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团长按着腰,正在望着西边山峦,东方天已经放白,先跑后抬,一天一夜没合眼。
团长躺在担架上,问后边抬担架的唐大狗:“前面什么情况?”
唐大狗借着火把眼盯地面,听着后面远远传来的枪声:“报告团座,我把伤员送到那些女兵那,他们有人照顾,我又转头回来支援。”
前面的陈冲插话:“哎呀,别提了,二妞排长挨个审问骡子下落,跟她说了也不成,最后见到骡子的李响被整苦了,差点当了逃兵,马良在担架上都被掐着摇了个半死。”
唐大狗傻笑:“不然的话,哪个缺心眼的来回折腾。”
担架上陆团长:“臭不要脸的东西,我问你,她们伏击的阵地,弄好没有?”
“嘿嘿,早整好了,战壕,机枪,陷阱,李响回去后掷弹筒,地雷应该差不多了,要不是二妞在耳边唠叨,我都当掷弹筒兵去了。”陈冲兴奋得眉飞色舞。
“你乱晃干屁,一会把团长扔沟里”
“哦,好!”
前边黑暗里传来一声响亮:“报告!”
好半天。
陆团长从沟里爬出来,满身泥,一左一右两员大将在旁:“你诈尸呢么”
陈冲被那声音惊了,二妞排长的声音让他心里有阴影,吓着了,跟着手上一哆嗦,团长大人随着担架歪向路边沟里,抬担架的赶紧下了沟,把陆团长扯了出来。
陈冲对唐大狗骂到:“乌鸦嘴。”
满身泥的团长大人回头看了眼疲惫不堪的队伍,总算进了女兵队防区,心下稍安,着急阵地,忘了处理两卫生兵。
陆团长抬腿向前,思索。
后边治安军还跟着,自己人手不足,连李有德治安军都打不过,不过要是有阵地,像小红缨上次的样阵地,想想心里就有些发热。
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短时间根本缓不过劲来,还有那么多伤号,二连九连伤亡大半,囫囵没事的也抬着伤兵被追杀了一晚,体力已到极限。
“那个二妞啊,安排人抬伤兵继续向西进山,后边还有伪军鬼子,必须休息,天一亮后边的就会进攻,我们抬着人走不快,得把鬼子治安军得拦下来。”
“骡子呢?”没回应,就一句话。
“跟胡连长一起。”
“在后面么?”
“我,我在担架上,哪知道,这得问胡连连长。”团长有些心虚。
“胡连长在后边”
“在,在后边,还躲东下村坑里。”唐大狗满不在乎回道。
“你俩就是混蛋,心咋就这么大呢?”
吼完,瘦小的身影立即转身,飞快向西跑。
没一会儿。
前面腾起一片火光,一帮女兵带着伪军,打着火把迎了上来,在二妞带领下,依次接过担架,人手不足,一帮女兵上来接手,长长的担架队伍继续走了。
看得陆团长感叹,九连一个个全是神仙,后边追自己的是治安军,这边帮忙也是治安军,这仗打的,岂一个乱字了得。
二妞对陈冲,唐大狗瞪眼:“带我去东下村。”
噗嗤两声,才爬出沟里两货再次掉了进去。
陆团长黑着脸,没理往东跑的三个人,后边跟着大批的治安军,想往东去?门都没有!
跟着抬担架的伪军,走没多远,道路两旁便出现一弯弯曲曲的战壕,几个小火堆明灭不定,看样子是用来照明,火堆上方,木头做的架子上盖了油布,难怪刚才过来远远的没发现。
一群女兵正在火堆附近热火朝天地忙,正在向后挖战壕,看样子是还在整一条交通壕。
再几十米后,先回来的王小三领着两个女兵,一个大坑,坑壁上挖了行军灶,火堆上架着一口大铁锅,热腾腾飘起大团白色水汽,这是做饭呢。
王小三老远就瞧见了走来的人,慌不迭奔出战壕,立正敬礼:“团长好!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连长呢?你怎么全身泥?”
一连串的问题,那把我当团长么,敢情我现在是传令兵?
“李响在哪”
“在那边忙着。”用手指了下南边。
“给我倒杯水。”
“等一下,马上就送过来。”
李排长正在架炮,根本就没看到正走过来的陆团长。
“李响啊,阵地张罗得怎么样了?”
“团长好,咱们连长回来了么?”
先是一个问骡子的,这接连问连长的,哎,我真是个传令兵么?罗排长一会儿我到你这吃饭。
陆团长彻底无语,战壕里有不少人,大部分人都抱着枪,歪倒在地上睡觉,稀稀拉拉的把这一条长长的战壕填得差不多。
...
苏青很平静,除了跟胡义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是这样平静。
漆黑的夜晚,没有点灯,她抱着双腿,背靠在墙上,在想在上海的种种经历,时间有些长,感觉很多的细节已经记不清楚,脸上偶尔露了笑容,偶而是恐惧,更多的还是平静。
也许她明白了胡义为什么那么喜欢呆在禁闭室,一个人,安静。
自从她说胡义是她的爱人那一刻起,她就觉得她的心乱了,黑夜让她觉得孤单,也许是有了牵挂,组织上对她的调查,她觉得不会有多严重的后果,最大的可能是调走,所有任何证据能表明她的工作是光明正大的,并且学富有成效,没有不能公开的地方。
除了胡义,那是她的私事,举报她的人,不会是别人,肯定是杨指导员,不用过多分析,所有能直接到师里报告的人就团长,政委,以及伤员,或者兄弟团,排除在外,就他一个人。
师部位置是非常保密,就连师医院,都跟师部都隔得老远,普通老百姓即使知道师部具体位置,也不可能知道那地方就是师部,这是严格保密,并作了伪装,表面上看就是一座普通的小院。
师里不可能突然来查一个国民党投诚过来的兵,要是胡义变节,以他的本事,早就到过师医院,老早就能知道师部位置,而杨得志突然请调,这个答案根本就不用猜测,一个自私的人,没必要理会。
可自己那事情能向组织上坦白么?想到那事,心理更是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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