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土河,河如其名分疆裂土。世人皆知它从极北之地的北域冰原中蜿蜒而出,一路南下奔流入海,将西荒与中州分割开来。
但因北域冰原上天寒地冻,越往北上越是冰寒至极,即使是当今世上修为最为高深的修真者也不敢贸然深入,故而世人只知裂土河之所出,却不知其所源。
裂土河以东便是中州,中州土地肥沃、良田遍地、物产丰富,是人族聚居之地。
裂土河以西则是妖兽的天堂,这里人迹罕至崇山峻岭无数,古木参天、瘴气弥漫、沼泽遍布,各种奇花异草皆含有剧毒触之即死让人望而生畏。
四阴山脉便坐落在这人迹罕至的西荒中,四阴山脉虽然地处西荒距离裂土河却不过千余里,也因其临近中州魔宫初建便选址此处。
四阴山脉由一座高山与两片高达近万丈的山群组成,两片山群像两个圆圈将一座那座高山环绕在中间,围绕在中间的那座才是真正的四阴山,此山高达数万丈,像一柄利刃直插天际,无人可望其顶。
四阴山脉上草木稀少、怪石嶙峋,内圈西脉顶峰一座宫殿背屹立绝壁而建,让此殿显得更加气势恢宏、磅礴大气,殿门外一块黑色牌匾挂于其上,牌匾上刻着古语的魔宫二字。
这块牌匾据说是万年前魔宫的创立者亲手所刻,牌匾上字体苍劲有力一股令人心悸真元暗藏其内,即使过了万年依旧不曾流失。
这块牌匾承载了魔宫近万年的辉煌,纵是魔宫早在五千年前分裂成了四个分支,但是这块牌匾仍旧是所有魔门中人心中的圣物。
夜已深,月光被一片乌云遮蔽,只留下星光点点洒落在这片魔土上,西脉顶魔宫不远处几棵稀疏的古木突兀林立,最大的那颗古木的两根分支上,两名少年分别躺于其上时而仰望星空,时而望向那直插天际的四阴山,却怎么也无法望到其顶。
两名少年安静的躺立许久许久,直到其中一名白衣少年打破了静谧:“这次要去的地方与以往不同,据说很可能是一个老家伙坐化的洞府,有一只极为可怕的妖兽守护,去了几批高手却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来的,老家伙这才打算派我过去,能不能活着回来我也没有把握。”
另一位蓝衣少年淡淡回道:“所以你这言外之意是打算独自一人前往把我留下?”
白衣少年知道蓝衣的脾气,轻叹问道:“你愿意留下来吗?”
蓝衣少年道:“你觉得呢?”
白衣少年道:“活着不好吗?”
蓝衣少年从怀里掏出一只做工粗糙的木鸟,这只木鸟因为长时间的凝握显得十分陈旧。
蓝衣少年却视之犹如至宝般深情的凝视着,不知道是在跟木鸟在说亦或是在回复那白衣少年:“活着,当然好。这些年来我数次挣扎在生死边缘,却依旧强撑下来,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才会机会去赴十年之约。”
说到此处蓝衣少年顿了顿,目光中露出坚定之色继续徐徐道:“可是只要我身在魔宫一日,即使前路是万丈深渊,我想你也绝不会让我一人前往。所以我也一样。”
白衣少年浅笑道:“如果这次我们能够平安归来,我定会想办法让你走出这里,回到那中州之地去见她。”
蓝衣少年问道:“那你呢?”
白衣少年自嘲一笑再道:“我与你不同,你本就不属于这里,有你该去的地方,有你想要去见的人。而我呢?我自幼生长于此,又能有何处可去,哪怕离开一时,到最后不是还得回来吗!”
白衣少年说罢,内心却是想道:“若是有机会,与你一同去那中州玩耍一趟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这句话他却没有说出口。
蓝衣少年见白衣少年心绪思愁再不欲继续此话题,转问道:“我们认识多久了?”
白衣少年道:“有八年了吧。”
蓝衣少年感慨道:“是啊,一转眼都已过了八年,八年前若不是你挺身相救,只怕我现在早已是一堆枯骨了吧。”
白衣少年笑道:“不用谢我,那是你命不该绝而已。”
蓝衣少年面露淡笑说道:“自作多情,谁说要谢你了。”
蓝衣少年话虽如此,心中却还是涌起无限的感激之情,深情凝望着手中的木鸟,回首起八年前的往事。
这名蓝衣少年便是八年前落入黑白无常二人之手的苏杭,八年前黑白无常自知任务失败罪责难逃,欲拿苏杭做替罪羊,便将苏杭带回魔宫。
魔宫大殿内杨灭如同雄狮虎踞在宝座之上,满头赤发微卷,如雄狮鬃毛散落在后肩,从外表看起来如同世俗四十岁男子般年纪,他右手食指在宝座的扶手上轻点着,目露凶光极为不满看着匍匐在地的黑白无常沉声说道:“你们二人跟着我有四百多年了吧。”
黑无常脑子愚钝猜不透杨灭的想法,所以只要是白无常在场,杨灭不唤他他就绝不开口,生怕惹怒杨灭。
白无常深知杨灭的性格,面对盛怒的杨灭他将头埋在地面上不敢抬起分毫,颤颤道:“禀门主,属下二人跟着门主已经足足四百年有余。”
杨灭将轻点食指的右手高高抬起,重重的拍在扶手上,顿时一阵如同金石相击的声音传遍大殿,声响过后杨灭看着犹如小叫花般的苏杭愤怒再道:“念在你们跟了我四百年的份上,我给你们一次解释的机会,为何我让你们去擒的是慕容山庄的慕容言,你们却给我带回来一个小叫花。”
白无常对杨灭极为了解,杨灭既然愿意让自己解释,那么此次应该是逃过了死劫,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缓缓抬起头说道:“回禀门主,当日我在极地城外接到门主密令,便第一时间赶往那慕容山庄,在前往慕容山庄的半途中就遇到碧云门门下碧月见那老娘们,那老娘们正带着慕容言赶往碧玉门,我等二人立马出手袭击,将她们一人打成重伤,想让她们无法御剑再慢慢收拾她们,结果那老娘们却是放出了碧云门的马车让慕容言乘车逃跑,自己却拼死缠住我二人,那老娘们修为颇高,我二人一时间拿她不下,又恐那慕容走远,只得边打边追。如此追逐一日,老娘们终于吃了一击老黑的噬魂爪,受伤颇重。
我二人正欲结果了那老娘们再全力追赶,结果半路上蹦出一个以叶青樊为首的信天盟十余人,这些人年纪不大,但是为首的四人修为却不低,有了他们相助,那碧云门的老娘们又不顾生死,我二人寸步难行,等我们摆脱那老娘们的纠缠时,马车早已经走远,我们全力追赶下,次日便追到那马车,可是马车上只剩下这个小叫花。
这小叫花一开始还欺骗我二人,说与那碧云门人不相识,但是后来来的一个资阳观老道,却是与他熟识,特意为救他而来追我二人,我这才觉得这小叫花也许有点来头,便将他带回门中。”
杨灭当日收到密报说是孔亮临终之言那慕容言身系天下正道安危,可杨灭为人自负相信人定胜天从不信命运一说,并未太过在意,想起还在中州的黑白无常二人,便让他们顺道去看看,对此事的成败却不是太过在意。
他愤怒的是黑白无常居然带一个小叫花回来复命,此时听得白无常的解释倒是有几分在理,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说道:“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在理,死罪可免,下去后自己去炎魔那里呆上三日吧。”
炎魔是地狱门的八大战将之一,修习魔功地狱真火,修为可列地狱门前十,平日在地狱门里负责刑罚,杨灭让黑白无常二人去炎魔那里呆上五日,便是要让他们去炎魔那里受五日地狱真火灼烤之苦。
那地狱真火在炎魔的控制下,能够让人体毫发无伤,直接灼烧人的灵魂,让人痛不欲生,如同下地狱一般难受。
黑无常听到杨灭让他们去炎魔那里呆三日,浑身微微颤抖心中发苦起来,抬头想要替自己求情,白无常发现这一幕赶紧抢先回道:“多谢门主责罚。”
说罢拉着黑无常就离开了大殿。
黑白无常二人走后,杨灭才看着苏杭说道:“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跟那碧云门有什么关系。”
苏杭看着这个平日里只可能出现在说书人口中的大魔头杨灭,今日却是真真切切的坐在自己面前,现在竟然还在对自己说话,这一切恍如做梦一般,心乱如麻七上八下,想起说书人说这魔头曾经只身屠杀数万人,自己落于他手只怕是再无生还的可能,一时间心如死灰,绝望的情绪弥漫心头。
杨灭见一个小孩居然敢对自己的问话视若无睹,怒火中烧右手挥掌,掌心处生出一团若有若无的黑气朝苏杭打去。黑气临身苏杭只感觉一股重压传来,身体凌空而起,跌落到数米开外,随后口中一口鲜血喷出,身上那只木鸟也掉落在地,落在苏杭眼前。
苏杭本已经心存死志,在看到木鸟后,木鸟那小小的身躯化成苏荷的身影浮现在苏杭眼前,苏杭顿时清醒过来,心中暗道:苏杭,小荷还在世上,你怎么能够就这样死去,好歹你也得上一趟碧云山,看看她是否真的已经拜入碧云门下,确认她的安全吧。
念及此处,苏杭双眼放出精光,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涌现在苏杭的眼中对着杨灭回道:“小子苏杭,与那碧云门没有任何关系。”
“咦”
殿后,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双躲在阴影中的眼睛看到了苏杭这充满生机的双眼发出一声讶异。
殿上,杨灭对于苏杭前后态度的转变看在眼里,却认为是他那一击收到了效果,怒气稍缓再问道:“你既与那碧云门没有关系为何会出现在那马车之上。”
苏杭看了一眼木鸟,求生的欲望极为强烈,便将如何自己是如何替换碧落虹三人驾驶马车一事一五一十将前后始末道出。
苏杭这一番话说出,殿后那双深藏在阴影里的眼眸显得更加明亮。
杨灭听罢阴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有何身份。”
听到杨灭阴深的语气,殿后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眸看着苏杭现出了担忧之色,那双眼睛的主人深知每当杨灭生出杀意时才会用这种语气来说话。
果不其然,紧接下来杨灭便在此举起了右手,一团犹如实质的巨大涌现,这团黑气大若人头犹如实际与之前那团若有若无的比起来真可谓天差地别。
杨灭挥掌,黑气尚未离手,却是面上红光隐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右手轻抖黑气脱手而出却是打在了大殿侧面做摆设用的一口铜钟上,这高达两米厚有半尺的铜钟瞬间被打了个对穿。
“铛”
一声巨大的钟响在大殿内回荡开来。
“咦”
殿后,躲在阴影那双眼本已现出哀默之色,听到这突然想起的钟声眼中闪出一丝异色,又是一声讶异。
旋即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想到一种可能,眼中再现出惊喜,阴影中一个比苏杭高出小半个头的白衣少年冲出,向着苏杭跑去。
那少年在经过杨灭身旁的时候,侧着头朝杨灭看了一眼,看到杨灭通红而浑浊的双眼才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毫不迟疑的冲到苏杭身前,拉起苏杭的手喊道:“什么都别问,跟我走。”
白衣少年来的突然,苏杭楞了那么一瞬才反应过来,拾起地上的木鸟装入怀中才跟那白衣少年一同奔跑出殿。
白衣少年带着苏杭一路狂奔而出,殿外守卫一见到白衣少年便视若无睹任由二人离去。
纵是如此,白衣少年依旧是慌不择路,本欲带着苏杭往西逃,急忙之下却误往东行下山。
殿内,杨灭在片刻后眼神恢复了清明,却已经不见了二人踪影,他大怒喊道:“来人呐。”
很快殿外便有四人入内,杨灭对着四人说道:“给我传下去,让所有护卫都出动,将杨夜那小子抓回来,他要是敢反抗的话,便将他就地格杀。”
四人领命而出,片刻后整个魔宫的护卫尽数出动,朝苏杭二人追去。
白衣少年杨夜领着苏杭在崎岖山路上一路狂奔速度极快,苏杭的体质良好,竟也能够勉强跟上。二人渐行渐远,一路往前木古更加稀少,几近于无杨夜也才发觉慌忙之下竟是走错了路。
杨夜心知杨灭很快就会清醒过来,待他清醒必会派出守卫追击自己,追兵随时将至,此时再想回头已然不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一路继续前行,大半个时辰过后杨夜带着苏杭已经到达了西脉山底。
此时二人前方有一条七尺宽的裂缝,裂缝深不见底。杨夜带着苏杭在裂缝前方停下了身形,犹豫的看着裂缝另一侧那寸草不生的地面。
七尺宽的裂缝,以杨夜下山时展现出的身手来看定可轻松一跃而过,然而他却现在裂缝前踌躇良久驻足不前,眼中惧意明显。似乎在那裂缝另一端有什么存在令他心存畏惧。
苏杭站在杨夜身侧,见杨夜在裂缝前许久岿然不动,正想出言相询却听得身后一阵阵破空声传来。
二人回首望去,身后黑压压一片追兵御器而行渐至二人身后,杨灭转头眉头紧锁面色却是一脸坚决向苏杭问道:“你,怕死吗?”
苏杭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那坚决的神色,心头一热毫无犹豫的回道:“不怕。”
白衣少年杨夜听完苏杭的回答脸上的愁眉舒展微微一笑,随后再一脸决绝道:“那就让我们去前方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白衣少年将双眼紧闭一脸决绝拉着苏杭一跃而起,似乎在那裂缝的另一端便是无尽炼狱让他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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