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长野业盛的房间又出来一人。
“你们好了没有?”
松上纱荣瞳孔一缩,她看到了真田凛。
这房间里的主客到底是谁?竟然是由同心秘书处的长野业盛,伊达家的原田宗时,真田家的真田凛同时作陪。
这三个人都不算小人物,特别是真田凛,她是真田信繁的养女,这次来京都,是为真田家的神裔明年上学探路。
明年,真田家的小樱就满五岁了,该进蓝衣众幼儿园了。
松上纱荣很清楚长野家与真田家之间的纠葛。
当年真田信繁趁着长野业正过世的契机,一举拿下西上野之地,害得长野业盛逃亡在外,不得不投入同心众,这才寻得庇护。
如今真田信繁已经贵为神裔之母,长野业盛自然不敢有怨恨,而且她与真田凛的关系不错,两人是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交情。
房里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能让这三位大人作陪?
也难怪长野业盛有持无恐,硬是拉着青叶不放手,一定要借机落松上纱荣的面子。
真田凛走了过来,看了眼长野业盛,淡淡说道。
“那位说了,今日是来玩的,不想闹出什么麻烦,适可为止吧。”
长野业盛抿抿嘴,不敢像对原田宗时那样,正面反驳了真田凛。
几年不见,真田凛成熟了许多,乍看之下还以为她娶了老公,生了孩子,身上已然多了几分少妇的风韵。
但长野业盛知道这不可能,因为真田凛上过圣榻。
上过圣榻的姬武士都不会结婚,她们属于神裔之母的后补,一旦和其他男人有过纠葛,未来怀孕可就说不清来源了。
不管是已经诞下神裔的神裔之母,还是尚未怀孕的候补者,大家都会自觉和男人保持距离。
神裔血脉的利益太大,上过圣榻的姬武士都是各方利益集团的精英人物,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次真田凛回来,是恳请归队回到同心秘书处工作,圣人那边还在斟酌。
真田信繁是想效仿武田信玄把高坂昌信安排在圣人侧近的做法,方便保护自己上洛学习的孩子。
武田义信有高坂昌信护着,在中枢过得有滋有味,真田樱自然也可以由真田凛护着,在蓝衣众幼儿园学习。
只是真田凛脱离同心众几年时间,现在说回来就要回来,真田信繁这是把同心众当厕所想上就上。
粗燥的做法惹得井伊直政心头不快,就是不同意不签字不表态。
这事堵着没法办,真田凛也不好回去关东,干脆在同心秘书处到处找老同僚喝酒,也是通通路子。
与原田宗时一样,真田凛一样不愿意得罪圣宠正浓的松上纱荣,平白给长野业盛当枪使,即便两人是朋友,但现实就是如此现实。
真田凛对松上纱荣微微点头,然后看向长野业盛,这让长野业盛好生为难。
长野业盛原本以为被自己找到一个好机会,可以利用今日联谊的权贵们向松上纱荣施压,抬高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这里人人都精明,不肯入套,反而显得自己越发小丑。
长野业盛箍住青叶手腕的手,在真田凛的目光下渐渐松了。
利用朋友找找场子是一码事,真把朋友当傻子坑,那可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最终,长野业盛叹了口气,松开手,明里由立即上前把青叶护在身后,可她却没注意到身后的青叶眼中透出一丝失望,一丝鄙夷。
就在闹剧即将结束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门庭那边似乎是出了什么状况,几个小秃面色煞白得跑过门廊,不知是去哪里报信。
真田凛一把抓住一个小秃,问道。
“出什么事了?”
小秃看着她冷峻的脸庞,吱吱呜呜不知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原田宗时拿出一个顺明通宝,在小秃面前晃了晃,塞进他的手。
小秃的舌头马上就变得灵活起来,说道。
“外面来了好多男武士,带头的那位好凶好可怕,说是要把游廊包围起来,找什么人。”
长野业盛,原田宗时,真田凛面面相觑,同时看向自己那屋。
小秃乘机挣脱真田凛的控制,一溜烟跑了。
松上纱荣也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向那屋,心里有了点猜想。
成群出动的男武士可不多见,近畿兄弟会的武家男子孱弱,做不出围困游廊这等惊世骇俗之举。
难道是。。关东狮吼。。你们三个可真有种呀,竟敢带这位的老婆出来玩,真不怕她家的关东公狮宰了你们呀?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青叶已经微微鞠躬,低声说道。
“我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既然各位大人没事,我就先告退了。”
说完,他不管不顾径直要走,明里由想要拉住他,却被他用力一甩,头也不回走了。
明里由愣了一下,看看眼前诸位大人,咬咬牙,对松上纱荣低声说道。
“我去看看。”
松上纱荣微微点头,长野业盛脸上露出讥笑不屑的笑容。
明里由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此刻却无暇顾及,沿着青叶离开的方向,冲了过去。
松本香看着明里由离开的背影,眼中带着担忧,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待在了原地。
松上纱荣轻声问道。
“房间里是上杉家那位吗?”
原田宗时似是牙疼,不断倒吸冷气。
长野业盛阴着脸,不说话。
真田凛叹了一声,回答道。
“是景虎殿下。”
松上纱荣心里苦笑,还真是这位殿下呀,难怪长野业盛会有恃无恐,笃定让学兵众吃瘪。
真要硬碰硬,学兵众还真没资格在这位殿下面前摆谱,必然要吃大亏。
岛国社会尊卑有序,武家更是等级严苛。
虽然圣人仁义,以怀柔团结高阶武家,拉拢中下层姬武士,但尊卑就是尊卑。
在斯波神权之下,最高贵的那群人肯定是圣人血脉的斯波神裔。
而上杉景虎作为圣人义女,上杉谦信的养女,身份仅次于圣人亲生子嗣,算是半个神裔。
长野业盛如果拿上杉景虎来压松上纱荣,松上纱荣也不敢硬顶。
作为没有背景的小辈,松上纱荣被圣人宠信,登上圣榻,本身就是一件说不清走运还是倒霉的事。
伊达政宗已经看松上纱荣不爽了,松上纱荣要是不知收敛,再去招惹性格更强势的上杉谦信,那真是自己找死。
松上纱荣也是松了口气,还好原田宗时和真田凛都很冷静,这才没让自己陷入窘境。
可现在形势倒转过来,轮到长野业盛心里发怵了。
就因为上杉景虎的老公,是圣人的义子,甲斐君。
甲斐君深受圣人宠爱,并在下总国立过功,自古功高不过救驾,甲斐君就是救驾之功,简在圣心。
甲斐君出身的关八州由良家,乃是当地最大地方武家集团领袖。
他因功分封下总国关宿城,与上杉景虎结缘,义子义女身份结合算是半个神裔家族。
喜连川义氏放弃足利苗字和古河城之后,圣人最终决定将古河城分封给了这对义子女,以示恩宠。
甲斐君出身好,军功高,是关东实权的武家男大名,而且他性烈如火,管老婆管得很严,被关东人吐槽为关东狮吼。
这次上杉景虎与甲斐君上洛,前来向圣人请安。
上杉景虎多半是被近畿的灯红酒绿给迷花了眼,偷偷跑出来找乐子,这要是被甲斐君抓着。。
松上纱荣看向长野业盛,只见她头上已经开始冒汗。
一群大女人站着不说话,显然都被那头关东公狮吓着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办。
这时候,长野业盛那屋又走出来一尼姑,见诸姬愁眉不展,无奈敲了敲墙,提醒诸姬道。
“诸位再这样愣着,那些男武士就该冲进来了。
还是带殿下往后面先撤,这么大的游廊,必然有其他出口,问问便知。”
真田凛鞠躬道。
“清海大师,那些男武士好像把游廊围起来了?”
三好清海无奈一笑。
“后门也好,翻墙也好,突破男武士的包围,总好过面对甲斐君。
不能让两位殿下在这里照面,万一闹起来,平白让外人看笑话,丢了圣人的脸。
先想办法离开,其他再议。”
三好清海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圣人的这对义子女,真是前世的冤家,一个爱玩,一个不准玩。
现在竟然把亲卫的男旗本都拉到飞田新地抓奸了,这要是让上杉景虎和甲斐君在游廊碰面,这店能被掀翻,舆论压都压不下去。
参与其中的长野业盛,原田宗时,真田凛,一个都跑不掉,都得吃瓜落。
跑吧,跑吧,最起码别在这里闹,小夫妻回家自己闹自己,无非是床头打床尾和。
无奈之余,三好清海重回港石山之地,也是颇有感慨。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回来了,但真田信繁需要她来,她不得不来。
真田家的山猴子们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搞经济搞政治,就是拉不出几个人才。
第二次春季大评议结束后,就要开始新的斯波联储联席会议。
三好清海作为真田家的经济掌舵人,她可以不出面让真田凛挡在前面,但她必须在后面出谋划策。
每年春天,大评议全体统战众代表大会,斯波联储联席会议,两会间错综复杂的经济政治形势,海野利一都未必能完全把握。
天朝有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真田信繁这些年待三好清海不薄,三好清海也只能冒险回近畿,在两会中,为主家争取最大的政治经济利益。
至于身份暴露的危险,只能是自己小心点。
三好清海冷静的分析,让在场诸姬纷纷点头,于是长野业盛,原田宗时,真田凛请上杉景虎出来,簇拥着就往游廊深处走去。
学兵众少女们亦是面面相觑,一起看向松上纱荣。
松上纱荣冷着脸说道。
“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全给我烂在肚子里,你们听明白了吗?”
一众姬武士同时点头,一齐嗨了一声。
松上纱荣叹了口气,说道。
“是非之地,我也不方便和甲斐君在这里碰面,就先随着她们找后门了。
你们呀,也别玩得太晚了,早些散了吧。”
说完,松上纱荣果断沿着上杉景虎等人消失的方向,匆匆离开,只留下一群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向松本香。
松本香是第二届圣刀组首席,松上纱荣与明里由不在,就属她威望最高。
此刻的松本香,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学姐教官明里由,哪还有心情寻欢作乐,她冷声说道。
“没听到松上纱荣的话吗?是非之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都散了!”
说完,松本香第一个走人,却不是向外门走,而是向着明里由追赶青叶的方向。
几位大佬走前反复叮嘱,剩下的学兵众们不敢违逆,只能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
游廊深处,青叶房中。
侍奉的小秃早早就被赶了出去,只留下青叶与明里由说话。
青叶背对着明里由,用针撩拨烛火灯芯,冷冷说道。
“是我痴心妄想,攀附大人,以为自己卑贱之身也可以爱人。
但现在我也想明白了,我们游男不过是一群随人摆弄的玩物,配不上大人高洁,还请大人早早离去吧,不必再留在这里羞辱我了。”
明里由叹道。
“青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刚才形势凶险,绝不似表面那么简单,我也不好轻举妄动。
请你听我解释。。”
早已忍耐了半天的青叶,听明里由又提起刚才之事,手上的痛楚更甚,看着那箍红的手腕,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崩溃大喊道。
“我不听!我不听!你走啊!我让你走!算我我求求你!你走好不好!”
明里由黯然鞠躬,转身离开了房间,她知道这一走,她与青叶多半缘尽于此,但苦苦纠缠又有什么意义呢?
茫然走在廊上,明里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像是无头的苍蝇四处游荡,直到听见前方花庭隐隐传来说话声,好奇得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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