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正自低头整理着雪白的襦裙,闻听此言竟是怔了一怔。
这数十年来,若是详细算算自己所吞食过的人族,也已经至少有了足足三十余个了罢?
纤白的玉手按着满是泥水的地面,欲要借力站起身来,却忽地有着极为孱弱之感传遍全身,皓腕一软,整个身子直接跌入了泥浆之中。
雪白襦裙之上早已经沾满了污泥,她自从诞生之后,还从来都未曾有过如此狼狈之时。
摇头婉拒了刘子安伸过来的手,少女抬手把住身后一块坚硬岩石的棱角,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
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强烈的饥饿之感自全身各处侵袭而来。
“姑娘,你没事罢?”刘子安见少女强撑着独自站起身来,自然知晓她乃是不欲让自己触碰,心下洒然一笑,却更是对其多了几分关切。
如此知礼并且自重的少女,定然不会是甚么穷凶极恶之人,这样一来,自己将其救下也就没有了那么多隐藏的顾虑。
“无碍,”少女勉强扯了扯嘴角,朝着刘子安笑笑,“附近可有休憩之处?我有些寒冷。”
“有,有,”刘子安连忙拨开身侧足有半人高的芦草,指着他来时的方向道,“那边有一座残破的道观,已是许久都未曾有人前去了,小根子,路上与我一起捡些干树枝,到了那破败道观之内也好生火。”
小根子应了一声,跟在少女身侧亦步亦趋,侧头笑道:“大姐姐,我叫小根子,我爹叫刘子安,你叫什么名字?”
“我么,”少女费力地捡起一根树枝,跟在刘子安身后缓缓行走,美眸之内露出了些许复杂之色,“我叫雪。”
“大姐姐,你别捡了,爹爹让我捡!”小根子抢过了她手中的树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只有一个字的名字,好奇怪。”
说话的工夫,三人已是走出了密林,朝着位于清溪村南面的破落道观徒步行去。
少女抬首之间,却是见到了一只雪白的鹊鸟自头顶飞过,望着那遥遥振翅而飞的小巧身影,沉默了片刻,轻笑道:“朝夕盼君至,鹊鸟相与还,那便叫鹊雪好了。”
一炷香。
刘子安接过小根子再次递来的干树枝,取出一根随身麻绳,手脚麻利地将其捆在了一起,道:“小根子,够了,不用再捡了。”
“好,”小根子指着愈加临近的破败道观,面色有些兴奋,“鹊雪姐姐,快到了。”
鹊雪点了点头,亦是抬首看向了十数丈之外的残破建筑。
破旧的牌楼早已经坍塌,只余下坚硬青石所堆砌的基柱耸立于此,朝里望去,则是存留相对较为完整的简陋宫观,其上所悬的牌匾却还未曾完全毁坏,虽然在风吹雨打之下早已很是模糊,却依稀可以辨认出其上的三个大字。
长生宫。
“鹊雪姑娘,你怎么了?”
刘子安带着小根子在宫观之内放下了树枝,走出来之后才发现鹊雪依然还在宫观门前怔神。
鹊雪回过神来,看了看有些疑惑的刘子安和小根子,强笑道:“无事。”
“如此便好,暂且让小根子在这里陪你一会儿,我回清溪村里想办法取一些炭火火种和用不上的被褥来。”刘子安并未多想,而是伸出手指了指清溪村的方向,开口笑道。
“好,劳烦刘大哥了。”鹊雪道了谢,目送着刘子安远去之后,这才跟着小根子进入了宫观之中。
神座之上有着一个面貌模糊不清的神像,虽然有些破旧,但也勉强算的上是完整。
“鹊雪姐姐,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呀?”
小根子搬着一块不知道自何处寻来的木桩,轻手轻脚地放于鹊雪身侧,目光之中满是好奇。
鹊雪早就已经筋疲力竭,能在无人搀扶的情况之下独自行走至此处宫观,完全靠的是心神深处的韧性在强撑着。
此时她却是没有故作推脱,纤白玉手撩起了少许襦裙下摆,侧着身子坐于木桩之上,轻声道:“我来自清莲水域。”
“清莲水域?”小根子的目光之中有些茫然,凡俗之人只知清莲溪,却丝毫都不知晓其深处广阔无垠的清莲水域。
鹊雪点了点头,并未就此事多说,而是疲惫地侧过身子,望着那座面目模糊不清的神像怔怔失神。
长生宫。
她依稀记得,在尾妖一族久远的血脉记忆之内,曾经有着一位长生道人的存在。
没有任何一个妖物知晓长生道人到底是何修为,仅仅只是知道他活了很久,似乎自从这世间存在以来,清莲水域的岸边不远之处便有着这座长生宫的存在。
方才在刚入宫观之时,鹊雪的心神深处便浮现出了一些令她恍惚失神的记忆。
她祖上那位将世间会毁灭的预言告知于洛龟妖王的尾妖大妖王,便是自长生道人这里得知此事,并且极为诡异地对其深信不疑,而如今自己又阴差阳错地至了长生宫之内,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蓦地,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数息之后,四周的一切都如同水镜一般彻底支离破碎开来。
“鹊雪。”
古老淡漠的声音传入耳畔。
鹊雪强撑着自仅存的木桩之上站起身来,内心之中已是有了些许猜测,行了个礼道:“前辈可是长生道长?”
“长生道人……不过是一丝意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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