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是一个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六心
他个子不高,很瘦,上身穿着一件灰绿色的棉质大衣,膝盖以下的部位胡乱缠着几块肮脏的破布条。头几乎已经掉光,手里杵着一根略弯的钢筋,支撑着疲惫的身体不至于摔倒。
流民营地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火药枪口和尖锐的钢筋对准了新的不之客。不过,人们脸上的神情没有像对待林翔一样警惧。狙击步枪和普通的金属棍棒,前者的威慑力显然远远强于后者。
男人伸长脖子,使劲儿闻着铁锅里飘散开的肉汤浓香,喉咙里的三角形骨节顺着食道上下来回滑动,干瘦的身体不受控制般在剧烈颤抖。眼睛里同时释放出饥饿与兴奋的目光,枯柴一样的手臂死死幕紧斜插在地面的钢筋,脸上的神情有些犹豫,又仿佛是在挣扎。
过了半天,他蹒跚着走上前来。舔着半干的嘴唇,用近乎呻吟的语调向流民当中为的中年人企求道:“求求你。能,能给我一碗琢吗”
中年人掂了掂手中的厚背砍刀。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对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他围绕着男子转了一圈。走到背后的时候,探出身子把鼻孔凑到与对方肩膀同高的位置,皱起眉头使劲儿嗅了嗅,确定对方身上没有散出辐射病特有的腐臭之后,面色又重新恢复到原本的冷漠状态,说:“你用什么做交换”
“我,我什么也没有。”男子凄然地摇着头,翻开衣服所有的口袋。又解开大衣的扣子,露出裹在里面瘦骨嚼响的赤佛尸身躯,苦苦哀求道:“我吃的不多。半碗汤。不,一口,只要给我一口,一口就够了。求你”中年人清了清喉咙,一口浓痰吐在男子面前,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身坐回到火堆前。
生诱黑的金属饭盒、半朽的木碗、豁口的杯子、甚至还有一个略微有些变形,倒扣过来当作碗用的军用钢盔。各种不同形状的容器,挤挤挨挨地放在铁锅旁边。掌勺的妇女解开满是油污的围兜,从里面取出一介,半旧的塑料袋子,拉开用绳子扎紧的封口,用三只手指撮出几粒像沙子一样的粗盐放进锅里,用铁勺来回搅动着,等到汤水再次沸腾后,这才舀起近乎透明的清汤,慢慢盛到早已放好的各个容器里。
林翔一面摆手拒绝妇女给自己盛汤,一面从火堆前拿起偎热的水壶。眼角的余光不时从守候的营地外面的男子身上膘过。
这是一个普通人。从他的身上,林翔没有察觉到任何进化人或者强化人的气息。
“求你了,只要一口汤。我。我实在太饿了
分汤的举动,越刺激着男子剧烈蠕动的空瘪肠胃。忽然,他双腿一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望着营地里开始进餐的人们连声哀求着:“给我一口汤吧求求你们,再不吃东西,我会饿死的”。
为的中年人慢慢转过头来,脸上满是氲怒的神情。他朝着男子狠狠啐了一口,完全没有预兆地厉声喝道:“滚”
突如其来的变化,把男子吓得连连后缩几步。围坐在火堆前的流民却爆出戏徒的哄笑声。
林翔就着壶里温热的水,慢慢嚼着自己的玉米饼,冷冷地看着眼前生的一幕。
男子没有离开,他远远地站在能够看到火堆光亮的地方,满是凄然的眼睛无助地望向这边。过了很久,他仿佛是下定决心,快步走了过来。在流民们诧异冷漠的目光注视下。咬牙脱下身上仅有的大衣,用干瘦的胳膊托起,递到中年人面前,深深地吸了口气,万分不舍却又极其无奈地说:“我。我用这个交换。”
于是,火堆前又多了一个人。
流民们没有吝啬。一只体积差不多足球大底部被撞得瘪缩进去的搪瓷茶缸递到了男子手中。里面装着滚烫的肉汤,几乎快要漫到缸边。
男子喝得很慢。每一口都要在嘴里回味半天,才慢慢咽下。沉落在缸底的几丝肉渣,被他用满是污垢的手指拢不剩的全部塞进嘴里。最后,他伸出舌头,吝惜地舔着残留在缸壁上的剩汤,直到把所有着西全部吃尽,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茶缸,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默默地坐在火堆旁边,望着已经见底的铁锅出神。
“好了,汤也喝完了。你走吧”中年人检起一根放在手边的木柴扔进火里,淡淡地说。
男子猛然转过身,惊惧的双眼死死瞪着对方,颤声道:“你,你让我去哪儿”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中年人目光一厉,右手顺势抓起斜靠在脚边的砍刀:“那件衣服只能换一碗汤。你已经得到需要的东西,这里不欢迎陌生人过夜。”
“得得得得”
男子的牙齿在不由自主地打颤,满面恐惧地苦苦企求道:“我”九那件衣在又是晚上,求求你,让我靠着夜。天亮我就离开,行吗”
他的身上几近赤,裸,除了几根肮脏的烂布条,再也没有任何能够抵挡寒冷的东西。
“在荒野上流浪的人,都应该遵守规矩。”拎起砍刀的中年人面孔显得有些狰狞:“那件衣服只够喝汤。不够过夜。要么我现在就砍下你的脑袋,要么你自己滚蛋一”
整个营地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男子身上。鄙夷、不屑、讥讽、冷漠。唯独没有同情。甚至就连小小孩子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像石头一样的冰冷。
男子彻底绝望了。
他从火堆前慢慢站起,两只手臂紧紧抱在胸前,痛苦而无奈地最后看了一眼石灶里不断跳动的火焰,拖着脚步从中年人身边挪过
夜,很黑,很冷。
呼啸的风从荒野里疯狂刮过小从火堆里带起一团腾空四散的密集火星。仿佛要用无尽的黑暗与寒冷小把这点胆敢对抗自己的火焰彻底扑灭。
流民们围着篝火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圆环,用毛毡和布料裹在身上。感受在近在咫尺的温暖进入了梦乡。
林翔盖着一块从爱玛城买到的厚绒毯,把背包枕在头下,躺在距离火堆不远的背风处。
地面隐隐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那名男子没有走远,他一直在围绕着流民营地来回奔跑。失去衣服的他,只能用这种方法获取微不足道的热量。寒冷的风不时吹来几声意义莫辨的绝望嘶吼,他似乎是在祈祷。又好像是在诅咒,引得守夜的流民不得不紧张地站起,端着装满弹药的火药枪,在火焰能够照及的范围内来回巡视。
远处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的难以辨别最后,被可怕狂暴的风声彻底淹没。
太阳从地平线上露出的第一缕曙光。映红了人们沉睡的脸庞。
揉着酸涩干的眼皮,从睡梦中醒来的林翔非常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简单的收拾好行李后,从附近地面上抓起几把积雪,夹杂在脸庞和掌心之间搓揉着,被体温融化的冰凉雪水,刺激着浑沌的头脑再次恢复清醒。
火堆只剩下一点微红的余烬。随着早起的人们添加进足够的燃料。石头围成的灶圈里很快又飘出鲜红的火舌。几个女人抬着装满积雪的面盆和大碗从附近走来,把洗净的铁锅重新装满,在旺火的不断吞燎中,白色的冰冷结晶,很快化成半锅混浊的热水。
这时候,一个在附近收集积雪的老人似乎现了什么。他神情激动地冲营地里的人们拼命喊叫、挥手。对这种强烈情绪感到疑惑的流民们纷纷走了过去,很快,他们爆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和尖叫,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则把意外的现物高高举起,合力抬进营地,放在靠近火堆的地面上。
林翔偏过头看了一眼一一是昨天晚上乞食的那名男子。
他绻曲着身子缩成一团,赤麻,的身体表面挂着一层薄薄的霜花,冻结的血管在皮肤表面显出可怕的深紫色,头和眉毛与冰块连接在一起。圆睁的眼睛里已经看不见瞳孔,冻硬的晶状体变得一片浑浊,紧咬在一起的牙齿从大张的嘴里露出。和扭曲的肌肉一起,成为永远固定在死者脸上的最后表情。
他是被活活冻死的。
没有人对他的死表示哀伤。相反,除了林翔,所有在场的流民脸上。都释放出难以形容的喜悦和微笑。
他们把死去的男子横架在用石头搭成的平台上,为的中年人兴奋地轮起厚背砍刀,对准尸体的脖颈狠狠劈下,沉闷的骨肉裂响声中。男子的头颅像皮球一样从平台上溅起,在地面来回起落着,慢慢歪倒在积血和地面之间。几个早已守侯在旁边的女人连忙把它抱起,拎到火堆前,从铁锅里舀起热水认真地清洗着。
直到整个人头表面皮肤露出微红色,全部毛都被刮净之后,这才拎起事先准备好的铁锤,像砍西瓜一样把它砸成数块,这才小心翼翼地放进铁锅,在沸腾的水里上下沉浮着。
林翔背起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弄营地。
身后,传来一阵小孩子的欢呼雀跃,以及羌比开心的天真话语。
“太好了,太好了,肉,有肉吃喽
这样的事,每天都会生,却并不经常能够遇到。
很平常,很简单。你无法用旧时代的规则来届定究竟谁对谁错。男子为了填饱肚子放弃了温暖,流民按照承诺给予了对方需要的东西。他们不可能用文明时代的法律来衡量自己的行为。正如同中年所说的那样“在荒野上流浪的人,都必须遵守规矩。”
林翔不可能像上帝一样关照每一个人。这个时代有属于它自己的规则,他既没有参与制订,也不想违背。
肉汤的香味儿再次飘散。
天空,厚厚的云层在不断变幻着形状,它们在来回涌动却没有任何水份。
太阳,懒洋洋地躲在云层背后,偶尔从缝隙中露出一点金黄色的面孔。瞬间又被气势汹汹的遮蔽物所掩盖。
一路向东,道路远处偶尔可以看到废墟在天幕下的残影,高大方直的混凝土建筑矗立在天地结合点上,像一颗颗四凸整齐的牙齿,把两块时刻准备连接在一起的空间,硬生生地撕扯开来。
这一带很少遇到流民,相比之下,腐狼和鬃狗之类的生物却频频出现。无法追上林翔的它们,只能在汽车残骸与岩石缝隙中,努力拨寻着旧时代人类遗留下来的散碎骸骨。用这些轻轻一碰就变成粉末的东西,来填充自己饥饿的肠胃。
新月之城,一座建立在荒野上的城市。
和林翔先前见过的所有城市不同,它拥有一道足足高达二十余米的城墙,在暗淡阳光的照射下,倾斜的壁面呈现出一片冷淡的灰白。
这是真正的钢筋混凝土的建筑。望着这条把整个城市环绕包裹的防御型设施,林翔忽然有种恍然回到过去那个年代的错觉。
无数根二十厘米见方的混凝土柱深埋在泥土里,高出地面五米左右的柱面上,整齐排列着三十余根手指粗细的铁丝。
密集的线状金属上分出一个个尖锐扎手的刺角,任何想要翻越它们突入背后区域的生物,都会被刺得头破血流。
拥有旧时代军事经验的林翔知道,这道铁丝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只要通上强大的电流,它们释放出的威力,远比想象中可怕的多。
城墙周围没有任何防御设施。林翔注意到电网背后约莫二十米的地面上,泥土的新旧交替痕迹非常规则。从土壤松动的痕迹来看。似乎有某种东西会在固定时间从地底伸出。根据土壤新旧边缘的大小面积推测,应该是自动射击器之类的反步兵设备。
一条宽敞的水泥路面,从城市边缘一直延伸到荒野上。
柔软的鞋底刚刚接触到路面小林翔立方感觉到,至少有五支枪口从两百多米的城墙上指向自己。操纵它们的人,已经把自己纳入瞄准视线,对方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根据经验估测出自己的身份,以此决定射杀还是放行。
这绝对不是恐惧导致的错觉一近的地面上横躺着几具面目狰狞的半腐尸体。从死者的体形和身上的衣着来看。应该是在荒野上游荡。伺机准备洗劫流浪者并将其当作食物吃掉的暴民。
林翔紧了紧背在肩上的狙击步枪皮带,迈着和平常一样的步伐,朝着道路尽头隐约可以看见的入口小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一道黑黄相间的金属道杆横拦在路面上,一个二十上下,鼻翼两边脸上布满雀斑,身穿浅灰色制服。胸前和左臂贴有黑色骷髅标志,肩膀上椅着比步枪的年轻卫兵走上前来,举起右手示意林翔站在地面用黄色油漆画出的警戒线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他悬挂在胸前的雇佣兵铭牌。警惕地问道:“有什么事。
“接受任务。”说着,林翔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索斯比亚公司开具的身份证明。末尾的落款处,有葛利菲兹的签章,以及公司醒目的独角狮图案。
卫兵没有直接伸手去接,他从旁边的哨位里拿出一个形状类似吹风机的热能探测器,把闪烁着红光的条状检测口对准林翔颈部,确定读数没有显示任何问题,这才接过文件,对应右上角的照片和林翔本人仔细辨别一番后,把手伸进哨位按下横杆的启动钮。沉闷刻板的齿轮摩擦声中,沉重的黄黑色横杆朝着斜上方徐徐升起,卫兵冰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欢迎来到新月之城
与爱玛城相比,新月之城的占的面积显然要大得多。然而,城内的居民数量却很少。宽敞的街道两边,整齐排列着被红顶白壁装饰的再层小楼。它们全部都是钢筋混凝土制品。对朝街面的一侧,墙壁上用黑色涂料写着标准的数字编号。偶尔有几个行人从身边经过,却都是身穿浅灰色制服。肩膀和胸口佩有对应阶级的军人。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里都不像是一座城市,更像是一个庞大的军营。
顺着街边竖立的路标,林翔很容易地找到了五层高的中央大楼。足有上千平米的楼前广场上。围聚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佣兵。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大楼前的入口处,站着两排标准配备的骷髅战士。一个身穿少尉服饰。却显然不是寄生士的军官站在最前面,背着双手,用冰冷的目光来回打量着表情兴奋的佣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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