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文明的脚步涉足太空,短距离的信息传递速率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文明即时通信的需求,信息革命,一个世纪间就经历了几次翻天覆地的变化。
蓝域的民用通讯模式最后一次迭代更新是在53年前。以量子通讯为主的民用通讯器彻底取代了卫星电磁波通讯,自此以后,每个通讯器作为一个移动客户端可以自由收发信号而不必经过通讯卫星,信息传递如脱缰野马一般彻底摆脱束缚。
人们在享受信息飞跃而带来的快速和便捷的同时,也几乎付出了自己的所有隐私。劳动所得和消费账单都被“全域工时管理系统”记录在案,浏览信息的习惯被智能系统分析、总结、研判,遗传性状、个人癖好、活动轨迹通通被各个系统监督着。
隐私的荫蔽越来越少,所有人都曝露在阳光之下裸奔。自媒体的分量足以跟官方一较高下,而体现到新闻传播之上,则表现成一种人人都是记者,大V抗衡官方的普遍现象。
便是借着这番渠道一夜之间在用户之间急速传播。就好像一粒盐掉进水里,即便你反应的再怎么快,盐块捞出来的再怎么及时,也抵不过分子的剧烈运动,溶解进去的那些分子已经足够让整个水体变咸。
3年前,越权限发布杜威的演讲视频,本以为会因此丢掉饭碗的南溟深却阴差阳错的被任命成新闻中心主任,屁股所在的位置决定了脑袋内的想法,在这个位置的他才明白有时候一个真相引起的动荡不如一个被修饰过的故事实在。
社会需要真相,社会也需要安宁,这个度,很难把控。谜团在激起千层浪的当时,南溟深便汇报给袁天署。
袁天署心思焦虑,好像这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无论是盖亚谈判还是出兵卡蒙,都没有眼前这个问题棘手。黄一块黑一块的脸都能看出青一阵紫一阵的变化。
“你是新闻中心负责人,你怎么看?”
“看证据,像是被谋杀。看影响的话,我眼光没这么远。”
袁天署叹了口气:“这次,我眼光恐怕也没这么远。你汇报给我,你就尽到你的职责了。这事,先不着急辟谣,也不要急于控制,这都会引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另外,我会联系侦查大队确认证据来源。除了这两件事,就不要做其他多余的事情了,你先回去吧。”
自从霍启元和霍启刚被任命以来,袁天署在霍启萌的“内阁”中的话语权持续减弱。起初,霍启萌对表哥的信赖是精诚所至的,而且,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血缘关系,这更加有理由让他信服袁天署。
但是,以霍启萌的性格,并不喜欢跟他唱反调的人。刚入团的启元和启刚,虽能力不如袁天署,但是温顺、听话,从来不阳奉阴违,关键时刻总是站在霍启萌立场上,这让袁天署渐渐失去话语权。
袁天署也曾想过妥协,但一些决策,足以酿成历史失误,只能一次次的力排众议。然而这种状况出现一次,他的话语权就衰减一层。现在又面临这样一个问题,足以左右自己的说话动机。
时间不容许袁天署思前想后,元首府邸再次灯火通明,然而,这次,一向滔滔不绝的霍启元也有点尴尬,只能霍启萌先开这个口。
“怎么都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把大家叫来吗?”
“叔叔去世,我们都很悲伤。原则上是死者为大,不能对家属有过多的叨扰。”
霍启元还是懂点说话艺术的,知道这件事不能深究真假,只能从人情角度评判对错。
“所以呢?我们不能任由这件事放大下去,对不对?”
“道理虽是如此,但是强行辟谣,恐怕不足以让人信服。”霍启刚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场面再次陷入尴尬,辟谣,咋辟!证据和视频都摆在那里,受力验算也不是就一个人会的事情。
“老鼠,你怎么不说话,你办法最多。”
“我赞同启元看法,这事不能这么传播下去。但在控制舆论这方面,我并不擅长。”
“启刚,新闻中心是你的分管部门,你有什么办法?”
“我来说吧!”霍启元生怕启刚再提辟谣的事情,只能硬生生的接下话题:
“事情到现在的影响,还是停留在吸引眼球的层面。人们都在等候官方发声,发声我们是一定要发声,但没有确凿佐证的情况下,不能硬生生去敲定真假。其次,就是启刚要做的,找一套足以吸引眼球的事件,把次这事件盖过去,记住,是一套而不是一件,要突出层次性。群体的忘性很大,声音总有一天会被淹没。到时候再针对这件事情,做一个妥善的声明也不迟。”
“有一定的可行性,还有一件事情没考虑到,发布这个事件的人!这件事是真是假,我也心内存疑,启元你调动侦查队,彻查信息源头。”
等到所有人都散场,霍启萌又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跟着袁天署,看看这件事是不是他指使的!
然而,不用他们主动去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李名扬,便通过一则访谈的方式,占领了所有坊间头条的版面。
“李先生,对于昨夜疯传的的消息,您自认为有多大的把握证明此事属实。”
“首先要明白,我发布的只是一个猜想,这个猜想是基于现有的事实依据而得来。有一个道理我想大家都很清楚:假设这件事的理论依据成立,那猜想的正确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那你为什么要发布一个猜想,要知道,这会引发很大的轰动,对社会对你个人都没什么好处!”
“所谓好处,如果是指代短期预估收益,那我得不到。但如果指代的是长期思想贡献,那是我想要的。这件事,跟我之前所倡导的自然凋零是一个性质,目的在于克服民众对眼前局限性利益的认知,眼光放长远,一切以真相为准,不为眼前利益所动。”
随着访谈的无数次重播,李名扬也借着营造出来的声势再次宣扬了自己的思想。很快,自然凋零协会的会员数量便翻越千倍。
李名扬这次学会了趁热打铁,提前便组织好人员汇总了有关宇宙终极奥义、灵魂归宿、罪恶生灵这种名词,利用科学尽头是神学这种无法证实,但也不能证伪的不可知论做联结,形成了一个披着科学外衣实则装神弄鬼的宗教流派。
有史以来,人们对于不可知的东西总是充满着敬畏,尤其是面对生死这种宇宙终极难题,只是近代随着长生基因的研发,在漫长历史长河的一瞬之间,让死亡远离了这个时空下的那些人群,人们才萌生出一种死亡还离自己很远的一种假象,宗教也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
李名扬恰好就钻了这个空子,最先注射长寿基因的那批人已经慢慢逼近死亡。对人世间的执念和对生命的留恋日益加深着老去之人的内心恐惧。用科学和理论,劝导人们放弃对生命的执念是行不通的,有了上次的经验,李名扬只能被迫选择宗教的手段。
信徒以指数的级别暴增,原本有足够智慧去论证理论可笑的人。每当夜幕降临,万籁俱静之时,由于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们找不到任何一个角落去躲避。
只能翻开,读着那些语句,安然入眠。
访谈曝光之后,李名扬便隐姓埋名躲了起来。在这样一个0保密时代,躲过侦查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李名扬早在几年前就想过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迟才到来而已。
首先要与外界切断通讯。李名扬丢掉了所有带信号的设备,只带了一部20多年前已经停止服务的卫星电话。
其次要隐藏轨迹路线,这很麻烦,整个世界都布满了摄像头,你一搭乘交通工具,便与别的交通工具联网用以规划航线。步行更是不可能,要想走出这片住宅丛林,步行至少要600公里。但有一种交通工具不需要联网——中都行省内的车。
第三就是生活必需品,李名扬并不打算躲很久,只需要玩一段时间消失,等天下大乱,自己再当个救世主就可以了。于是,只带了一些食材和注射营养液,堂而皇之的利用新闻访谈刚发布完,世界还在混乱的这段时间,搭乘已经安排好的飞艇和车,来到中都行省内一个几年前就已经踩好点的公共厕所。
远在海客瀛洲的曾裕权,得知盖亚已然大乱,嘴角不由得泯出一抹微笑。只是,同样看到这则新闻的花想容却突然大病一场,经过了元首的私人医生都查不出问题的离奇昏迷后,挣扎着爬了起来,不顾手下的阻拦,强行领舰去了海客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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