这股热流似是有形之物,遍走全身,说不出的恣意舒泰。
秦飞暗自催动,热流越转越快,也似越来越疾。秦飞禁不住站起身来,身形随那热流手足舞蹈,到后来竟似收不住势,身形也越来越快,滴溜溜像旋风一般打转,秦飞心内慌张,却无法止住身形。双手起处,若有形之物破指而出,“嘶嘶”作响,亭上亭下瓦片横飞、山石溅起,山壁上也叮叮咚咚留下白印或是浅坑。
旋风般的身形再也停不下来,像一团光影遍地游窜。“哎哟”,秦飞心道不好,这般下去却不是要力竭而亡,心下越是焦急身形越是止不下来,待到后来,嗖的一声窜向空中,秦飞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摔落在地人事不知。
待到醒转之时,却已是躺在自己床上。映日眼帘的是一双晶亮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眸中满是关切之色,白的透明一般脸上惶急之情溢于言表。见到秦飞醒转,抽身欲走,却被秦飞一把攥住手腕。
“你,你是朵儿?”秦飞问道。
女子见被攥住手腕,只得坐在床沿,背过身去,轻轻点了点头。
“你,为何要如此?”秦飞心中老大的疑问,总算问了出来。
述律朵儿并未答话,却是羞得连耳根都红了。坠儿在一旁说道:“公子,你方才吐血,我家小姐急得都哭了。”秦飞楞得一愣,述律朵儿借机抽出手来,嗔了坠儿一眼,一闪身来在门口,再一个起落,已是不见了人影。
秦飞坐了起来,坠儿急忙上前扶住,“公子,莫要乱动,现下可好些了么?”
秦飞道:“无妨。”盘膝跌坐在床上,依药典金针行脉之法,屏息敛气,缓缓气行周天,只一刻便已脸色如常,行满一周天,便已恢复如初。方才只是气血逆行,其实也非大碍,只因秦飞初习大法,未能做到行气收放自如,一时闭过气去而已。
入夜时分,等坠儿离开之后,秦飞略略收拾,也离开屋子。浑身气脉运行,再无半分阻碍。一个纵身来到门外,轻飘飘毫不着力,起步投足也无半点风声,宛如一片鸿毛掷在水中,无有声息。
飘至朝云亭前,宛如魑魅,药典行气之法,不似寻常武林内功,质形于外,寻常内功愈是深厚者,愈是气场宏伟,如岳临渊,令人望而生畏。即便返璞归真的武术大家,如“北七剑”余清远那般人物,便是收敛内息,也只是能瞒住寻常武林人物,一旦遇到真正高手,还是会被觉察到异于常人之处。
药典大法则不然,平常束住真力,敛住内息就是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只是一旦发作就如火龙腾渊,收则如鱼影无踪,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心念一动,秦飞已落在亭子顶上。看星空明月高悬,碧空如洗。再看鹰嘴岩,亦比往日更加清晰。秦飞从亭顶冉冉落下,脚不沾地便能催动身形向前疾射,宛如御风而行。来到铁索面前,微一长身,便如飞鸟一般无声无息掠至鹰嘴岩前。
略略辨别方位,秦飞向峰顶掠去,眨眼间来到峰顶。只见郁郁葱葱的林木内掩映着一座宏大庭园,里边层楼叠榭,碧瓦朱甍,入夜不久,庭院内尚有不少人影在忙碌。
秦飞见北角一座三层小楼灯火通明,却是没有人影走动,便屏声静息悄悄过去,小楼一二层都有人值守,秦飞冉冉升起掠在顶楼飞檐下,借着楼柱掩住身形,举目向里看去,见楼内一个女子坐在窗前,面前一幅织锦画像。那女子头上随意挽了个飞仙髻,身着淡黄衣衫,白色纱衣披风披在肩上,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飘散在腰间,正是那述律朵儿。再看她面前画像之人却是个白衣少年,丰神俊逸,眉墨如画,星目含威,赫然正是自己。
此一刻,便再是木讷,秦飞心下也已明白朵儿姑娘对自己的一片痴情,禁不住脸颊发烧,心里既是惶恐又是慌乱,却又有一股莫名的甜意。
门外珠帘一响,进来一人,正是坠儿。坠儿说道:“小姐,你又在看秦公子了,如此这般,秦公子却也不知道,明天我去对他说。”
那人转过身来,果然是述律朵儿。见到坠儿慌忙掩上画像,啐道:“休要胡说。我只不过、只不过是好生钦佩秦大哥武功高强、侠义心肠罢了。”
“那你却为何将他困在孤山岩,又施定情丹令其失去武功,难道你也要学药儿婆婆,留住他一辈子么?”坠儿调皮地问道。
“却也不是。不露锋芒,超脱尘俗,寄情山水岂不更好。只是看秦大哥闷闷不乐,我现下也后悔了。”述律朵儿愁眉不展道:“那日在林中,秦大哥救了我和娄叔叔,我怕他就此去了,只想留住他。现下想来却是后悔了。秦大哥不知要有多怨恨我了。”
门帘一响,又进来一位女子,和坠儿一般打扮,薄烟翠绿纱束身,水仙散花绿叶裙。明眸皓齿,双瞳剪水,眉宇间透出股机灵劲儿。
“回禀小姐,娄大叔方才回来了,说是有事禀告”,这女子也是述律朵儿侍女,名叫墨儿。
“哦,娄叔叔回来了?墨儿,快请娄叔叔进来。”述律朵儿对墨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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