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太阳准时地穿过了地平线,阳光伴随着晨风吹拂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让娜,怎么还在睡啊?咱们该打猎去了!”维基莉可看到让娜还窝在睡袋里赶紧走了过去,她感到有点奇怪,在印象中让娜总会是部落里起床最早的那一个,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就闹着要去打猎了。
“让娜?怎么睡得这么熟?”维基莉可看着让娜依然不为所动地窝在那里,赶紧伸手摇了摇她。
让娜的身体并不像以往的那样结实,她的肌肉变得软软的,像是连骨头都要被融化了一样。维基莉可赶紧将她翻过身来,可让娜的皮肤竟然像死人一般变成了铁青色,褐色的血液从眼角溢了出来,枕头被液体浸湿,留下了暗淡的印记。
“让娜!”维基莉可赶紧检查着她的生命迹象,脉搏……有点紊乱但还算有力,呼吸……不太乐观,虽然她大喘着气,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瞳孔……
维基莉可连忙从马车上扯下一块布匹将让娜眼角流出的液体擦干。
“那是蛛丝布!很贵的!”格罗丽连忙朝维基莉可喊道。
“闭嘴!”维基莉可愤怒地喊道。
“好吧,救人要紧……”商人耸了耸肩低下了头。德拉诺听见了动静赶紧丢下了盛满水的木桶从湖边跑了过来。
“让娜?她怎么了?”
“你看看这个……”维基莉可说着,用手指轻轻翻开了让娜的眼皮,那眼皮下不再是一只机灵而灿若星辰的眼眸,而是一个模糊而充满血丝的瞳孔。
“这是怎么回事?”德拉诺急切地问道。
“是蛇毒,之前那条阿佩普蛇留下的后患。”维基莉可握紧了拳头狠狠锤在马车板上,“真该死,我就知道这小姑娘有点不对劲,我昨天就应该坚持去好好问清楚的!”
“蛇毒?”德拉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亲眼见识过那条阿佩普蛇的毒液,只要轻轻碰到一点身体立马就会腐烂,但为什么过了一整天才会发作呢?
“对,蛇毒,我之前就应该提醒她的,阿佩普蛇不但毒液有腐蚀性,它的血液也有毒,只不过没有强腐蚀性,那是在进入人体后才会慢慢发作的慢性剧毒!”维基莉可懊恼地咬紧了牙齿说道,“一定是蛇血溅到她的眼睛里了,真该死,我太高估她了,之前就不该让她去冒险!”
让娜中了慢性剧毒,德拉诺自己也后悔之前没有替她去完成最危险的任务,但眼下她已经奄奄一息,光是后悔可没办法救人!可他们已经来到了边界,德加就在湖的对岸,现在就调头往杏里溪州赶简直是痴人说梦。
“没办法,杏里溪州实在是太远了,我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赶回去。但德加的医疗条件也不差,至少得先想办法减缓毒性的蔓延。”维基莉可说着走向让娜,和德拉诺一起将她小心翼翼地抱上了车厢。
“格罗丽,快上车!我们沿着湖朝对面那座城堡跑!”维基莉可命令着胆小的商人。他看到那中毒的情景已经吓得愣在了原地,听到维基莉可的呼喊,他不由分说地跳上了马车,扬起缰绳朝着那座红色的城堡赶去。
虽然记忆有点模糊,但维基莉可记得那城堡是什么地方,它叫夏拉赫特堡,曾经是研究炼金术的学院,后来由于渴求知识的炼金术师们逐渐染上了血瘾而不得不被封禁。虽然七十多年没有再来过这里,但维基莉可清楚一点,她知道还有一位炼金术师因为无法舍弃这里的美景而留了下来,那是一位善良而高尚的炼金术师,曾经救助过无数受伤的猎人。只要能得到她的帮助,让娜就还有一线希望!
马车飞一般地驶向了夏拉赫特堡的大门。
这座城堡没有围墙和前院,门柱子顶上就是建筑的本体。虽然没有黛丝维尔庄园的洋馆大,但比起城堡,这座建筑物更像是用来仰望天空的高塔。尖形拱门将它神秘的内部与世隔绝,赤红的砖石镶嵌在塔的各个角落,金属支柱像肋骨般托着塔楼向上拱起,每个转角的衔接处都雕刻着守卫一样的妖灵和野兽。
最让人在意的是那塔楼的顶端,那是一个用无色琉璃拼接成的塔峰,像是一个锥形的棱镜,让人想象它在无数个黑夜中透过天空的面纱窥视着浩瀚的星海。
“有人在吗?我们是路过的猎人,我们的朋友被蛇咬伤了,她情况很不妙!能开门让我们进去吗!?”维基莉可用拳头一下下地砸在橡木大门上,直到小指边上都被砸出了血也没能得到一丝回应。
“该死,这家伙绝对在里面,应该是老糊涂了!”维基莉可气得一脚踹在大门上,谁知道门柱边的两尊石像竟然慢慢地转了过来,张开大嘴对准了维基莉可。
“要干什么?是机关吗?”维基莉可忽然警惕起来,她盯着左手边的石像慢慢后退了几步。
“敲三下!”石像内忽然传出了一个沙哑的声音。维基莉可一时间没搞懂它具体想表达什么。
“木门!敲三下就可以了!你耳背了吗?”石像大声地朝维基莉可喊道,就算捂住了耳朵她还是被那个声音震得头昏脑涨。石像忽然合上了嘴,大门缓缓地打开了,城堡的内部展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条洁白的瓷砖路,昏暗的烛光沿着砖路的两旁向楼梯延伸过去,一尊石像正立在那楼梯的扶手旁。
“把她带进来!”石像朝着门口的众人喊道,维基莉可示意德拉诺抱起让娜跟她一起向前走去。
“格罗丽,把马车放这儿就好。”维基莉可让格罗丽跟着一起来。
“啊?不必了,把我也一起放这儿更好!”格罗丽看见眼前漆黑的大厅巴不得要藏到车厢里。
“好吧,天马上要黑了,你随意。”说着,二人带着让娜一起朝楼梯走了过去。格罗丽回头看了眼已经暗淡下来的天空,阴森的湖面让他感到头皮发麻,他连忙跳下了马车跟着一起走了进来。
维基莉可站在楼梯边上,石像突然转身沿着一条金属轨道向楼梯上移动。虽然有点可疑,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考虑那么多,只要有一丝可能,维基莉可就必须把让娜救回来。
众人跟上石像沿着楼梯盘旋而上,随着登上最后一级台阶,一个开阔的图书馆映入了视野里。橡木制成的书架在图书馆排列开来,每个书架上都靠着一架金属制成的三角梯。石像一直移动到了图书馆窗口的一处工作台边,德拉诺看得出来,这工作台的装潢和摆放的物件几乎和赫城的那间屋子里一模一样,只是多出了很多洒落在桌面的污渍。
德拉诺紧紧抱住怀里的让娜一刻也放松,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生命中全部的重量都在这臂弯里。
一个蹒跚的脚步声从书架后面传来,众人连忙转身,只见是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婆。老太婆看都不看维基莉可一眼,只伸出一根木乃伊般干枯萎缩的手指,她指向工作台一边的那张被仪器包围的病床。
“把那姑娘放在那儿。”她用如乌鸦般沙哑的嗓音朝众人说道。
德拉诺犹豫了片刻,走到那床边将让娜轻轻地放在那病床上。不知为何,在路过那老妪身边时,他留意观察了她身上奇怪的服装,那身衣服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老妪从桌上拿起一枚圆形的镜片,卡在了深深的眼窝里,她仔细地端详着让娜那双流着褐色液体的眼睛。
“猎人?从赫城跑这么远来打猎?”老妪用怀疑的眼神扫视了众人一圈。
“还不幸中了阿佩普之虫的剧毒,多么的不幸啊……”说着,老妪从桌上拿起一个没了针头的注射器,从让娜的眼角提取了一些液体。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赫城来的?”德拉诺警惕地向老妪问道。
老妪浑然不理会德拉诺的发问,她将液体注入一个盛着黄色粉末的玻璃容器中,放在蜡烛上不紧不慢地加热。
“老婆婆,我们的朋友现在真的很危险,我们不是猎人,我之前为了让您开门说了谎实在是对不起,但她的呼吸和心跳已经越来越微弱了,我们没有办法为她解毒,恳求您一定要想想办法!”维基莉可双手合十向老妪请求道。
“没办法解毒?白炼之火都能随便调制,阿佩普蛇毒的解药你没办法做出来?”老妪斜着眼瞥了一眼维基莉可。这句话让维基莉可心里忽然一颤,目前知道白炼之火这件事的人除了德拉诺、伊戈尔、德什迈格以外就只有她自己了,这老妪到底是什么来头?
“听着老太,我们不知道你说的‘白炼之火’是个什么东西,但人现在就躺在你面前随时都可能丧命,我们真的希望你能帮帮这可怜的姑娘。”德拉诺朝老妪说道。
“不要装蒜了,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放心吧,这件事我谁都不会说的。至于这个小丫头,我会想办法给她解毒的。”老妪转过身,用一个奇怪的滴管把温热的液体吸了出来,对准了让娜的鼻孔将液体注了进去。让娜忽然呼吸急促,开始挣扎了起来。
“老太婆!你到底想干些什么!”德拉诺看见这般情景立刻冲上前去,伸出手就要抓住那老妪的胳膊。
“这会儿轮不到野兽说话!要么就闭上嘴让我好好帮她,要么抱着她给我滚蛋!”老妪忽然用响亮的嗓音朝德拉诺喊道,那气势迎面向德拉诺袭来,让他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维基莉可走上前把德拉诺的手臂扳了回去,用平静的目光示意德拉诺冷静下来。
“这是专门针对阿佩普蛇毒的强血剂,能在短时间内让她的血液恢复活力,从而把毒性压下去。但我现在手头上没什么能够彻底解毒的药剂了,这样下去就算毒性慢慢消去她也可能会失明。”老妪看着慢慢平静下来的让娜说道。
“蛇肝!”维基莉可突然喊了起来,她取下背包掏出一条巨大的死蛇放在了老妪的面前。
“这是之前从蛇巢里带出来的死蛇,既然是中了血毒,阿佩普蛇的肝脏应该有什么东西能中和这种慢性毒!”说着,维基莉可把死蛇放在了老妪的工作台上。
“嗯……不愧是调制出‘白炼之火’的小姑娘。”老妪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走向工作台,戴上一双皮制的手套,用剪刀剪开了死蛇的肚子。
“没错,蛇肝会自产解血毒的抑制剂,但这条蛇太小了,剂量可能不够,但还是得先试试。”说着,老妪取出了蛇肝中的一个球状腺体,用清水将它冲洗干净后捣成肉酱放在石英制成的容器里加热。
“小姑娘,过来给我搭把手。”老妪呼唤着维基莉可,她连忙走到工作台前配合着她的工作。
德拉诺看着维基莉可熟练地操作着那些奇怪的仪器,点燃这个瓶子,又晃动那个容器,她和老妪搭配得简直天衣无缝,这场景让德拉诺想起了濒死之际看见的那一幕。
过了不到五分钟,老妪将制成的黑色粉末投入了一杯透明的液体里,搅拌后用吸入了针管里,维基莉可和她一起走到了让娜的床边。
“神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老妪说着,将针管刺入了让娜手臂的静脉,黑色的药剂被注入了她的身体。
众人在图书馆里焦急地等待着,尤其是德拉诺,他从注射后一直守在让娜的床边寸步不离,这情景让维基莉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之前说过的神话故事。
“嗯,还是会开窍的。”维基莉可捧着一本厚重的书,欣慰地盯着德拉诺那可靠的身影。
大约过了六个小时,让娜终于睁开了双眼,她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但不知为何感觉有种莫名的安心,可能是因为她嗅见了德拉诺身上的味道。
“德拉诺……先生?”让娜伸出左手在空中摸索着,一双粗糙而结实的手忽然握住了它。
“让娜,太好了,你还活着!”
众人寻声向病床走去,只见让娜的脸上恢复了血色,她缓缓坐了起来,面朝着德拉诺。
“德拉诺先生!您没有食言!”让娜的双眼溢出了泪水,她抱紧了德拉诺啜泣起来。
“别紧张,没事了让娜,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救你的。”什么东西在德拉诺的胸膛涌动了起来,像是温热的甜酒一般让人感到无比的幸福和安心。
让娜也感觉到这一切都是与那湖泊神话的映照,是命中注定的守护,而她的守护神正是自己怀里这位高大而可靠的男人。
“嗯,看在让娜的份儿上,这次就把功劳让给你吧。”维基莉可嘴角上扬,转身向老妪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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