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余野众带着讥笑看她入林,一人开口。
“这马怎么办?”
“我带走呗,谁知道她能不能活着回来。先收着,嘿嘿。”
“你太黑心了,加上兜胴至少上百贯钱,不行,分我一件。”
“我也要一份。”
一群人七嘴八舌分了前田利益的东西,反正是法不责众。
一村地头说道。
“你们各村的都回去说一声,既然斯波家的人发话,我们也不好什么都不做,就让你们各家地头来一下这里,随便带几个人。”
她看了看附近,指着旁边的黑田家宅说。
“这里不小,够我们住了。”
“哈哈哈,这宅子能来几个人。”
“屁话,大人就是这意思。”
“大人英明!”
大伙儿说着,那地头也是微笑点头。
既然想要斯波家开国的好处,该敷衍的还是得好好敷衍。
至于各家来多少人,带多少粮草军备,那就没个准数了,谁让我们伊贺众穷呢。
北伊贺,藤堂高虎无聊地把玩着手指,座下两个国人正争得面红耳赤。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还有五十石去年的陈粮,藏在后山洞里,怎么不交出来供给军需。
让我多交一份,你怎么不交。”
对方也是怒了,偷偷看了一眼藤堂高虎,恨对面的人漏了自家的底,回怼。
“呵,你家二女地里埋的三支铁炮,可是堺港的新货,不给藤堂大人试试?”
“你特么的。”
“我草你爹。”
藤堂高虎冷眼看着下面互相揭短的国人。
国人地侍的短处她最明白不过,说是几个村抱团取暖,可这些目光短浅的东西能抱得有多紧?
为了画界多几亩田,两家可以勾心斗角数十年。为了争一口水井,打成了死仇的也不在少数。
藤堂众十二村,母亲藤堂虎高算是做人公道了吧,还不是有长脸田中在背后搞事。
这些人,只要找出几个不对付的,让她们之间负担的兵粮役不公平,自然就会斗起来。
什么家底,什么龌蹉都给你露出来,让人看笑话看到够。
这会儿,藤堂高虎有些看烦了。北伊贺国人的情况都差不多摸得清楚了,再听东家长西家短,她也没那个闲心。
拔出打刀,砍下桌角。
“够了!”
藤堂高虎冷眼扫过众人,笑道。
“我也听得差不多了,大家歇歇吧。这会儿各家该出的人马粮草,也是心里有数了吧,不要再让我废话。”
各家国人苦笑,她们早就反应了过来,可是收不住啊。
这些粗鄙的村妇怼上就停不下来,顾头不顾腚的。
明知被藤堂高虎计算了,可是看到仇人占优,就是眼红不饶人,这下子一起赔了进去。
藤堂高虎冷笑不止。
“我是近江国人出生,你们这些花样都是我那儿玩剩下的东西。
国人地侍就特么的这点出息!
老子不服气,就是要跟着主上干出点大事来!好以后回去羞羞那些个看不起我出来的傻x。
你们也是!就知道在泥巴地里打滚,能不能有点出息!
主上此次是为幕府办事,奉公恩赏,哪会少了你等的好处。到时候出身有了,钱粮也有了。
我呸,我和你们说这些干嘛,你们就是些没眼色的东西!”
一群国人也是有脾气的,一个急性子就出头问道。
“大人说的是真的?我们也算是为幕府奉公,恩赏不少?”
“废话!你们是斯波家的直属军势。
又不是以前为地方武家打仗的兵粮役,恩赏不给你们,到哪里去找直臣家臣什么的给她分。
你说,你说!”
国人们相互看了一眼。
对啊!斯波家这次入伊贺,又没带人,恩赏不都是我们的嘛。
藤堂高虎翻了个白眼,说。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整理军备整顿人马,跟我去干一票大的!”
她国人出身,说话做事最和这些人胃口,藤林家又退了出去,主动交出了指挥权。
此时国人们也是服了,俯首道。
“是,藤堂大人。”
一夜过去,余野的黑田村里,是说笑声不断。
各家地头都来这里集结,再驱使村里的农人忙前忙后搞些吃喝。反正都是黑田家的仆役,又不是自家的,使唤坏了也不心疼。
这把酒言欢,知道的是集结军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联谊会呢。
“大人!大人!”
忽然,在黑田宅子里吃喝畅快的一家地头,被外面的足轻敲门打断,不悦地说。
“你有病啊,没看到我们正在商量出阵大事,吵什么。”
那足轻面色煞白,说话抖抖索索。
“大人,您出来看看。那。。那个前田大人回来了。。”
地头眉头一皱,转头告知了里面,喧哗声慢慢低了下来。
一个有些威望的地头说道。
“我们出去看看,毕竟是斯波殿下派来的大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呀。”
众人点头,一起走了出去。
只见一姬武士站在宅子前面,看着她们,面色如常。可出来的人无不是牙齿打架,腿脚不利索了。
她身上的武士服被鲜血染成了红,又因为时间长了发黑。身后用藤条一个个绑成条,像是串着球的披风,那上面都是首级。
黑田家上下数十口,姬武士自少女到白发也有十几人,竟然一夜之间被她杀了个干净。
黑田姬敢对斯波义银回嘴,也不是没有底气。她家姬武士的忍术很不错,在余野山林子也算是一霸。可这会儿,成了一串串的藤球。
前田利益扫了一圈。
“一天过去了,你们就集结了这几个人。军备呢?粮草呢?”
余野众都是抱着混混的想法,地头各自带了一两个随从,哪有军阵的样子。可这会儿,谁敢说话。
沉寂半晌,前田利益叹了口气,说。
“你们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主上呀。”
一群国人面面相觑,这会儿怎么听起斯波家的私密事来了。
换个地方,她们肯定要八卦一番,可是那一串串的首级在前,谁敢多言。
只听前田利益在那里自说自话。
“自尾张我跟了他,就喜欢到不行。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可我就是放不下。只想陪着他,护着他。
我真没用,一次次看他受苦,看他受辱。
在四十九院,眼睁睁见他割面为证,我的心都要碎了。那一刀一刀,就像是割在我的心窝上。”
场面有些诡异。一群国人在村头宅子前,听着一个浑身浴血,背着一大堆首级的姬武士述说心事。
“你们当时都在,就是我杀了黑田,但你们还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主上派我来余野集结军势,随他出战。我身为大将,却无法辖制住你们,我对不起主上。”
她看了一眼众人,仔仔细细,一眼一眼像是要记下相貌一样。
伸手自背后取过一个首级,将断口干涸的血污用手指搅开,把腥臭发黑的液体涂在脸上。
左两下,右两下,就像是那天义银在脸上的四条刀痕,割面为证的刀痕。
“我再给你们两天时间,集结起你们的力量,为他作战。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他,不想让他失望。
真的,相信我。
我五岁进出山野玩耍,十二岁就在林子里斩杀恶党为乐。我说这些不是想告诉你们我有多厉害,我只是想说。
如果你们让我辜负了他的期望,我会住在这里,住在这余野的山林中。
一个一个的杀,一家一家的杀,一村一村的杀,直到把你们全部杀光,才能泄了我的心头之恨。
请你们相信我的能力与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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