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红颜未老恩先绝

  红楼春正文卷第五百零三章红颜未老恩先绝第五百零三章红颜未老恩先绝

  皇城,乾清宫。

  贾蔷哭灵举孝罢,刚出宫门,就被田傅拦下。

  这位国舅爷如今的气场壮的很,即便周遭不时有宗室王公走过,与他打招呼时,田傅也不过微微颔首。

  有宗王诸子与他行礼,他竟也敢大剌剌的受下。

  而后当着诸人的面,质问贾蔷道:“你那方子到底怎么回事?”

  昨儿回去后,经身边清客相公们指点,他越算越觉得吃了亏。

  云锦卖的那样火那样贵,十年才分一百万两,听着多,其实真不算甚么。

  瞧瞧贾家的会馆,一天就卖出多少去!

  田傅一听,就觉得上当吃亏了,越想越气,便去寻宋家。

  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方子有问题,不能量产的结果。

  这让如今心气比天高的田傅如何能忍?

  原本想直接打上贾家去,可上回在贾家吃了亏,他心里到底还有些怵,所以干脆就在宫里等着他。

  田傅倒要看看,贾蔷敢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太后娘娘的眼皮底下,再和他动手。

  看到田傅这作死的样,贾蔷皱起眉头,问道:“甚么怎么回事?”

  田傅厉声道:“你少跟爷打马虎眼!你那方子居然不能量产,就这,你也敢骗三十万两银子?你穷疯了吧?”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原以为可以抱上一座金山,可谁知这金山只能看着,却开采不动。

  也就愈发让人抓狂!

  贾蔷闻言,上前两步,看着田傅轻声道:“国舅爷,那方子是假的么?”

  田傅怒声道:“虽不是假的,可不能多染些,那顶个屁用?”

  贾蔷声音渐渐凌厉,道:“既然不是假的,那能不能多染些,和你有一文钱干系?你不过一个中人,就收了十万两的好处银子,不说感激,竟然还敢来扰我!方子若有问题,和契书不符,宋家大可来寻本侯打官司,用得着你在这上蹿下跳?你算老几?”

  “好!好好!”

  田傅闻言勃然大怒,道:“走,咱们现在就去寻太后,让太后娘娘告诉你,我算老几!”

  “去就去!”

  贾蔷声音比田傅更大,广场周遭来来往往的百官和宗室都站住了脚,看了过来,只听贾蔷震怒道:“我得太上皇钦赐表字良臣,又得太上金牌在手,还会怕你这贪得无厌的小人?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你逼我卖价值万金的方子,苛勒走十万两银子,我都容你,可你还不知足!走!今日就请太后来乾清宫,在太上皇梓宫面前,看她老人家是不是要逼我把贾家的家当都给了你去!”

  太后娘娘之所以至高无上,那是因为有生养天子之德!

  可如果这德望被败去,成了天下人的笑柄,那……

  也就不是至高无上的了。

  莫说太后,便是太上皇,当初为何退位?

  除却龙体欠安外,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登基三十载前二十年的威望,在后十年内被他差不多败干净了。

  若再继续恶化下去,整个李氏江山都要出大问题。

  所以,他不得不退位。

  等隆安帝熬干心力,重整动荡河山后,太上皇才借着贾蔷这个良臣,重新洗白……

  太上皇尚且会因为失德不得不退位,太后若是做到这一步,距离被废也就不远了。

  即便不会明着废,可朝野上下不再尊她,也和被废差不多。

  到那时,田家想好死都难。

  田傅再糊涂,这一点还是能想明白的。

  眼见贾蔷拽着他的衣襟领口就往九华宫去,周围一片哗然,并一个个看热闹看的激动,跟上前去。

  田傅大骇,正要喊救命,就见恪荣郡王李时从外面匆匆进来,厉声呵斥道:“贾蔷,你干甚么?还不松手!”

  贾蔷竟不给这位贤王体面,并不松手,他死死拽住田傅的领口,沉声道:“王爷,先前我给王爷的面子,三十万两就贱卖了云锦的方子。到底吃了多少亏,王爷心里也当有数。可今日此辈小人,竟然又来寻上门来敲诈!怎么,王爷还要帮他再压榨一回?”

  李时闻言面色骤然一变,眼神锋利的扫过贾蔷一眼后,问田傅道:“国舅爷,到底怎么回事?”

  田傅气道:“你别听他胡扯!他给的方子,根本不能量产!”

  贾蔷厉声道:“能不能量产,你们先前不知道吗?要是能大量织造,我会一个月就卖三四回,一个人只能买三五匹?我难道不知道放开了卖,多赚银子?事实就摆在那,你们自己贪心迷了眼,怪哪个?我给你们的方子,难道不是真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这才听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李时也皱起眉头来,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后,对田傅道:“若果真如此的话,国舅爷来寻,就实在没道理了。”

  贾蔷仍不放过打击田家名望的机会,厉声道:“你压迫我贾家卖出可传家的方子,我倒还要给你十万两,你不说感激,居然还不放过?我贾家先祖从龙太祖,披肝沥胆,抛头颅洒热血,起兵以来贾氏一族死伤何止千百,为大燕江山立下何等功劳?不想今日,竟被你这腌臜下作之人苛勒至此!

  念在太上皇和太后娘娘慈恩的面上,我每每退让,不与你计较,没想到,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苦苦相逼!好啊!我这就回家,请来宁荣二公先祖神位,请来太祖高皇帝御笔亲书之牌匾,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咱们就在奉先殿太祖皇帝面前,辩个清白!我倒要看看,是太祖高皇帝大,还是你田家大!”

  那田傅本就是个草包,仰仗太后亲弟的身份素来作威作福惯了,贪婪非常。

  这会儿被贾蔷当着诸披朱衣紫朝廷大员并宗室王公、武勋亲贵的面,揪住衣襟不放,连颜面扫地都顾不得了,面相惊骇。

  正当李时大感棘手,要上前劝贾蔷松手时,忽见凤藻宫太监牧笛匆匆赶来,让三人前往九华宫,寿萱殿。

  见此,广场上不少心思灵透之人,面色登时变了。

  果真将此事闹到太后跟前,太后又偏帮田傅的话,那……

  田家的名声,就真的要臭大街了。

  而田家的名声成了臭狗屎,太后又能有多好……

  看看这座皇城,虽已入春,太阳暖煦,可不少人还是觉得,有些刺骨的寒意……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才起没多久,刚用了早饭,看到一众孙女儿回来,一个个容光焕发,肤色白里透红,惊喜笑道:“看来这温汤着实是个好东西!一个个颜色都好了许多!”

  李纨看着也羡慕,道:“姊妹们原本就出落的好,这两日不见,愈发出挑了。”

  黛玉笑道:“等老太太、太太和大嫂子得闲了,也去逛逛才好。那里屋子多,景儿也好,看着开阔得多。庄子上还有老人,可以和老太太讲讲古。老太太去了,必是不愿回来的。”

  贾母闻言愈发高兴,对王夫人道:“到底是我的玉儿疼我!蔷哥儿那孽障,是再也指望不上的。”

  王夫人淡淡笑了笑,道:“都是好孩子。”顿了顿又问道:“怎么听说,这两日庄子上不素净,有歹人要闯进去?”

  黛玉忙道:“并没那么唬人,蔷哥儿早先就做了准备,坏人还没露头,就被抓起来了。”

  王夫人闻言笑了笑,道:“那就是昨儿蔷哥儿在唬宝玉呢。”

  众人闻言,不解其意,看向垂头丧气懊恼非常的宝玉,贾母在一旁笑道:“不相干,下回我也去,姊妹们都去,你再跟着去,岂不更有趣?”

  安抚罢宝玉,贾母看了圈,好奇问道:“凤丫头呢?她不是也去了?”

  宝钗忙道:“方才平儿下车说,凤姐姐颠簸了一路,身子有些不适,怕是要吐。不敢来这边,扰了老太太和姊妹们的兴致。等她回去略略缓一缓就来,请老太太、太太别怪罪。”

  贾母笑道:“怪罪甚么?这丫头也是……这两天,她可好一些了?”

  宝钗笑道:“好多了,又能说笑骂人了。”

  探春等人都笑了起来,昨儿凤姐儿才被她们一起教训了回。

  贾母见她们姊妹们高兴,心情也愈发高兴起来,得知她们还未吃早饭,便忙让李纨去厨房里准备,又对王夫人道:“既然好多了,那就好。正好琏儿在东路院也待不下去了,他干下那等混帐事,如今听闻他老子养过来了,唬的甚么似得,白天夜里睡不着,罢了,让人接过来罢,送回他们院子里去好生休养。”

  王夫人闻言,淡淡笑了笑,道:“老太太说的,原是正理。就怕,凤丫头那性子,又闹将起来。”

  贾母摆手道:“再不会!凤哥儿我最是知道,虽性子烈,却是个明白人,极通道理。再怎样,还能记一辈子的仇不成?日子总还要过下去。再说,等琏儿养好了伤,还要去甘肃镇……唉,每每想到这个,我心里就难受不落忍。不行,回头我再和蔷哥儿说说,家里就这么几个哥儿,送到那么远去吃沙子,还了得?”

  ……

  贾母院后,南北夹道边的三间小抱厦内。

  西厢房里,刚刚进屋子安顿下来的平儿,看着眼神慌乱,但俏脸简直流光溢彩的凤姐儿,不安的唤了声:“奶奶……”

  凤姐儿闻声,眼泪一下流了下来,伸手就在平儿胳膊上打了一巴掌,咬牙恨道:“昨儿你死哪去了?怎不早些回来?”

  平儿亦是流下泪来,悔恨道:“昨儿我担心香菱伺候不好爷,她睡性大,进门就躺倒睡下了。我一直在等爷回来,没想到也睡着了。实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凤姐儿面色苍白,缓缓道:“平儿,此事,便是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只当甚么都没发生过。若有半个字传出去,我也不用活了。”

  平儿忙道:“香菱那丫头睡的死死的,我听到动静起来时,她还打着小鼾呢。先前我也细细观察她,还是一脸迷糊的样子,断不会知道的。”

  凤姐儿闻言,轻轻呼出口气,面皮又臊的滚烫,隔着一条路,也能听到动静……

  就听平儿小声道:“奶奶,日后可怎么办呢?”

  凤姐儿咬牙啐道:“还能怎么办?只当甚么都没发生过!你当我是滢妇不成?若不是他确实走岔了道,我宁肯不活了,也不与他相干罢休!”

  平儿忙劝道:“断不是故意如此,爷必是认错了人。爷也说了,他只记得奶奶和我住在左边,却忘了,上山的左边,和下山的左边不是一回事。再加上也是我的不是,跑到香菱那边去了,正巧房里只留下奶奶一人,所以才……”

  “好了好了好了!”

  凤姐儿闻言心慌意乱的喝断道:“不管如何,昨儿的事只当没发生过便是。往后,再不许说。”

  平儿忙应下,道:“我们爷也说了,再不会提起。”

  凤姐儿恨道:“他当然不会提!”

  平儿又哄了两句后,担忧道:“奶奶怎么走路都不顺当了?”

  “……”

  凤姐儿俏脸一下刹红,兜脸啐了声,道:“你再说!”

  平儿这才反应过来,俏脸亦是瞬间通红,讷讷道:“我只是担心奶奶的身子……”

  到底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虽曾名为主仆,实则比姊妹还亲,有些话,当着亲姊妹都不能说,当下却能说。

  凤姐儿咬牙道:“也不知你们几个是怎么承受得起的,那野牛肏的,简直要人亲命!”

  平儿羞的差点想寻个地缝儿钻进去,恼火道:“奶奶这说的是甚么话?”

  凤姐儿面皮也臊的滚烫,却还是硬撑道:“你还同我装!”

  平儿扭过脸去,不去理她。

  凤姐儿叹息一声道:“好了好了,过了今儿,这辈子都不会再提此事了。我又不是那不知廉耻的,若不是前几天才刚刚死过一回,知道了那种滋味的可怕,今儿是再不能活的。”

  平儿闻言,唬了一跳,忙转过头来劝道:“奶奶,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才是。若是原先倒也罢了,可先前你和二爷才闹成那样,都生死相见了,你不是心里都起了和离的心思?再说,原是意外,两边都不是故意的。你若是想不开没了,我们爷怕也难活的高兴了。”

  凤姐儿用帕子擦拭了下眼泪后恨声骂道:“你这浪蹄子说的甚么话?敢情我活着就是为了给你们爷寻开心的?你当我是甚么,粉头么?”又见平儿还想解释甚么,她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白话两句出出气。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是为了谁守着。但女人活着,总要自己尊重些不是?你回去后告诉他,日后断不可再起邪念,不然,就真要一起沦为畜生了。”

  看她面色凄然,平儿忙道:“奶奶放心,爷断不会的。”

  凤姐儿啐道:“你真是迷了心了,他不会?平丫头,我劝你看好他,不然……哼哼,你瞧他瞅秦氏那眼神,眼睛都是直的!这些能瞒得过我的眼睛?这世上,哪有不馋嘴不偷腥的猫?他们东府,原都是一路货色!不过,我断不是秦氏那样的人!”

  平儿:“……”

  正当平儿还想说些甚么时,却见绘金急急从外面进来,凤姐儿扬起眉头就要骂,却听绘金有些慌张道:“奶奶不好了,二爷回来了!”

  凤姐儿闻言,竟是心里一虚,底气不足道:“他……他回来做甚么?”

  绘金摇头道:“并不知道,不过,是被人抬回来的,还是动弹不得……如今去东厢安顿下了。”

  凤姐儿闻言,心烦意乱,虽然昨儿是意外,虽然贾琏早就从瘦西湖嫖到了秦淮河,又偷了他的小娘,可女人和男人如何相同?

  她自觉做了不该做的事,这会儿忍不住又落下泪来,想了想后对平儿道:“罢了,我虽和他到底夫妻一场,眼下他落到这个地步,我还是去看看他罢?”

  平儿想了想,迟疑道:“奶奶,只怕,他未必愿意见你……”

  凤姐儿闻言,眉毛都竖了起来,道:“他还有脸怪我?”

  平儿苦笑道:“他落到这个地步,怕是要怨怪到奶**上……”

  按这个世道的说法,当日凤姐儿去捉奸,闹到这个地步,贾琏甚至要被发配甘肃镇去吃沙子,还真就是凤姐儿的不是……

  任谁知道了,都要说她一声“不贤”。

  亲亲尚且要相隐短处,更何况是夫妻?

  凤姐儿脸色难看,起身下了床,也不多言,走向东厢。

  门口有两个丫头守着,见了凤姐儿忙见了礼,脸色却有些不对。

  凤姐儿看到这何其相似的一幕,却不似从前那样怒火中烧,甚至很是平静。

  她掀起毡帘入内,往里间一看,果不其然,就见贾琏倚在床头,搂着一个大丫头在那上下其手。

  但贾琏也有不同,看到凤姐儿后,竟不似从前那样匆匆撂开手赔笑脸,只淡漠的看了眼后,又继续在那面红耳赤想挣扎起身的丫头身上摸索起来,恍若无人。

  凤姐儿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转身离去。

  ……

  PS:群快满了,群号在简介里,今天出番……另外,争取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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