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变得越加浓郁,洛普德带着三人穿过了树林,手中紧紧握着尼娅莎潦草画出的路线图。
“你真是疯了。”走在队伍最后方的阿莫罗重复着半小时前说过的话,“原来的洛普德到哪儿去了?你怎么可能随便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万一这是个陷阱呢?”
德拉诺叹了口气沉默不语,他之前还在为阿莫罗的猜测被彻底否定而庆喜,现在却又被他的固执彻底搅晕了。说实话,他本身也觉得这突如其来的任务有些诡异,甚至都没机会问清楚为什么那个女人在听到洛普德的低语后彻底放下警惕,就像是早就预料到驱魔人会出现一样。
想到这里,德拉诺一时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的决定。洛普德确实有意气用事的嫌疑,这里不像是纳格修斯或者其他城市,文明世界的规则在这里就像是浮云那般可望而不可即,如此仓促地下定决心去相信并帮助一个幸存者确实有些不妥。之前在狼人村庄的遭遇可是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而阿莫罗从一开始就对那个叫尼娅莎的女人抱着怀疑的态度,现实就摆在眼前,那无辜的母子俩就站在绝望的悬崖边上,而驱魔人的到来就是挽救她们生命的最后希望。
“你也听到了她说的话,那个叫列昂尼德的男人对这座岛屿非常熟悉,他很有可能成为帮助我们找到月之种的关键。当然,我也考虑过这会是陷阱的可能,但那样又如何?我们是驱魔人,是脱离篝火漫步于噩梦中的猎人,你能数清楚到目前为止自己从多少个陷阱中脱身了吗?”
洛普德头也不回地说着,每句话都足以否定阿莫罗的猜测,就算这已经摆明了是一个陷阱他也得毫不犹豫的跳进去,因为他看见那里还有一道光,还有挽救生命的可能。
脱离了废墟的边界后黑暗忽然变得更加沉重,德拉诺必须听清每走一步传来的碎响才能判断自己没有被这粘稠的黑暗彻底淹没。他听到了让娜轻快的脚步声,还有从前后两方传来的驱魔人穿过森林的动静,直到一阵急促的颤动从侧面窜入耳中,打乱了原本和谐的节奏。
“洛普德……”德拉诺驻足不前,毫无预兆地抽出火铳对准了侧面的阴影,他确信自己听到了异常的动静。
那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不,就算再有默契两个人也不可能达到如此精准的同步。那是个四足生物,他能看到那双贪婪的眼睛,那东西从原来站着的位置一闪而过,现在就趴在树丛中盯着自己。
他在等着洛普德的命令,可几秒钟已经过去了,驱魔人却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德拉诺不敢眨眼,或许在短短的一瞬间那怪物就会扑向自己。
“该死!”他咒骂了一句,将保险栓拉到一边,不假思索地扣动了扳机。
赤红的火焰霎然炸开,紧接着又被黑暗彻底吞没。德拉诺手指紧紧抵在扳机上却怎么也无法再开出第二枪,因为就在树丛被照亮的一刻他看见了那头野兽的模样,它似乎是螃蟹,却像个被压扁的奶牛一般足足有两米宽,子弹在击中甲壳的瞬间被弹飞在空中,而那耀眼的光点又照亮了更多“螃蟹”的身影。
“阿莫罗。”洛普德侧头喊道,迅速从木箱中抽出了“荆棘”,附身冲向前去。
“啧,麻烦的家伙……”阿莫罗不屑地将德拉诺推了一把,挥起展开的阔斧对准了那怪物的脑门狠狠劈去。
呼吸之际,两位驱魔人已经将那些恶心的生物彻底撕成了碎片,一个甩去了银鞭的血渍,另一个则将那些破碎的尸体踢到了一边。
让娜嗅见了海洋生物特有的腥臭味,不禁捂住了口鼻后退了几步。而德拉诺才刚刚回过神来,还没走几步便彻底看清了那些怪物的样貌,它们并不是螃蟹,而是一种用海洋生物的残肢拼凑出来的怪物,头顶覆盖着海龟的甲壳,四肢是被肌肉组织包裹住的鱼骨,而那些类似于蟹钳的前肢则是巨型鳗鱼的头颅。
“我看清了它们是什么,所以在考虑有没有必要发动攻击。这些生物的甲胄很硬,枪械几乎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但如果你身上没有暴露的伤口它们就不会主动攻击。”洛普德面无表情地望着铺在眼前的尸块说道。
“这些是什么?”德拉诺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生怕阿莫罗会抓住机会责备自己莽撞的行为。
“寄居蟹,我是这么叫它的。但和这名字原来的主人截然不同,它们原本是蛰伏于沙地中的寄生虫,习惯收集各种海洋生物的残肢作为自己的保护伞,一定是血腥味将它们吸引到了这里。”阿莫罗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冷静,用斧刃将其中一个肉块切开,露出了一只白色蠕虫的口器。
“确实有血腥味……我不是说眼前的这些,那像是人类的血液。”让娜接了一句,绕开了那些诡异生物的残骸弯腰观察着地面。
德拉诺跟着走了过去,他发现那些寄居蟹留下的足迹似乎指向了同一个角落,那是一处被石板半掩着的沙坑,像是某种人为的陷阱,石板与地面相触的边缘留着干涸发黑的血渍。
在让娜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刨开陷阱附近的沙土时,她忽然转头向驱魔人大喊道:
“这里有人!”
众人立刻赶上前去,阿莫罗将斧子的另一端嵌入了缝隙中,用力将石板撬到了一边。在沙坑中的阴影被驱散的一刻,德拉诺看见了一个几乎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是一个女孩,在那顶毡帽的边缘露出了火焰般的棕红色长发。
是尼娅莎的女儿!
洛普德赶紧伸手将女孩拖回了地面,用木箱垫在她脑后,手指轻轻抚在她的颈部。
“……她还活着,但是情况很糟糕。”洛普德赶紧取下了腰间的水壶,如同浇花那般谨慎地滋润着女孩干瘪的嘴唇。
“爸爸……不要听那神父的话,他是被芙洛拉抛弃的秽物……”
昏迷不醒的女孩忽然张口,像是说梦话一般喃喃自语。
“灯塔教堂已经成了地狱,它不再为我们带来光明……那里只有恶魔……”
“她的伤口感染了,体温很高。让娜,来帮我一把!”洛普德抬起头严肃地说道,从背包中抽出毛毯盖在了女孩儿的身上。
“那女孩在说些什么……”德拉诺若有所思地念叨着,潜意识中已经将那座神秘的教堂和月之种联系了起来,却怎么也无法理解列昂尼德父女俩到底在那里遭遇了什么。
洛普德在让娜背起那女孩儿时似乎犹豫了片刻,他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调转了方向严肃地望着德拉诺。
“我们得继续向前。”
“老天呐……”阿莫罗翻了个白眼。
“可这女孩该怎么办?”德拉诺有些不知所措,他怀疑这位驱魔人的思路是不是真的被打上了死结。
“这里距离尼娅莎的庇护所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让娜有能力一个人将这女孩安全地送回那里。”洛普德坚定地说道。
“时间不多了,我们还有一件事没完成,去灯塔教堂看看这孩子口中的恶魔到底长什么样,并从它手中夺回雷奥妮亚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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