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光秀点头道。
“真田信繁发来消息,说她在贱岳击溃泷川一益与羽柴秀吉两部人马,以及大岩山大部分守军。
君上出阵,许我替代指挥,我便斗胆越俎代庖,告诉了真田信繁余吴主战场的战况,让她立即攻打大岩山,拿下织田信长的本阵!”
义银难以置信,问道。
“你确定真田信繁不是吹牛?大岩山的守军怎么会跑到贱岳去的?”
明智光秀回答。
“我也不敢确定,但战局紧迫,我只能相信真田信繁做到了不可能的事。
另外,我命令保密组前往查探,让百地三太夫亲自前来回报。”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又奔来一骑,正是百地三太夫,她下马几步冲到义银跟前,伏地叩首。
义银说道。
“你起来说话吧。”
百地三太夫重重磕了下头,抬头请罪道。
“君上,是我失职!
对面是佐久间信盛与河尻秀隆的部众,有两万余人,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进入了北近江,我事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非常对不起!”
义银叹道。
“这是织田信长的撒手锏,要是能让你轻易发现,她还怎么打我个措手不及呢。
起来吧,这件事先放一放,贱岳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百地三太夫起身说道。
“君上!贱岳大捷!
真田信繁大人先败后胜,真田军在大岩山受挫后撤,吸引泷川一益与羽柴秀吉两军夹击,在贱岳大败之!
泷川一益当场战死,羽柴秀吉退守大岩山,织田殿下把大岩山的亲军都给了岩崎山的佐佐成政,现在大岩山上就没有多少人!
真田信繁大人收到了明智光秀大人的军令,连战场都没打扫,直接挥军东进,全速杀向大岩山。
她还让我给您带个话,她说。。她说她要亲手把织田殿下抓回来,让您的两百斯波编制是物超所值。”
义银先是一愣,随后狂喜从心底喷涌而出,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好一个真田信繁!真田众不愧为天下第一兵!
织田信长啊织田信长,我值五十万石知行,伱值两百斯波编制,都别拿腔作势,真是笑死我了。”
义银对身边的明智光秀说道。
“你能当机立断下达军令,探查军情,干得漂亮,我总算又有了些底气与前方的织田军周旋。”
明智光秀笑道。
“君上谬赞。
即便我不下令,真田信繁也会冲着大岩山去的,到底是君上英明,用两百斯波编制鼓舞了真田众军心士气,换来这一场大胜。
为了拿到两百斯波编制,真田众下一步必然会攻打大岩山,无非是早晚几个时辰。”
明智光秀说着,对前田利益笑笑,让这位近几总大将有些难堪。
真田军被派去当奇兵,明智光秀被赶回堂木山看风景,前田利益的这些私心都被义银体谅包容,可前田利益的仗却打成了这副鸟样。
反倒是真田信繁与明智光秀先后露了脸,合战之胜负这下都要压在真田信繁的身上。
看是真田信繁先打上大岩山,击溃织田信长本阵。还是余吴主战场这边义银先支撑不住,被织田生力军干翻。
总之,前田利益已经成了配角,连义银本尊都成了配角,真田信繁才是决定后半场大戏的主角。
别看明智光秀嘴上谦虚,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真田信繁绝不会第一时间就冲向大岩山,打得这么坚决迅速,争分夺秒。
而且,明智光秀也并非相信真田信繁一面之词,也是派保密组查探,让百地三太夫亲自回来说明。
一急一缓,两手抓两手硬,这才让义银真正相信了真田信繁的战绩,下定决心坚持到底,等待真田军胜利的消息。
就凭明智光秀这两下堪比力挽狂澜的救场指挥,此战若有大胜,她必然是功不可没。
义银的目光凝重,重新看向前方的织田军阵。
细川藤孝她们已经撤了下来,对面的佐久间信盛,河尻秀隆,佐佐成政三部人马,都已经进入主战场,正跃跃欲试。
西侧的佐佐成政因为受到炮击还在整理混乱的队列,东侧的佐久间信盛与河尻秀隆则在等待东野山溃兵离场。
余吴主战场忽然冷清了下来,但这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预示着疾风暴雨即将袭来。
义银咧嘴一笑。
织田信长,就让我们最后赌一把,看是你先被真田信繁抓到,还是我被你的人活捉。
义银下令道。
“各备队原地修整,让各家主将等我命令!”
明智光秀眉间一紧,说道。
“君上,我军疲弊,不利对攻,不如收缩防线,等待真田信繁那边的消息。”
义银摇摇头,说道。
“必须打对攻。
织田信长能把大岩山的亲军派过来,一旦大岩山出现问题,这里的军队一样可以回去支援。
我们在外线,她们在内线,她们真要分出一部分军势掉头,我们也阻拦不了。
唯一能阻止她们支援大岩山的织田信长的办法,就是打得她们无暇他顾,不敢分兵。”
明智光秀回头看了眼疲惫不堪的斯波诸姬,沉声问道。
“我们做得到吗?”
义银露出自信的笑容。
“当然,你别忘了,我可是毘沙门天,武家守护神!”
明智光秀一窒,那些用来骗底层愚民的话,君上怎么自己当真了呢?
义银瞅了明智光秀,微微一笑,刚才那话可不是在开玩笑。
他很庆幸,因为之前冲杀平手泛秀与氏家直元的军阵太过顺利,所以并没有使用天妒红颜的特效。
天妒红颜,冷却时间长达三百六十五天的系统特效,其效果就是改变天气!
义银看向前方,那些织田军都是精锐之师,是熟练组合长枪铁炮阵型的常备军,但很快,她们手中的铁炮就会在暴风雨中变成废铁。
———
大岩山。
织田信长盯着跪拜在地的羽柴秀吉,冷哼一声。
“废物就是废物,泷川一益这家伙就这么战死了?
我的旗本众,直属备队都被她给葬送在贱岳之地,她死得倒是痛快,谁来还我的旗本,我的备队!”
羽柴秀吉碰碰两下,把额头都磕红了,然后大声道。
“非常对不起,战败贱岳,我也有责任。
我没能接应好泷川一益大人,没想到,她不等我到位就急于开战,被狡猾的真田信繁钻了空子。
我辜负了大殿的期待,实在是非常对不起。”
织田信长冷冷看着羽柴秀吉。
贱岳之战,泷川一益所部全军覆灭,羽柴秀吉侥幸脱离战场,保存了大半实力。
织田信长现在也不知道,羽柴秀吉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她此时必须要选择相信。
因为大岩山的守军已经被清空,一部分让泷川一益带走被歼灭在贱岳,另一部分被织田信长送去了岩崎山。
织田信长身边,现在只剩下一支小姓众,大岩山防线形同虚设。
为今之计,只有借助羽柴秀吉这支败下来的军势,才有足够的人力接下大岩山防线。
所以,织田信长只能相信羽柴秀吉的话。泷川一益必须是个轻敌冒进的傻子,羽柴秀吉必须是个被傻子连累的无辜之人。
织田信长沉声道。
“秀吉,大岩山防线就交给你了。”
羽柴秀吉伏地叩首,肃然道。
“请大殿放心,只要还有我羽柴秀吉一口气在,大岩山防线就在。”
织田信长点头道。
“你去吧。”
“嗨!”
走出织田信长的本阵,羽柴秀吉额头上的汗水是哗啦啦得往下流,背衣也被冒出来的冷汗打湿。
她还没走出太远,脚下已经发虚,打起了踉跄。
竹中重治凑上前来扶住羽柴秀吉,羽柴秀吉冲她点点头,见左右无人,低声说道。
“我照你教的话说了,把责任都推给战死的泷川一益,总算是涉险过关。”
竹中重治皱眉道。
“大殿未必是真的相信了你的托词,只是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她别无选择,只好先相信着。”
羽柴秀吉叹道。
“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欺骗大殿。只是谁能想到,贱岳一战竟然会败得这么惨。
真田信繁和真田众的那些兵,她们简直是疯子!”
竹中重治沉痛道。
“是我轻视了关东豪杰,漏算了她们背水一战的意志。”
羽柴秀吉摇摇头,说道。
“不怪你,这些疯子。。泷川一益死不瞑目呀。
我军能够顺利撤下来,我得以保存实力元气,也是因为你果断抛弃了泷川军,加速脱离战场。”
竹中重治摇头道。
“这件事一定瞒不过大殿,她迟早会知道的。”
羽柴秀吉跟着摇头。
“没办法,先顾好眼前再说。
好在大殿心存大志,暂时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但未来嘛。。”
羽柴秀吉与竹中重治一起苦笑。
织田信长是个功利主义者,她不会为了死人去计较活人的罪过。
但她很会记账,当年的林秀贞,安藤守就,哪个不是在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被秋后算账的?
羽柴秀吉不担心现在,她担心的是未来,也是因为这一场惨败,让羽柴秀吉更加坚定了一个念头。
织田信长必须死,只有她死了,羽柴秀吉才能彻底安心。
当然,时间不能是现在。
现在的羽柴秀吉,她的羽翼尚未丰满,她还需要时间发展壮大。
羽柴秀吉叹道。
“先不说这些了,大岩山防线怎么样?”
竹中重治回答。
“很不错,壕沟,土垒,栅栏等布局合理,修建得也扎实。”
羽柴秀吉稍稍松了口气,笑道。
“那就好,我们还有大量的铁炮可用,一定能守住防线。
只要我们守住大岩山不失,大殿就不会和我再计较贱岳之败,这一关才算是彻底过了。”
———
大岩山下,真田信繁望着那严密的防线,气恼得直抓头。
“特么的!羽柴秀吉这支老鼠跑得真快,竟然让她逃回了大岩山。
六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怪真田信繁气得七窍生烟。
贱岳之战,羽柴秀吉眼看形势不妙,竟然果断舍弃泷川一益,直接撤退。
这份果决,让羽柴秀吉避免了全军覆没,也给真田信繁带来了大麻烦。
当初,真田信繁选择撤回贱岳,就是因为强攻不下大岩山防线,只好把泷川一益所部守军拉出来打。
如今,泷川一益是完蛋了,羽柴秀吉又顶上了泷川一益的位置,大岩山防线依然在阻碍真田军。
真田信繁心里烦躁。
明智光秀那边传来了余吴主战场的军情,大批意料外的织田援军入场,已经打破了主战场的均势。
津多殿那边正在死死扛着,寄希望于真田信繁能够尽快攻破大岩山,拿下织田信长本阵,才能打赢这一场合战。
真田信繁已经没时间再搞什么引蛇出洞的把戏,这一次她必须强攻上山。
可真田军几番恶战,已经减员三成,剩下七千人也大多是大伤小伤在身,久战无力。
要换成一般的军队,战损三成不溃散,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真田军这会儿还能保持战斗力,真田信繁自诩一句天下第一兵,还真没几个武家敢反驳她。
被真田信繁请教的海野利一,她望着前方严阵以待的大岩山防线,脸上的三无表情似乎也有了些松动,眉头微微皱起。
“先视察一下我军部众,看看还有多少士气战力。”
现在这个恶劣的状况,足智多谋的海野利一也没有了把握。
真田信繁点点头,带着一群亲卫下了山口。
真田军刚才打完贱岳之战,战场都来不及打扫,就冲到了大岩山下,这会儿人人七倒八歪,都在抓紧时间休息。
或是靠着树,或是坐着石,有些直接躺在泥里打呼。
真田信繁越看越皱眉,就这样的残军,真的还有余力强攻大岩山防线吗?
就在她迟疑之间,一个小丫头挡住了她的去路。
真田信繁身后一名旗本冲上前,就要拉走小丫头,一边拉还一边骂。
“八格牙路!这是真田信繁大人,还不赶紧让开!”
小丫头却是倔强得看着真田信繁,一动不动。
旗本愤怒得更加用力,却不慎扯开她腰间的布袋,撒出一地的耳朵来。
那旗本亦是一惊,还没等旗本反应过来,真田信繁已经上前把旗本一脚踢开。
“你个蠢货,给我走开。”
真田信繁上前仔细扫了一遍,地上的耳朵全都是左耳,而且为数不少。
她蹲下来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小丫头,大概只有十岁出头,但腰间别着刀,是参战的己方姬武士。
真田信繁和和气气问道。
“小鬼,你找我有事?”
小丫头指着一地的左耳朵,问道。
“真田大人,这些能换斯波编制吗?”
真田信繁反问道。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吗?”
小丫头摇摇头,说道。
“是老狗和我一起杀的,她杀的比较多,我杀的很少。
但她让我把杀掉的敌人左耳朵都割下来,说这些耳朵足够换一个斯波编制了。”
真田信繁看着这一地的耳朵,点点头。
“的确不少,那老狗人呢?她为什么自己不拿这些耳朵来找我?”
小丫头盯着真田信繁,目光清澈见底。
“老狗死了,被敌人一刀斩开了腹部,肠子留了一地。她紧紧拉住那人,我从背后砍了那人的脑袋。
后来,我就拼命把肠子给老狗塞回去,但没有用,她还是死了。
她说,让我把斯波编制带回去,让我爹和我弟弟妹妹都可以吃上饭。”
真田信繁看小丫头说得认真,心头微颤,已然动容。
“老狗是你娘吗?”
小丫头摇摇头,说道。
“不是我娘,我娘早就死了,我和弟弟妹妹是我爹和跟山下村里地侍睡觉,赚吊子钱养大的。
老狗说了,让我把斯波编制带回去,说我爹从此就是她的男人,以后有饭吃了,不准再出去艾草。”
真田信繁眯了眯眼,再看向这一地的耳朵,呼吸急促了少许。
小丫头歪了歪头,从地上捡起一个左耳朵,双手捧到真田信繁面前,天真的问道。
“真田大人,老狗说你也是我们山里人,我们一起对山岳神盟过誓的,这些耳朵到底能不能换个斯波编制?您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真田信繁眯着眼,站了起来,看向远处的大岩山防线。
“当然,我们一起对山岳神盟誓,说话当然要算数。
把这些耳朵丢了吧,我已经都验过了,足够给你一个斯波编制。”
海野利一走上前来,瞅了眼小丫头,然后看见真田信繁的眼睛越来越红。
“打不打?”
真田信繁认真对海野利一说道。
“六娘,我改主意了,我不要活捉织田信长,今天之战,大岩山上下不留活口。
我们攻上山去,必须把属于我们山里人的两百斯波编制拿回来!”
海野利一目光炯炯,点点头。
“好。”
真田信繁嘴角牵了牵,又看向小丫头,问道。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凛,我的名字叫做凛。”
“凛,你被征用了,现在调入我的旗本众,好好跟紧我。”
真田信繁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继续往前走。
小丫头看着一地的耳朵,又看向大步向前的真田信繁,想了一想,朝着真田信繁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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