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再见,2014
坐在巴篓堰的洗衣台台阶上,怔怔地望着堰塘中,那田田的绿绿的荷叶与红艳艳的荷花,杨夏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W
“我这算什么呢,重生,穿越?”看着蔡家湾远近的山峦,高低错落的林木,以及老家院子中高大的白杨树,多熟悉的风景啊,可是,杨夏真的难以接受。
在21世纪的南蜀省,杨夏的名字,也算得上是“远播千里”。
因为,杨夏是《南蜀日报》时政版的首席记者,其大名往往与书记省长同时出现在报纸的一版上;同时,杨夏业余时间也喜欢舞文弄墨,年轻时弄些朦胧诗,中年后弄些小说,虽然不敢说字字玑珠,篇篇精品,但至少能完全达到发表水平,凭关系弄这些东西,杨夏还不屑。
所以,名记名作家文化名人,各类协会的理事常务理事等头衔,一不小心也戴了好几个,而且都是红色的。
不过,与他的同学朋友老乡相比,杨夏弱爆了。至少,在重生前的杨夏,是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的。他觉得,他一生虽然预测准了几次大势变革,但由于性格孤高,行为懒惰,一次都没有抓住那些机会,反而是与他亲近的同学朋友老乡,无论在官场或是商场,甚至在粉场,在他的指点下都取得了不俗的成就。
杨夏弱爆了,是因为杨夏觉得这一生不值。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在四十岁时,杨夏觉得自己还没达到“不惑”之境,但在五十岁前的一年,他却突然觉得自己已经“知天命”认命了,于是,他打电话给一个哥们——严格地说是他的大领导——分管省报的刘更生刘部长,隐隐地表达了自己想晋升“特级记者”的愿望,没办法啊,12个够资格的人,可只有4个晋升名额,三比一的比例,竞争实在太强烈了。
对于坐在巴篓堰洗衣台上的杨夏来说,哥们的声音仿佛还响彻在耳边。
“杨夏,你的事情我已经给你们老总说了,也给记协的人说了,你小子,该请客了吧。”杨夏正开车去杨虹住处,结果在车上就接到了刘更生的电话。
“哥们,你说的是真的,哎呀,太好了,太好了!”杨夏有些故作惊讶,以便让刘更生更有成就感,更够哥们,浑然不觉一辆运送渣土的翻斗车有如泰山压顶般向他冲来。
剧烈的碰撞,渣土有如暴雨一般向他的奥迪车倾倒,然后,杨夏就失去了知觉。
而当他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躺在巴篓堰的洗衣台上午睡,而且,很明显小胳膊小腿的,他意识到:他回到了从前,他还继承了这具小胳膊小腿的记忆:今天是1978年7月20日!因为昨天,他去赤泉中学领到了高中入学通知书。
回到1978已经整整一个小时了,但杨夏依然不敢相信或不愿承认。
产生这种情绪,不是因为2014有多少让他留恋的东西,道不同不相谋的妻子已经离异,惟一的女儿已经在东海工作,并且正在享受恋爱,差不多快要忘记她的老爸了;至于那个特级记者的职称,让他见鬼去吧。虽然杨夏也很在乎评上正高职称后增加的那几百大洋薪水,但一个合格的记者,那点小钱早就挣够了,挣到都不想挣了。
惟一的牵挂是杨虹。
杨虹是杨夏的本家,两人当初在一次笔会上认识时,杨夏39岁,正处于男人魅力的巅峰,而杨虹则是24岁,刚刚大学毕业两年,因为在《南星》诗刊上发表了诗歌,所以两人在会上相遇。
在21世纪初,杨夏是一个有节操的中年大叔,虽然觉得杨虹惊艳但也没表现得像一个猪哥,当然也不会成为“猴哥”。与其他与会的诗人作家相比,杨夏是相当矜持而孤傲的。当然,这与杨夏的自有优势有关,那就是他的谈吐,既有文人的雅气,又有官吏的大(口)气,更有商人的俗气;此外,杨夏的形象也非常良性健康,1米76的身高,面容俊朗,腹部平坦……而诗人作家们,说句不好听的话,大多在形象上是不过关的,当然,女诗人女作家除外。
笔会结束,互相都留下了电话,包括杨虹的,包括其他人的。
杨夏没有给杨虹打电话,因为杨夏是矜持而孤傲的。只是偶尔与其他诗人作家通电话时,杨夏的脑海里会浮现出本家妹妹那惊人的容颜。
一年后的某一天,杨夏突然接到杨虹的电话,说她来了省城,问杨夏有没有空。这种时候,杨夏自然不会再假孤傲了,“有空,有空,你在哪里?”
那年,杨夏刚买了自己的私家车,在蜀都也算得上是成功人士。
最初的两年,杨夏与杨虹见面的机会比较少,而且见面也是喝喝咖啡,吃吃火锅,并没发生超越友谊的事。
2006年春天,杨虹突然来电话说,她在嘉州感觉到很累,想换一个环境。杨夏说那好吧,我给你想办法,你觉得蜀都如何,想去哪个行业,薪酬方面有什么要求。
从地方调省城,在华夏的任何一个省,都是困难的。但是,这却难不倒杨夏。当然,杨夏也要费一些功夫才行,甚至并不轻松。
杨虹为什么要给杨夏说调动的事,杨夏为什么又以主动的姿态一口应承下来,后来双方谁也没有向对方说出原因,一切自然而然。
当杨虹调入省城之后,杨夏才明白,原来杨虹也过得不幸福,她是一个对着爱情有着美好幻想的的人,可她的丈夫却当着她的面,搂着另一个女人的腰。而杨虹则只有忍,忍到她的公公从嘉州的领导岗位上彻底退休,才向法院递交了离婚诉状。
这就是嫁入豪门的悲哀。或许,她的夫家还称不上豪门。
……
“五哥,五哥,娘叫你回家吃饭了。”一声叫唤,将杨夏拉回现实。
“杨冬,娘中午饭煮的啥啊?”来者是杨夏的小弟杨冬,1968年生,现在才10岁,在前世,杨冬高中毕业后考取了省邮电校,毕业后分回武城,在杨夏重生前已经是武城电信的总经理,国企官员,拿年薪的,与杨夏这个大学毕业生相比,弟弟杨冬混得并不差。
杨夏一共四个兄弟姐妹,春夏秋冬。杨春是姐姐,今年也刚刚初中毕业,不过,姐姐却没有拿到高中通知书,前世的姐姐自此在家务农,嫁人后虽然姐姐百般挣扎,但因为姐夫不是很得力,其家境在几个兄弟姐妹中一直处于末流,直到后来杨夏给姐姐找了一个生意,结果却被姐夫给败了。
前世的姐姐,可以说是噩梦一生,自己重生了,能否改变姐姐的命运?
春夏秋冬,杨夏为老二,但为什么杨冬唤他为“五哥”呢。这就得说说杨家了。
杨夏的父亲杨光耀,其上还有两个哥哥,也即杨夏的大伯杨光宗,二伯杨光华,大伯和二伯都带有几个子女,因此,在爷爷的坚持下,三兄弟生下的子女便统一排序,其中大哥二哥为大伯所生,三哥四哥为二伯所生,老五为杨夏自己,老六为杨秋,老七杨荣为大伯所生,而老八则为杨冬。除此之外,大伯二伯和自己的父亲各养了一个女子,而三个女子的排序正好相反,杨夏的亲姐杨春生于1962年为大姐,二伯的女儿杨萌生于1963年为二姐,大伯的女儿杨小丽与杨夏同年,但比杨夏小月份,是为小妹。
“南瓜干饭,青椒炒肉。”杨冬说着,一脸陶醉。
“哎……家里来客了?”杨夏猛然想起,这时杨家非常贫穷,如果不是靠父亲编织一些箩筐筛子去赤泉售卖以换点零钱,家里可能连煤油灯都点不起。
电灯?如果杨夏没有记错,要到1993年时,电线杆才会从五显庙街道牵到乡下来。
“没呢,爹说你考上了高中,对我们家来说不容易,要给你庆贺庆贺。”杨冬乖巧地说道。
“哦……”杨夏还有点没转过弯来,前世,他拿到通知书后,似乎家里没吃过肉啊。
“五哥,我以后也要读高中。”杨冬蹦蹦跳跳地说道。
“嗯,读了高中,还要读大学。”看着小弟瘦弱的身子,杨夏的眼睛有些湿润。
“五哥,爹说考上高中相当于以前考上了举人,而考上大学就相当于过去的进士了,是不是这样的啊?”杨冬又问道。一九七七年冬天,就举行了一次高考,杨夏老家的一些知青,就这样离开了农村。
“爹说得对。”杨夏有些感动。好多年了,没体验到如此浓烈的亲情。
“五哥,你会去考大学吗?”杨冬转过身来,很认真地看着杨夏。
“小冬,五哥会的。而且五哥向你保证,五哥一定会考到第一名,也即比进士还厉害的状元!”重生者,无限的心理优势,在高考中考个全省甚至全国第一,并不特别困难。
“嗯,五哥,爹爹也说,以你的成绩,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的。”杨冬摇头晃脑地说道。
杨夏没有再接嘴。杨夏小学时,从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是班上的第一名,但因为杨家在解放时,家有三十余亩土地,家庭成分被定为“富农”,所以,哪怕杨夏各方面表现得再好,成绩再好,也没加入那个神圣的红小兵组织,更不可能被选为班长或学习委员之类的干部。
而最最重要的是,小学毕业升初中,不是考试而是“推荐”,富农的后代怎么可能被推荐到赤泉中学呢,所以,杨夏的初中是在五显庙小学读的,五显庙公社小学设到了初中班,这种初中,被称之为“戴帽初中”,其教师完全是小学老师担任。
可以说,如果不是邓伟人恢复高考,并同时恢复了各级学校的招生考试,无论前世也好后世也好,杨夏都没机会踏进高中的大门。
“爹,娘,五哥回来了。”杨夏一路想着心事,没想到已经到了家门口。
“爹,娘,大姐,六弟……哎,爷爷奶奶,您们来啦……”杨夏招呼着家人,同时跑到爷爷身边,摇晃着爷爷的身子。爷爷虽然出生于前清的1905年,但身子骨非常硬朗,经得起杨夏的摇晃。
杨夏之所以说“爷爷奶奶,你们来啦”,是因为爷爷奶奶平时住在大伯家里,与大伯一家共同生活。不过,杨家的人都很有孝心,无论杨光宗杨光华杨光耀三兄弟哪家煮好吃的,都会把父母请到一起。
而对于杨夏来说,家人团聚的这一幕对他来说感触犹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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