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田利家的决断,令奇妙丸入继明智家,摆明了就是要让织田家绝嗣。
可不管是斯波义银,还是明智光秀,都选择了接受,就算织田信长泉下有知,她也会默许。
只因为织田信长是岛国千百年来最过火的革新者,厌弃憎恶她的武家犹如过江之鲫。
她的事业不是谁都能继承的,谁继承了她的遗产,也就等于继承了武家对她的恶意。
奇妙丸的父母都不会愿意一个刚满足月的婴儿,去承受这样晦暗不明的未来。
而明智光秀呢,曾经想要斩草除根的奇妙丸,将是她彻底瓦解织田信长继任者的最佳武器,奇货可居呀。
织田信长死了,新一轮的政治洗牌无法避免,所有人都想要把未来引向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而奇妙丸早已深深陷于漩涡之中。
能够被明智光秀收养,和这个罪人养母一起隐居,暂时避开众人注意力,已然是最好的选择。
而想出这个主意的前田利家,可以算是最了解织田信长的女人。
前田利家不但通过这件事,帮圣人摆平了心中苦恼,也向明智细川两支神裔卖了个大人情,更是让尼子家自己吞下苦果,不得罪人。
对于前田利益,前田利家一方面告知圣人心思,拉拢亲近,另一方面又偷偷透露学区的隐患,让圣人座下的蒲生氏乡有所提防。
前田利家这份长袖善舞的能耐,真不愧是和织田信长周旋十年的老好人。
与前田利家深谈之后,斯波义银又在尾张祖宅呆了些日子,就是等前田利家给各方写信晓以利害。
之后,斯波义银便再度踏上旅途,途径北伊势,进入伊贺盆地,沿途织田领地皆不敢怠慢,一干织田家臣纷纷恭送圣人路过。
等进入了伊贺盆地,就是近畿斯波领境内,风貌人文顿时一变。
自从幕府论功行赏,以击退三好长庆之功,将北大和,伊贺国封给斯波义银至今,此地已经十年没有经历战乱。
乱世之中,这是何等不容易。
再加上斯波家依赖粮票体系搞钱粮,对土地财政依赖不大,基本上田赋地税都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少有上交。
十年修养生息,让近畿斯波领成为天下瞩目的灯塔之地,比起穷兵黩武的织田领地,近畿斯波领简直是流淌着蜜与奶的世外桃源。
———
伊贺国,上野城,居馆。
春去夏来,阳光洒满庭院,池中惊鹿带着邦邦声溅出水来,驱走初夏的第一丝暑气。
义银坐在满是阳光的门廊上,双手怀抱自己的第九个女儿,前田利益所生的虎千代,正在摇晃双臂逗得孩子张嘴似笑。
足月的孩子眉眼张开,正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探视这世界,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在义银左右侧,前田利益与蒲生氏乡分坐,投来目光各不相同。
看到义银与孩子乐此不疲的互动,前田利益忍不住挺直腰板,骄傲得抬起头,连这几日涨乃难受的胸膛都觉得疏通了许多。
而另一边,蒲生氏乡的眼神冒火,心中苦涩。
圣人许她恩典,几度夜入侍奉,可她的肚子就是不争气,只能看着别人的孩子泛酸。
这两女的眼睛都盯着圣人与孩子,可嘴上却是你来我往,半点没有耽搁正事。
蒲生氏乡滔滔不绝说道。
“天朝有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斯波遴选吸纳人才,是为斯波家百年大计也,考试项目必须慎之又慎,绝不能沦为某些人谋私利的工具。
文武两道,武学暂不提,先说修文。
礼仪,识字,人名,地名,算数,皆是武家的日常所需,不可或缺。反倒是儒学经典的四书五经等项,晦涩难懂,可以简略一些。”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前田利家在圣人座前建言,门外侍奉的都是同心众,只字片语漏到同心秘书处,就已经足够了。
正如前田利家所料,当蒲生氏乡得知自己用心制定的斯波遴选新方案,已然被人给利用上,自然是勃然大怒。
这会儿想要把儒学经典剔除,已是不可能。如果朝令夕改,斯波遴选岂不成了笑话?
但蒲生氏乡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在前田利益面前敲打一下她,总是在所难免。
可前田利益是什么人呢?
斯波近畿军方头把交椅,圣人的第一位追随者,和圣人生下的孩子这会儿正抱着呢,她能让蒲生氏乡这个后来者拿捏?
当年前田利益和圣人孤男寡女翻山越岭砍恶党的时候,蒲生氏乡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在换牙,毛都没长齐。
前田利益呵呵笑道。
“蒲生姬此言差矣。
儒家经典虽然晦涩,但其中的道理却是忠君爱国之正道,武家缺的就是这种精神。
武家天下有才者辈出,可有才无德又有何用?
照我看,儒家经典占的比重不是多了,而是少了,若是人人深明大义,忠君体国,天下还能乱成现在这般模样?
蒲生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蒲生氏乡冷冷一笑,又要反驳,但听她们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半天的义银已经头疼,赶紧打断道。
“够了,你们都少说一句,皆是为了斯波家好,何必要争得面红耳赤,平白伤了和气。
斯波遴选的新选拔方案刚才出炉,这会儿未见成效,又有什么好争执的?
新一年遴选很快就要铺开了,总不能在这时候收回方案重改,惹来胡乱猜疑。
规矩既然已经定了,那就照规矩做,如果日后发现不足之处,再行修订便是。”
前田利益伏地叩首道。
“圣人英明。”
蒲生氏乡虽然看不见前田利益低头的面孔,也知道上面必然是得意之色。
但圣人已经发话,自己今日就不好再泼什么冷水,只能让前田利益先得意几天。
如若前田利益之母前田利久在此,必然要骂女儿傻瓜,干嘛去得罪游戏规则的制定者蒲生氏乡。
但前田利益历来狂放,当年还自诩过倾奇者,骨子里就是文人性子吊到没边,哪会在意这点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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