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揖三让这套流程走完,那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正如歌词唱的那样,当初是你要我来,我来就我来,现在又要说我坏,让我快滚蛋。
爱情不是买卖,政治更不是游戏,看似可笑的举动背后,必然有深层次的需求。
古人云,名不正,言不顺。
但反过来说,一旦名正言顺,就很难被人赶下台。
古人还说过,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岛国学习天朝八百年,从唐到宋,带回了无数的文化。
礼仪不少,大义自有岛国特色的解读,唯有廉耻两字,似乎是忘得干干净净。
多闻山城津多殿上供奉的光明九德铠,代表岛国的九种美德,仁义礼信智忠孝悌忍,唯独少了一个耻。
所以说,连占据岛国文化核心解释权的佛教都知道,岛国人不知廉耻呀。
岛国贫瘠,环境恶劣,叠加岛民特有的小团体小山头主义,的确很难形成廉耻的道德底色。
在这个人人读空气讲抱团的地方,你方正,你廉洁,你有知耻之心,还怎么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
劣币淘汰良币,于是形成了岛国特有的耻文化。
如果说中国的廉耻是更倾向于自律自省,那么岛国的耻文化就是不能给自己的家族,给自己的小团体丢人,他律性更重。
一个人人压抑的社会,必然是人人变态。
四维不张的结果,就是武家政权的正义性非常差,约束君臣关系的只能是奉公恩赏的契约精神。
你给好处,我替你卖命,仅仅这点道义基础怎么可能长治久安?
所以,义银现在最迫切的就是要名正言顺,利用自己的现世神身份,为斯波天下尽力稳固基石,力求众望所归。
当廉耻缺乏的时候,只能用神性去填补,以岛国社会崇尚的贵种为核心,构建稳定的神权政治体。
而在此之前,义银首先得拿到河内源氏嫡流的道统,以求名正言顺。
虽然雷劈足利义昭,足利御白旗,征夷大将军御剑,日本国王金印一起被碾成粉末,但足利家还有关东将军这一近支存在。
足利家的人还没死光,义银现在主动取而代之,多少有些不妥,破坏自己的人设。
他摇头道。
“天下事天下议,足利将军家绝嗣,自有近支入继。
斯波家脱离嫡流几百年,如今忽然继上河内源氏嫡流道统,难免惹人非议,还是交由大评议的诸位先讨论,再问问关东将军的意见。
群策群力,这才符合武家之义理,符合武家合议共荣的精神。”
明智光秀微微一笑,鞠躬道。
“圣人英明。”
―――
一场天罚把男山削平三尺,满山树木燃烧殆尽,六百年历史的石清水八幡宫也在电闪雷鸣中被化为灰烬。
参与祭祀的足利将军连同幕府高层同时死亡,代表足利天下的御白旗,御剑,金印全部泯灭在这场天罚之中。
原本就受到万众瞩目的足利斯波大和解,最终却是以让所有武家瞠目结舌的方式落幕。
男山外关注此事的各方耳目,迅速将这一消息传播四方。
关于斯波义银乃是沙门天降临的现世神传说,更是被高田姐妹为首的新神道教大力鼓吹,影响力扩大无数。
有阴谋论者暗自揣摩,这是斯波义银的安排,借机屠杀了整个幕府高层。
但这一论断非但没有打断现世神传说的沸腾,反而是火烧浇油。
如果一个人长得像神,气质像神,青春永驻,还可以呼风唤雨,你就说他是不是神吧!
不管阴谋论者如何贬低斯波义银的人品,把石清水八幡宫的毁灭看作一场蓄意谋杀,但都无法绕过一个现实。
那些从天而降的天雷,是不是神罚?
如果是,那么分辨这件事是不是斯波义银刻意安排,又有什么意义?
不管满天雷电是天上的神灵招来的,还是斯波义银这个地上的现世神招来的,一样都是天罚。
如果斯波义银真有这等呼风唤雨的能耐,天下武家谁还敢与斯波家为敌?
于是,有趣的场面出现了。
最先跳出来否定阴谋论的,就是那些斯波家的敌人。
不管是一条家,还是毛利家,全都认为是上天厌弃足利将军,这才降下天罚覆灭足利幕府。
一条秀吉和毛利家只要脑子还没坏,她们就绝对不会承认这件事是斯波义银的刻意安排。
如果承认斯波义银真的能呼风唤雨,一条秀吉和毛利家麾下的武家立马就会人心动荡,分崩离析。
谁会愿意跟着一条秀吉,和一个呼风唤雨的现世神对着干?
就在西国一条家,毛利家拼命否定斯波义银的神性,一门心思把石清水八幡宫事件往天罚方面扯的同时,在关东的某人更是吓尿了。
―――
古河城,御馆。
足利义氏在室内左右踱步,慌得就像是没头苍蝇。
在她座下,田晴助亦是白发苍苍,这两年诸事不顺,她的心思又太重,俨然老了十几岁。
当年,田晴助还能影响到古河领为首的下总国北部。
结果她一时不慎被佐竹义重欺骗,收了东方之众的贿赂,邀请圣人前来古河领踏春。
却不想,佐竹义重为首的东方之众竟然是起了逆心,妄图拿下前来古河城游玩的圣人当筹码,和关东侍所谈判。
可圣人是何等厉害人物,在听闻东方之众叛乱的消息之后,他只身南下,收拢北条败军,攻破南线的里见叛军,回头迫降佐竹义重。
一场下总之战历时不过二十多天,强度却是激烈,打得下总国满目疮痍,下总国武家因此对引来战争的田晴助恨之入骨。
足利义氏这位关东将军原本就德不配位,经此一役更被认定为田晴助的傀儡,影响力日益微弱。
下总战后,圣人把立功的甲斐君封在关宿城。
此举不但成功拿走了利根川中下游水运枢纽,更是拿走了田家的世袭领地,打断了田晴助的脊梁,让她再也没缓过来。
连足利义氏也对她日益不满,眼看就要脱离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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