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去试试。”凌霄皱着眉在特殊出口处一动不动,试图确认段兴言到底被推到了哪里,他现在伤还没有全好,而记者和粉丝狂热起来,就那么几十个保镖能行吗?
司南珏一把揽过她往里带,“别看了,早就看不到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
“小姐,回去吧。”段五他们七个都被他留在了凌霄身边,不动声色的替她挡开了司南珏伸过来的手。
“段五,要不你去看看……”
“小姐,您赶紧离开,少爷这种场面应付多了。”段五这么一说凌霄才反应过来,当真是旁观者清,继而点点头,转身再也不拖沓,“好,我们走。”
通道不断,里面人极少,整个长廊除了这一行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几人一言不发的默默走着,还没到出口,便全停下了脚步,面色跟着凝重起来。
出口处正站着两个男人,前面的大约六十来岁,花白头发极其整齐地梳理在脑后,一身西裤马甲的装扮,看起来干净而利索,面上皱纹很深,就像是一刀一刀被斧子凿上去的,眼神清亮,竟不带一丝老态。
段五先是怔了怔,随后迎了上去,冲老人紧紧鞠了一躬,“钟叔。”
“是老爷子身边的人。”段七过去之前低低冲凌霄说了一句,随后也跟着迎上去,态度恭谨。
凌霄顿时明白了来人的身份,想来能让他们以老爷子称呼的,不是段家那个便是杨家那位了,也终于明白了段兴言说的‘麻烦’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人想见自己,至于目的……她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在外人看来,竟像是笑着一般。
老人只对他们几个点了下头目光便毫不避讳地凝在了凌霄身上,后者也不装傻,直接上前走了几步。司南珏欲跟上去却被莫笙海拉住了,一边慢慢摇了摇头,“少爷,这是他们的家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
司南珏的拳头一下子攥了起来,显然这句话伤到了他,只是却没有再上前一步。
“你就是凌霄。”钟叔声音极低,说话亦是不紧不慢,凌霄从他略带挑剔的眼神里已能感觉出这次的会面不会太容易,当下深吸了口气,慢慢点头,“是。”
面上依旧平静如初,没有因为来人的身份露出半点儿忐忑或者异样来。
“我们老爷,也就是二少爷的祖父想见见你。”说着也不问她到底答不答应,直接侧了身等她过去。
是杨家老爷子。凌霄抵着上颚的舌尖稍稍用了些力,继而看了眼等着她选择的段五等人,而后是司南珏,慢慢冲他笑了下,“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家。”说着也不待他回答,毫不矫情地跟着钟叔直接出了隧道。
又何须摆的什么架子,反正这一趟不论早晚她都得去,倒不如干干脆脆还能给人留个好印象,张牙舞爪地挑战权贵的那一套可永远都只能属于电视剧。杨家,迟早要过的一关。
无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钟叔依旧是同一副表情,带着一点儿点儿不屑的,属于老人家独有的倨傲,凌霄等他上车之后才在他旁边坐下,段五等人开了车紧紧缀在后面,即便担忧却也不敢违了半分。
杨家在这边有片比较偏僻的别墅群,随着车子的快速疾驰,路上的私家车越来越少,直到最后这一片公路,就只剩了他们几辆车子。路开始蜿蜒曲行,大片法国梧桐整排整排矗立在路的两边,还未曾全部抽出的掌型树叶一片翠绿,风吹过的时候,沙沙都是声音。
显然这个老人是不大喜欢自己的,一路上别说提示,便是连半句寒暄都没有,凌霄看准了也没再去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反倒是把进入杨家之后可能遇见的情形全部想了一遍。
一层层哨岗大门快速掠过,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一处大门前停下,门被迅速打开,车子继续前向,大片广袤的土地与建筑让凌霄几乎瞠目结舌,听段兴言说过杨家老爷子很少在这边停留,所以邯台这边的别墅也不过是个临时休息之所……凌霄沉了眼,他们甚至什么都不用说,便已是把最好的证据摆在了自己眼前……她和段兴言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哪怕他只是个无法继承家产的幼子。
何止云泥。
而她也似乎明白了段兴言的不甘在哪里,这样的财产,又有谁不会动心——更何况,他并不比杨康差。
车子又在里面行了三分钟这才到了一处主楼前,钟叔率先开门下车,凌霄狠狠吸了口气跟着他下来,回身一望,段五他们果然早就被拦到了不知何处。
“他们一会儿会过来接你,凌小姐跟我进去吧,老爷子一直在等着。”
说着推开了那扇雕花的古式汉白大门。
“爷爷,您说笑了。”普一进去,里面便冒出个年轻的女音,声音算是响亮,听起来倒是干脆。
一位老人半倚在红木镂空的椅子上,许是八十岁,也可能是七十,甚至更年轻,凌霄甚至无法从外表去判断他的年龄,身上是月白的唐装,开襟宽大,看起来倒真像是为慈蔼的老人了,钟叔带着凌霄进来的响动两人接听到了,也不过那个年轻的女人抬头打量了凌霄一圈然后又转回头去,老人始终一眼也没有看他们。
两边没有人理她,钟叔更是没有请她进去或者坐下,只是等凌霄进了门,便立即转身离开,这一刻,凌霄成了隐形人。
“你们这个年龄能做到这么谦虚的已经很少了,拿出了日语法语葡萄牙语之外还会什么?”
女人微微一下,依旧是端庄地坐着,确实很漂亮,而且一看就是世家培养出来的,身上的气质也是凌霄无论练都长时间都无法企及的。
“爷爷,其实六国外交的语言我都学过,也算是马马虎虎过关吧。”说着冲他露齿一笑,既不倨傲也不显太过卑谦,“您也知道我在斯坦福修的主要是工商管理,没多少功夫去学这些语言的。”
老人似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恩,人趁着年轻确实该多学点儿东西,你爸爸做的很对。”
两人在她面前整整絮叨了一个多小时,从女人自身谈到各国风情,从琴棋书画说到厨艺插花,从公司管理再到各处名门,一处处自顾自说着,那女人也是个极聪明的,当时一见凌霄进来便也知道了她的大概身份,于是后面再无保留,和杨震中双簧式的一问一答,笑语嫣然。
凌霄的腿有些累了,哪怕两人根本没有在看她,从进来也是一动不动,别说坐下,便是连换脚都没有。平日里从段兴言的只言片语凌霄便知道,虽然杨家老爷子对他并不怎么好,但他对自己这个爷爷,倒也是极其的恭敬,凌霄虽不怕他,但她不愿因为一些细节再给段兴言添麻烦。
哪怕即便她一切都规规矩矩,他们依旧看不上她——是啊,又有什么关系。
近一个半时辰的时候,老人终于停止了两人漫无边际地侃大山,这才默不作声的看向凌霄,对她一动不动地站姿没发表任何意见,“找个位置坐吧。”
凌霄道了声谢强忍下揉腿的动作,始终面上无波地找了个最近的座位坐下,正好冲向两人。
“知道我这回叫你过来是为什么事吗?”
凌霄在两人之间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慢慢笑着,“请您指教。”
“哦?”老人挑眉,面色稍有些不虞,“你不知道?”
“是,不知道。”
她犯不着去卖弄聪明把话题转到这上面,她到底配不配得上段兴言那是她自己说了算,而别人,没有这个资格。段兴言不是那种软弱到只凭家里给他安排婚姻的人,怕是这边无法做通他的工作,才会从自己下手,想让自己知难而退的吧。
见她不上钩,老人倒是多分出来看了她一眼,随即眼皮子从她面上撩过,仿佛再没有一点儿兴趣,“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由我来说,你该离开阿誉了。”
虽然声音不带一丝威严,凌霄却仍能感觉出他话里的阵阵寒意。不是商量,是绝对的命令,仿佛今天她只要说出一个不字,就再也永无宁日一般。
凌霄依旧笔直地坐着,但笑不语。
她这态度让老人有了一瞬间的恼火,当下转过身眼睛正对上她的,语音也跟着加重了几分,“阿誉的妻子已经订好了,很快就要订婚,我知道你现在不缺钱,但是要什么,你自己开。”
凌霄慢慢笑了起来,看向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下巴一抬也不拐弯抹角,“就是这个姐姐吗?”
面孔很漂亮,身材极棒,想必家世更是一流……许能称作完美了吧。
那女人亦是毫不示弱,直接迎上了凌霄的目光,笑容大方得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梁,是阿誉的未婚妻。”
“你好,我是凌霄,段誉是我的男人。”用一种平等的口气,她不输给任何人半分。
像是宣告一般,他是我的男人,除非老娘不要他,否则谁都抢不走。
梁莘被她这说法弄得一愣,但很快便用恰当的笑容掩饰了过去,“凌小姐真会说笑,只是不知道凌小姐哪儿来的这个自信。”
凌霄弯着眼角看了眼因这句话也变得稍感兴趣的老人,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了坐山观虎斗的如意算盘,心里不由冷笑了下,随即反问过去,“那么梁小姐又是哪里来的自信?”
梁莘稍稍怔了下,方才掩下去的骄傲这儿竟是再无掩饰地全部释放出来,“怎么,刚才凌小姐没听见吗?”
“你说的是六国语言?”
“难道凌小姐也会?”
面对她的骄傲凌霄婉转一笑,再看向她的时候目光里恰如其分地溢出了两点怜悯,“当然不会……”继而在女人笑容还未全部绽开的瞬间又补上一句,“只是据我所知,他要找的是个能够共度一生的妻子,而不是翻译。”
女人上排整齐的贝齿一下子咬在了下唇上,她知道凌霄接下来的意思,他要找的是妻子,更不是厨子、秘书或者老妈子……几乎是一句话便把她之前所有的炫耀全部堵了回去……可也只是瞬间的失态,很快便再次恢复了方才的笑脸,“凌小姐说笑了,只是据我所知阿誉他可是会七国语言的,他现在可能对你好些,可是你们毕竟不是一个阶层的,想必平常交流总会出现,一点点小麻烦吧?”
一边掐着指尖,从战术上藐视敌人。
“交流?”凌霄像看白痴一样扫了她一眼,不知道杨老爷子怎么会给他找这么个媳妇儿,当下撇了撇嘴,“我只知道我们在一起的这四年,彼此感情一直很好,根本不存在什么交流上的问题……老爷爷,明人不说暗话,我并不认为这位小姐比我更适合阿誉。”
杨震中终于抬起了眼皮,却只说了七个字,“她是梁家的女儿。”
凌霄的指甲因为这一句话掐进了自己的手心,但是她依旧没让自己面上出现哪怕一点儿差池,她只是站起来,眼睛盯着眼前的老人,一字一句,“我会成为第二个梁家。”
随即看向梁莘,像是在陈述事实一般,没有挑衅,没有故作自信的掩饰,她只是用最平静的语言来陈述事实。
“不论她身后的依靠是什么,又或者您再去找来赵家李家孙家的女儿,我依旧是同一个回答,我会赶上他们,甚至超过他们,而段誉,他是我的男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在你们眼里我现在也许配不上他,但总有一天我会拥有和他比肩站立的资格,除了我,他身边不可能再有别人。该是我的就是我的,哪怕她们天仙下凡,他也还是我的”
“狂妄”凌霄话音刚落,便得到了杨震中这两个字的评价和一声伴着击案的薄怒。
可是凌霄没有反驳,因为她知道,自己说的一切都将是真的。她还不到二十岁,人生的路还很长,谁也不能预言她将来会到达什么样的高度,谁也不能断言。
从重生到现在,她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在走,特别是对着这种大人物时,更是从没张狂过一次,但是今天她破例了,因为她从刚才老人那二字的评语里发现,他喜欢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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