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德拉诺惊讶道。
他确信之前审讯室的大门已经被彻底关死了,更何况自己和那两个俘虏的对话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原来迪诺早就听到了那番对话,而且就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你去过斯诺威,还在那里留了不止一会儿,是吗?”队长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望着窗外面无表情地问道。
“嗯……我不想瞒着你,但这件事很复杂,斯诺威也是我的敌人……”
“不用解释,德拉诺。”队长闭着眼截断了他的话,“德拉诺……如果这真是你的名字……听着,我能理解你试图隐瞒这些的原因,而你现在是刻耳顿的骑士,是我的兄弟。大战将至,我希望你还是我印象中的德拉诺,跟我站在一起抵御我们共同的敌人……”
德拉诺感到有些愧疚,当他再一次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队长时,竟然觉得那面孔有些陌生,或许在对方眼中,自己也是这样的陌生……
“无论如何,我不会纠结于你的过去,我会当做从没听到过这些事,你依然是我最可靠的队员……但至少在这场战争结束前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他们不会相信你的,不会像我这样地相信你……”
……
转眼间,马车已经停在了枫树街十四号的路口。德拉诺像是傀儡一般迟钝地走下马车,沿着楼梯走到家门口,推开房门便径直走到了沙发边上。
从送走迪诺起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在德拉诺独自被留在马车上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回忆着自己在刻耳顿经历过的一切。
“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像是丢了魂一样?至少把鞋子脱掉吧?”
在维基莉可的询问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样穿着靴子走到了客厅中。他浑身无力地坐了下来,端起已经被放冷的红茶一饮而尽,然后,他向房内的众人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维基莉可,让娜,带上足够维持一周的食物和水。马车就在楼下,你们先走吧。”
二位姑娘相视了片刻,同样感到一头雾水。维基莉可皱紧了眉头接着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要一起离开这里吗?”
“是,但我可能得耽误一两天……斯诺威人就要攻过来了,纳格修斯的情况很危险,而我必须留下来,等到这场战争结束才能离开。”
“珀雅拉城……那些恶狼……”让娜被激起了那恐怖的回忆,捂着嘴低声念叨着。
“呵,所以你就要留下来?你是什么?圣人还是救世主!?”维基莉可不屑地嗤笑道,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火气距离彻底爆发只有一步之遥。
“不,我只是个骑士。”德拉诺冷静地回复道,“而且骑士团中已经有人知道了我在斯诺威的经历,现在立刻离开也只会加深这种误会,我不想让他们感觉到背叛。”
“……而且,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的起因吗?我是艾兴莱德的战士,曾经是,现在也是。之前那个战俘已经死了,但那些被囚禁的耻辱依然折磨着我……虽然听起来有些好笑,可我希望这一次能和纳格修斯的骑士们站在一起,共同抵御斯诺威的入侵。我们必须胜利,不能让艾兴莱德的悲剧在纳格修斯重演。”
让娜背靠在墙壁上低下了头,她非常希望德拉诺能放弃这个荒谬的想法,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阻止他。她确实也期待着德拉诺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而且她知道真正让德拉诺无法放下的是那些蜷缩在刻耳顿城边界的平民,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狼派的铁蹄践踏他们的生命……
而维基莉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误解,德拉诺并不是想借着白炼之火赐予自己的强大生命力出风头。他确实不是圣人,但就因为他内心是一名最平凡不过的战士,他才会认识到生命的可贵。
她安静地望着眼前这位熟悉的战士,望着这位与自己同行的伙伴。从某一刻起,她竟然觉得德拉诺像极了某个人,一生都被诅咒纠缠着,却又妄想用自己的诅咒为他人带来安宁。
而自己的父亲亚伯拉罕就是像他这样的人……
德拉诺等不到自己所期望的回复,只好侧过头将目光落在了那位驱魔人的身上,似乎在向他暗示着什么。
“很抱歉,德拉诺。我是个驱魔人,我的敌人是野兽和魔物,不是人类。”洛普德闭着眼摇了摇头。
“虽然这样说有些失礼,但我想这一切和你无关……我只希望你能带着她们坐上马车先离开纳格修斯。”德拉诺说道。
“关于这个,其实我在赶往纳格修斯的途中就已经发现了一条近路。我是从西海岸过来的,刚好赶在亚兹拉人的战舰被击退的一刻抵达亚伯。”说着,洛普德熟练地打开了手提箱,将那条捆起来的铁鞭和火铳挪到了一边,翻出一卷地图摊在了桌上。
“这里,刻耳顿河正好穿过了哈兰山脉,这是纳格修斯境内唯一一条汇入海洋的河流,我的船就停靠在上游,步行的话从刻耳顿城到那里刚好是两天。”
德拉诺望着那块被标注“希迈利尔森林”的区域,从地图的坐标来看它正好在叶耳马克农场的西北方向,如果骑上马不超过一晚上的时间就能赶到。
“维琪,你们先去那附近避难,这场战斗可能不会太短,但应该也不会超过三天的时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在这场战斗结束以后用‘赤雀’来为我指引方向。”
维基莉可依然保持着沉默,这让德拉诺感到有些不安,他已经不想再做多余的解释了,但看起来她依然没有完全同意自己的决定。
“我们不是去避难的。”维基莉可嘀咕了一声,抬起头,勉强挤出了一副笑容,“而是等待着你的凯旋。”
“是吗……”德拉诺欣慰地笑了,他忽然对自己多余的担心而感到可笑,对于自己而言,维基莉可和让娜就是最信任自己的人,如果连她们都不能认可自己,那真是太悲哀了……
“没错,凯旋。”他点了点头,那种必胜的信念促使着他捏紧了拳头。
“看来计划已经定下来了,我们会做好准备,在希迈利尔森林的河口等着你,但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说着,洛普德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生锈的铁质徽章,那看起来像是三叉戟的形状,只是有一只尖角已经被磨损得不成样子了。
“其实连我都没想到,竟然能在亚伯大陆碰到自己的熟人……你应该认识一个像我一样戴着三角帽的男人,他现在似乎被称作‘座头鲸阿莫罗’,看样子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拜托你,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将这枚徽章给他,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人……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嗡嗡……
耳边忽然传来了刺耳的蜂鸣声,伴随着节奏紊乱的马蹄音打破了枫树街原有的宁静。
“刻耳顿城的各位居民!北部城区即将进入最高戒备状态,请非骑士居民立刻做好准备,四小时后将由骑士团成员指导居民撤离!”
德拉诺捂着一只耳朵走到了厨房的窗边,那是骑士公会的马车,上面安装着一台巨大的留音机,一边发出通告一边向枫树街的路口驶去。
“三天”,“四小时后”,德拉诺靠在厨房的门口,那些数字是他最为熟悉的战前倒计时。
他低头望着胸前那枚徽章,刻在上面的猎犬一如既往地张着血盆大口,死死盯着他心脏所在的位置。
它似乎已经嗅到了那让人窒息的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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