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章令人害怕的“家庭成分”
“功夫可不能乱学,同样,功夫也不能乱教!”邓平贵坚持道。
“邓老师,我这不是乱学,我可以正式拜师的,你说说,拜你为师需要什么条件,我准备好了才找你啊。”杨夏知道邓平贵这种传统人物,很在乎一些东西。
“你让我再想想吧。”邓平贵想了想,松了松口。这是杨夏的感觉,但邓平贵实际上根本没松口,他不是不传功夫,而是担心所传非人,他还要再观察杨夏一段时间。
“那好,邓老师,我等你啊,我等着正式叫你师父的那一天呢。”在校门口,杨夏下了车之后,还不忘叮嘱了一句。
“你小子,快去吧,陈校长在等你呢。”
校长室里,等着杨夏的人可不止一个陈元章,恩师蒋维诚,物理老师刘开元,英语老师向太国都在。
“来来来,杨夏,快来坐。”陈校长热情地招呼道。
“各位老师好,”杨夏没忘了基本的礼貌,然后才说,“校长啊,你找我什么事,我回家的路都走到一半了,又把我叫回来。”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杨夏当然是在吹牛,其实他们刚刚进入赤泉镇罢了。只是邓平贵怕在街上错过了人,误了校长的事儿,自行车骑得比较急罢了。
“是这样的,县委宣传部突然来电话,说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骆家平同志下午要到学校考察工作,并指名要见你,让学校把你留下。”陈元章一边说着,一边看杨夏的脸色,几个老师也一样,想从中看杨夏的反应。
“哦,这事儿啊。”杨夏心头有几分猜测,估计是他的作品发表了,可是,既然发表了自己为何没收到样刊呢。另外,即便发表几篇习作,也达不到惊动部长大人的水平吧。
“什么事儿啊?”陈元章顺势问道。
“骆部长要见我的事儿啊,我去寝室等吧,老师们,你们忙。”杨夏哪怕是重生者,也不太喜欢这种几个老师在一起的“三堂会审”。
虽然是周末,学校允许同学回家,但是,也有一些家庭特别远的同学,因为交通不便,往往一个月才回一次家,所以寝室里平时都是有人的。
“杨夏,你别走。骆部长为什么点名要单独见你,总得给老师们露个底吧。”陈元章终于忍不住了。
“具体的我也不知,只是有个猜测,还不敢肯定。”杨夏的意思是,我猜错了,你们别怪我啊。
“什么猜测,你说说吧,我们也好配合做一些工作。”陈元章说道。
“这事儿,蒋老师应该更清楚一些,”杨夏这话,引得众人又看向蒋维诚,心道好你个蒋维诚,还给我们卖关子啊?
好在杨夏接下来的话为蒋老师洗清了冤屈,“我的文章写得比较好,在暑假时,我向《南蜀作家》《北极星》《诗鼎》等投寄了几组诗歌和两篇散文,估计是这些文章发表了,县上的领导看到了,想顺便见见我吧。当然,也许是我的文章惹了祸,给学校带来了麻烦,届时,就得请老师们原谅啦。”
杨夏说这些,其神态一直像个大人不卑不亢。
“应该不是惹祸,宣传部打电话的人态度很好。”陈元章回忆了一下,肯定道。
下午三点,一辆212吉普从赤泉镇的方向,沿着土路风驰电掣地向着赤泉中学开来。门口负责了望的一名校工,大声地呼叫着“陈校长,来了,来了……”
顿时,陈元章与领导班子成员集体出迎,而蒋维诚也跑到学生寝室里找杨夏,县上领导点名要见杨夏,必须让杨夏在附近等着,看什么时候召见。
“欢迎骆部长孙局长前来赤泉中学检查指导工作!”陈元章等人是迎到操场上的。因为操场与校门之间,还有二十几级台阶,如果校长等人在校门口迎接,那真的是高高在上了,所以,校长们必须得下台阶,到操场上迎接。
当然,吉普车也能开进学校,不过,那是侧校门,上级领导来了,怎么能从侧门进呢,必须走正门中门啊。
校长们口中的孙局长,是县教育局副局长孙有为。
“陈校长,恭喜啊,恭喜啊……”骆部长远远地就招呼道,而且这招呼的内容似乎也在排练的内容之外。
“县委领导和教育局领导光临赤泉中学检查指导工作,确实值得恭喜!”陈元章不知喜从何来,又不便反问,所以只得将这喜讯安排在领导身上。
“呵呵,我们来是给你们添麻烦的,你们不骂人就得了,还值得恭喜,扯蛋吧。”骆部长并不买账。
“领导,请。”既然领导这样说了,陈元章便不再纠缠,到底有什么喜事,骆部长到了会议室后自然会说出来。
“哎,其他的我就不多说。我来你们学校,是受县委敬一安敬书记的委托来的,目的就一个,后天,也即星期一上午,省报副刊部主任夏雨同志将来你校采访你校高一学生杨夏同学,其原因估计是因为杨夏有几篇稿件在省上引起了一定反响,县委敬书记希望赤泉中学以及杨夏同学,能够给夏记者留下一个好印象,特别是夏雨同学,要多向夏记者反映我县自粉碎‘四人帮’以来的大好形势,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杨夏同学的政治觉悟与表现如何,是否听党的话。然后,我和孙局长两人再见见他。”
“骆部长,孙局长,杨夏同学的政治觉悟是没有问题的,他是高80级1班的学习委员,平时喜欢帮助同学,在他的带领下,该班的学习风气是全球最浓厚的;此外,杨夏同学的成绩也非常好,上一周,我们学校以年级为单位进行了学科知识竞赛,杨夏同学一举夺得六科第一,对了,他的作文《心中的灯》,我们还准备推荐到地区日报上发表呢。”
陈元章飘扬起杨夏来,草稿都不用打。
“哦,有这事,文章在没在?”骆部长饶有兴趣地问道。
“请骆部长过目。”陈元章早就做好了准备。
《心中的灯》,其实是一篇固定主题的作文,写的是先总理。前世,杨夏曾经获得过第二名,自然,这一世就更厉害了,就杨夏自己的评价,他不敢说这篇文章可以编进教材,但至少可以编进纪念先总理的纪念文集里,又或者,在高中生这个阶段,想要超过他的文章似乎也不太可能。
“好,很好,感谢赤泉中学培养了一名优秀的高中生,一名优秀的作家。”骆家平几分钟后,就读完了杨夏的习作,然后不吝赞美道。
“我们培养的优秀作家?”赤阳中学几个领导互相看了一眼,脸悄悄地红了。
“工作好,学习好,特别是写作能力突出,这样少年人才,不多见啊。”孙有为副局长也肯定道。
“对了,杨夏同学的家庭呢,家里都有哪些人,他的家庭里有没有党员干部?”骆家平想了想,觉得还是问问家庭为好。在他看来,如此优秀的孩子,怕不是普通家庭能够培养出来的吧。
“报告骆部长,杨夏的家在五显庙公社东沟大队蔡家湾小队,他父亲叫杨光耀,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曾经是国立伍城/县小学的毕业生;他的爷爷叫杨延高,解放时评的成分是富农!”副校长胡南会终于抓到一个机会表现了一番。
“国立伍城/县小学?”骆部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民国时期的县小学。”陈元章补充道。
“还有就是他爷爷的成分,这种富农的子弟是否应该采访宣传?”胡南会的斗争之弦一直崩得很紧。
“这个……”骆家平一下子有些拿不准了,此前,他没听说有这些问题啊。
“杨夏不是富农的子弟,而是孙辈了,我们想,上级应该根据实际情况来看待成分问题,或者,应该重在看本人的表现。”陈元章遇到这个情况,也有点心虚。此时,可依然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地富反坏右“黑五类”的帽子依然没有被取消。
实际上,个人身份上的“家庭出身”一栏,一直被人事部门保持到九十年代。
“骆部长,怎么办?”这事儿是以县委宣传部为主的,孙副局长实际上是个打酱油的角色。
“这样吧,陈校长,你们与杨夏同学谈谈吧,省报记者肯定是要采访他的,希望杨夏同学能为伍城增光。”因为胡南会的一席会,把骆家平给吓着了。
其实,就在1978年,因为家庭出身不好的原因,一些考生被拒之门外,甚至不能读高中;杨夏之所以能考上高中,原因是杨夏的爷爷才是富家,如果杨夏的父亲是富家,杨夏就有可能读不成高中;而到了七九年时,普通地主富农子弟也可以参加高考了。
既然骆家平部长如此说,陈元章等人也不便勉强,毕竟别人是县委领导,所以见骆家平起身,大家也跟着起身相送。
这个时代,自然不会留领导吃饭,因为要吃也没什么吃的。
“咦,这些家伙怎么走了?”杨夏在寝室,还正等着领导召见呢,没想到吉普一溜烟地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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