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姬凌生也不和青云子掐了,总归是师徒关系,抬头不见低头见,总那么僵着也不是回事儿。姬凌生私下找到青云子,问他如何处理父女关系,青云子诚恳承诺会尽力补救,姬凌生放下心不再掺和。
恼人的春季过去,姬凌生又恢复雷打不动的攀岩举动,在山脚和山顶之间不断来回,到了现在,爬上一个来回的时候比来时缩减了一半,灵气积累上的进步有限,双手膂力和腿脚耐力倒很不错。
手臂抡上几圈,姬凌生自觉力道奇大,咂嘴自信嘀咕道可生撕虎豹,劈金裂石,但只是想想,他还没傻到找个石壁来试上一试。
风吹日晒一年来有了些益处,但这对于腹中空空贪如饥鹰的姬凌生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他急于求成,不论是囫囵吞枣还是狼吞虎咽,只要能吃到嘴里就行。
躺在床上思量了一下,姬凌生翻身爬起来,鞋也不穿的跑到青云子那,央求着青云子传他无上道术,结果被青云子一句淡若云烟的不急不急给打发,姬凌生有些懊恼,从青云子屋里出来。
“姨爹,你打光脚丫干啥?”
“天太热,光脚凉快!”,姬凌生面前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一对黑宝石一样的眼珠疑惑地张着,遇着这小姑奶奶,姬凌生是能躲就躲,这青云山巅,出去他之外的三个人他摸不透心性的就是这小丫头,鬼点子层出不穷,比他更为狡诈。
一开始姬凌生尚对宝儿有亲近之心,后来被几个把戏变着法捉弄,只可怒不可言之后,就彻底服服帖帖了,平生十八载未逢敌手的姬公子算是遇着对手了,还只能挨揍,不能报复。
“姨爹,那边有朵好看的小花,你去帮我摘来。”,小宝儿指着屋子后面,跃跃欲试地说道,话语里完全没有询问的意思,全是命令语调。
姬凌生瞥了眼青云峰唯一的绝壁,立刻摇头,开玩笑,那哪是去摘花,是去送命。
宝儿的话和圣人书上的言论一样,都不可取,这是姬凌生吃了几次亏后总结出来,他本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和年幼稚童是人畜无害的存在,一不留神在阴沟里翻船了之后,他才幡然悔悟。
鬼灵精怪的小丫头片子,最是磨人。
宝儿恼怒地嗯了一声,小脸立即撅起来,威胁道:“你不去我就去告诉雪姨你欺负我!”,吃惯了这个路数的姬凌生嘴角抽搐一下,你去啊,我再帮你添油加醋一下。
姬凌生神态轻浮,傻愣愣站着不动,双辫丫头可气坏了,一脚踹了过去,姬凌生机灵躲开,显得经验丰富。
未占到一丝便宜的宝儿不禁气苦,双手猛地放下,姬凌生瞳孔收缩,暗觉不妙,果然,这边宝儿已经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嚎啕大哭起来。
姬凌生翻翻白眼,早有准备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偶小人,小人造料简单,一些布头和丝线,从小人眉眼歪曲的样子也能看出手艺人并不心灵手巧,看得出来这就是姬凌生所做。
宝儿哭声止住,一把抢过玩偶,手指在小人眉眼不清的脸上捏了几下,这才抹去任性泪珠,对着姬凌生怒哼一声跑远。
姬凌生轻松出了口气,宝儿前几次的苦恼他都头疼不已、束手无策,这次他早做准备,花了一晚上费老大劲做了个简陋娃娃,收到了奇效,暗笑这招还可以多用几次。
从屋内拿出镰刀操练了会,姬凌生感受到体内的灵气流转,如一汪暖流在血液骨子里淌过,激发了无限的生机,涌出无穷的气力。趁着体内力量充盈,精力充沛,姬凌生又朝着那谭湖水刺了下去。
登山这种事情一开始是惬意的,越到后面就越枯燥乏味,姬凌生没什么耐心,唯独在修炼这件事上肯下点功夫,能吃苦,回想这十八年,姬凌生做纨绔时看似享受玩乐,在姬府却是睡了十几年金玉公子们不肯沾碰的硬板床,斋菜也是聊胜于无,直到月儿学得一手好菜伙食才算真正改善。
现在没了为他打理一切的白月,没了唠叨的老爷子,没了谆谆教诲的父亲,日子好像到了头,只管两眼一闭往前走就是,肩上轻落落的,脚步则重得出奇。在青云峰最顶部的峭壁上,姬凌生像只灵猴一样爬在上面,步伐灵活,腿蹬手抓间就能往上移动一大格,伸展幅度大的话就能听见一阵骨头脆响声,身上的血肉犹如撕开一样的疼痛,姬凌生知道,当这些淋漓的血肉再次长好之后,他的体魄又会强健几分,以后的修炼会顺利几分。
此时,他在山阴的一面,没有阳光直射,他依然汗流浃背,平时他不从这爬山,这儿是面竖直的绝壁,不像其他地方还有倾斜之处,若没有一年的经验教训,他绝不敢往这上去的。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姬凌生离山顶还有几十丈距离,模糊看见一朵横向生长在风中飘曳的花儿。
等姬凌生离近了才看清,花儿一般艳丽,是一种他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寻常路边就有,只是能长在这悬崖峭壁上倒是罕见,姬凌生捻住花茎,轻轻连根一起拽了下来放入怀中。
姬凌生有惊无险地踩空一脚之后到了山顶,找来一个土罐,刨了两怀黄土进去,然后小心把花种好,悄悄把花盆放在雪玉门前,姬凌生带着满身泥土去找青云子。
见青云子不在山顶修行,准是在房间里,姬凌生推门而入道:“师父,您到底什么时候才教我修道?”,青云子正拿着一本蓝底线装书细细观看,对冒昧的姬凌生完全不理会。
碰了一鼻子灰的姬凌生也不介怀,大咧咧地坐在榻上,往屋内张望了一下,才发现这房间比之穷酸书生的家徒四壁强不了多少,连椅子都只有一张,此刻正在青云子屁股下坐着,自己只能坐在只盖了一层布的坚硬床板上。
歪头瞥了眼这青云峰主人手中所拿书籍,左看右看下,蓝皮书面上未注明书名,姬凌生转而去看书中内容,全是些让人头疼的蝇头小字,简单明了的笔画姬凌生还能看清,到了勾画繁多的字体就模糊了。
姬凌生发现这刻板师父看书极快,他才搜字般的看了半页,青云子已抬手翻了过去,从姬凌生坐下到现在,不过盏茶功夫,却一目十行地翻了足足十几页,让姬凌生怀疑他是否只是做做样子。
“师父,你看的这是什么书,为什么我完全看不明白。”,姬凌生耐不住好奇问道,青云子突感好笑,你小子一页只看见几个字,如何能看明白?
目光从字里行间移开,这位名震思岳的地秘五极强者轻轻合上书本,把书丢给性子急切的徒弟,姬凌生随手翻开,发现连篇的废话,什么塑丹基、感灵化气、破虚飞升,都是些对修士的外家说法。
连修炼不曾入门的姬凌生也知道定然是个门外汉所写,写了一些人尽皆知的修行介绍,是写来蛊惑那些懵懂少年的。
姬凌生把书拿在手中摇晃,朝着青云子打趣道:“看这书有返璞归真的功效?赶明儿我也去街上捎一本回来。”,青云子手掌隔空一吸,线装小书便回到他手中,小小把戏看得姬凌生无比艳羡。
青云子气度不错,对姬凌生的调侃不以为意,平静说道:“这是我年轻时未成修士前所写的一些对修炼的粗鄙见解。”
姬凌生傻眼了,神色不变的马屁道:“原来是师尊所著,难怪其中多有点睛之笔,一句可解愚徒多年困惑,这通篇累读下来,可是受益匪浅啊。”
遇人不淑的思岳第一强者完全不为姬凌生的巧言所动,他见过的大江大浪太多,除了对他恨之入骨的雪玉谁也乱不了他的心境,姬凌生这小小马屁精,实在不够看。
这师父意境太高,姬凌生也不再自娱自乐的去拍马腿,不见外的端起青云子扣于桌上的两个绿纹茶杯,大手大脚地给无上师尊斟满,又腆着脸给自己倒上一杯。
喝着苦涩绵长的茶水,姬凌生皱了皱眉,这茶,忒苦了点。
皱着鼻子慢慢咽下一口,姬凌生摇了摇茶杯,绿色茶水立刻荡漾开来,浮出一片片窄小的茶根,姬凌生忽然记起老爷子也有这么一种茶,在书房壁橱暗格里的那堆茶盒里放着。
姬凌生叹了口气,悠悠问道:“人死了还能复生吗?”,青云子听完皱眉,拿着杯盖拨开水面茶叶,喝了一口缓缓道:“可以。”
姬凌生脑中嗡的一声,一口热腾茶水喷出,惊问道:“当真?”,青云子神态自若地抹去沾在脸上的点滴茶水,气态悠然,却把姬凌生急出个内伤。
青云子放下茶杯,看着姬凌生慢悠悠道:“人死了魂魄不会消散,只要能取到灵魂再施以转世轮回或者夺人躯体,看似无望的复活二字不是不可能。”
姬凌生大喜过望,青云子看穿他心思,又补充道:“但仅限凡胎肉体,修士掌握了自己的命格时就脱离了众生,逃开了生死轮回,修士一旦死亡,必定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重回颓态的姬凌生默然不语,罢了罢了,能救一人,我便对这上苍少了大半怨恨,月儿,等少爷找你。
细细问了下如何取人死人魂魄,一直有一说一的青云子忽然卖起了关子,模糊说道得修为境界够了才行,姬凌生满意离去,心中对渺茫修炼又提起无限斗志,连可爱可恼各占一半的宝儿都徒然变得只剩可爱了。
“宝儿,你蹲在这里干嘛?”
“嘘,你别吵,小蚂蚁给你吓跑了!”
“那姨爹不吵,和你一起看蚂蚁好不好?”
“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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