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银当众打压松田丈夫,大御台所面色难看。
他的威望来自于众人敬畏,如果受他指派,却落不得好下场,以后谁还敢替他做事?
威严大损之下,怕是再难如以前一般,随便指使这些个小心谨慎惯了的武家贵男。
义银也是故意下狠手。
舆论的阵地,你不去占领,敌人便会去占领。
武家太重武力,轻视这些男子的圈子,导致京都舆论圈被大御台所把持。
自古男人爱八卦,这些高阶武家的内宅后院枕头风,就是武家的舆论场。
京都乃幕府重地,动刀动枪不合适。
舆论圈又被大御台所抓得死死地,怎么和足利家拼公义?谈道理?
稍有风吹草动,就受到舆论谴责,处于下风,被动挨打。
义银的对抗方式很简单,另外开辟战场。
谁出头就打压她家女人,把兄弟会的恩怨和武家利益纠缠上。
这些男子一听到会牵扯自己妻子,直接就胆寒了,谁敢给家里女人添堵找不痛快,还活不活了。
顿时噤若寒蝉,无人再敢招惹义银。
现在的局面,大御台所想扳回来,挽回自己在舆论圈的掌控力,就得亲自出马。
可他会吗?
一旦自己入场,那可就没了回旋余地,如果事有不逮,难道真把斯波家逼成敌人?
足利家要的是联姻,不是对抗。
所以,大御台所必须留有余力,在事态失控的时候能拉住缰绳。
可如果不入场,白白让义银占了上风,以后就不好操控这些个丈夫了。
他也是左右为难。
沉思半晌,大御台所还是决定亲自下场,因为兄弟会的主导权,他丢不得。
武家男子卑微,即便贵如大御台所,也是依靠兄弟会这个抓手,才算能帮上足利义辉少许。
兄弟会,是大御台所可以配合将军唱红白脸,缓和幕府斗争烈度的工具。
足利义辉是强情公方,大御台所是慈祥老夫,一硬一软配合无间,拿捏幕臣,操纵幕府。
如此重要的工具,被义银几句话,弄得不好使了。
大御台所怎么能接受这个结果,必须有所表示,挽回影响。
大御台所刚要开口,座下的儿子足利辉君,忽然对义银说话。
“义银君,你就这么排斥和我姐姐在一起吗?
她真的很好很好。
努力,英明,果决,坚毅,会是一个好妻子,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一时间,殿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一群人在这虚伪的世界,相互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忽然有个单纯的孩子说出了真心话。
尴尬,非常尴尬。
大御台所看了眼儿子,见他面色诚恳看着懵逼的义银,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有些唐突,但是这种纯粹不带利益的孩子话,才是最合适的。
总比他出面,和斯波家冒着撕破脸的危险对局,好得多。
义银已准备好与大御台所对弈,毕竟他揣着撒手锏,并不怕双方关系崩坏到无法挽回。
他没有想与大御台所争夺京中舆论圈主导权。
如果这么做,就是踩实了大御台所的痛脚,后果难以预料。
斯波家需要守护体系,需要足利家屹立不倒,至少在义银羽翼丰满之前,维护足利家就是维护斯波家自己。
他暂时卡住舆论的阵地,只是为了逼大御台所出头,可以在王炸打出来时,达到最好的效果。
男子对失节的反应远比姬武士强烈的多,处男之身对于婚配良恶影响很大,事关他们终身幸福。
一旦自我曝光,即便义银位高权重,背后的风言风语也不会少。
他因为失节之事在兄弟会圈子里沦为笑柄,大御台所也就无需担心他会篡夺主导权了。
足利辉君这插嘴,真是神来之笔。
早一些晚一些都不合适,只有这个局面僵持的节点,最适用纯真无邪破局。
没人会责怪一个半大的未出嫁郎君童言无忌,更何况,他身份还那么高贵。
义银转念一想,和大御台所是一样心思,亦是松了口气。
多了足利辉君这个余地,他接下来的话,即便大御台所促手不及。
也有缓冲的时间整理思绪,避免摊牌,对双方都是好事。
于是,义银惨然一笑,面色忽而变得有些苍白。
“辉君说的不对,是我配不上将军才是,是我没资格穿上白无垢。”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嗡嗡小声合在一起,把人的耳朵都给晃得生疼。
大御台所也是愣在当场,他万万没想到,义银竟会如此应对。
何至于此!
自古日本就崇尚白色,日本之名就是指着太阳。
太阳是白色,所以白色是神圣的颜色,寓意着纯洁无垢。
白无垢是和服的一种,室町幕府时,独指武家男子嫁衣。
意为纯白无垢的融入妻家,可以被妻子染成属于她的颜色。
虽然日本自古对性并不忌讳,某些行为的容忍度远高于天朝上国。
但妻所婚在武家中特别的联盟意义,也使得双方对出嫁男子的贞洁有所要求。
身着白无垢嫁人,意味着身心纯洁,以后将服从妻家利益,夫家不再是他心中第一位的存在。
男子是工具,是财产,在交易中多一些要求也是合情合理。
义银自称无法穿上白无垢,就是在公众场合点名了他丧身失节,无颜披上纯白的嫁衣。
这下王炸点爆了爱八卦的武家男子们,也把大御台所震惊得失了仪态。
正如所有知道义银策略的人说的那样,何至于此!
义银等同于一刀斩断了自己的人望,从此别人看他的眼光,都得带着异样。
如同前世xx门之后,看电视看到某些明星,兄弟间交换一个眼神。
哥们看过她的片不?我看过。
虽说不影响生活,不影响赚钱,但这辈子是走不出阴影了。
大御台所心情复杂,看着一脸淡然的义银,心头烦躁。
他第一次撕下慈祥的面具,以掌砸案,碰得一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各家丈夫公子看着面色不善的大御台所,伏地叩首。
他冷冷环视当场。
“聒噪。”
最后目光复杂看着义银,心头还是浮现那句。
何至于此。
足利家这棵梧桐树,难道还容不下你这只金凤凰吗?又或者,连你也不看好足利家?
霎那间,他是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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