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我来替你介绍一下,这是沈君庸,可能还是要比年长一些,君庸,这是青檀书院冯紫英,你应该早就久闻大名才对,……”杨嗣昌为二人介绍之后才又道:“君庸,令尊怕是要赴山东上任了吧?”
又是一番寒暄。
“文弱兄,家父就是想要趁着离京之前出来走走看看,日后回京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沈自征在冯紫英面前颇为矜持,但在杨嗣昌面前也不敢托大,“家父就在那边,小弟就是和家姐一道陪家父出来,……”
“哦?”几人同时把目光转向沈自征过来的方向,只见一位气度不俗的便袍男子和一位婀娜娉婷的帷帽少女站在葡萄架下,看见几人目光望过来,都微微点头示意。
这京中之事对于青檀书院学子们或许有些闭塞,但对于杨嗣昌、侯氏兄弟这等父辈都在朝中任职之人来说却不是秘密。
沈自征父亲沈珫出任山东东昌府知府的消息已经传开。
虽说是从京官改任地方官,但却是大大的晋升了一步,成为正四品的要员,未来如果运作得好,几年后是出任省级大员还是重返京中,那都不一样了。
杨嗣昌和侯氏兄弟以及冯紫英都只能过去见礼。
沈珫见众人过来见礼,也没有拘泥。
虽然是携带家小来大护国寺一游,但是自己儿子是这帮人同学,而且像杨嗣昌、冯紫英和侯氏兄弟都属于书院中精英人物,未来进入大周官场的几率极大。
自己这个儿子读书虽然也还不错,但是在历练和政治嗅觉方面却还欠缺了一些,能够和这帮人多在一起学习切磋,收益也会不小,所以他也是很自然的和一干学子寒暄。
至于说自家女儿,照常理来说,和年轻男子在一起是不合适的,但有他这个长辈在场,而且是在大护国寺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倒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当然只是介绍了一下身份,自然不会提女儿闺名。
少女也很大方的福了一福见礼。
像杨嗣昌这等人早已经有了婚姻,自然不会去多看,便是侯恂也早就有了婚姻之约,即将成亲,都是规规矩矩的回了一礼。
只有侯恪和冯紫英尚未婚配,但这等情况下都是目不斜视,坦然应对。
“文弱,紫英,若谷,若朴,看你们先前争论得格外热闹,可是有什么好事儿?”沈珫也是进士出身,对于读书时代的这些年轻学子心态还是比较了解的,含笑问道。
“沈叔父,紫英和我们只是探讨书院的一些事宜,……”杨嗣昌略作犹豫还是坦然回答道:“青檀书院邀请了西溪先生和平涵先生北上讲学,紫英意欲邀请我们崇正书院也一并来主持这场活动,嗯,一次讲学和切磋,我们觉得很有意义,……”
“哦?”沈珫讶然。
缪昌期和朱国祯这二人他当然清楚,江南士林大贤,文坛大家,北上讲学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对青檀书院来说无疑会在声誉上是一个提升。
冯紫英居然会邀请崇正书院参与,这可不是小事,这家伙能做青檀书院的主?
齐永泰和官应震这么信任他?这家伙不是才去青檀书院一个多月么?
“沈叔父,此事山长和掌院也是筹划已久,不过小侄觉得江南两大书院来我们顺天府讲学切磋,对于我们顺天府学子来说也是一个难得机遇,而且先前小侄和文弱兄、若谷兄、若朴兄也认为当下江南士林虽然文风鼎盛,但是却也有一些华而不实的风气,所以我和文弱兄、若谷、若朴兄都觉得若是能藉此机会来一次对话切磋,亦能让我们北地士林之观点与江南士林有一个对比交流,……”
这个话题可真的有点儿大了,便是杨嗣昌恐怕都未必扛得起,这个家伙就能行?
见沈珫眼中的惊讶之色更甚,冯紫英也知道自己这个海口夸得有点儿大了,不过他也不在意,笑着解释道:“沈叔父恐怕觉得小侄有点儿夸夸其谈了,但实际上齐山长和官掌院原来就有这个意思,我们书院在学习讨论中也曾经就这个话题展开过多次讨论,嗯,小侄甚至还听闻山长提到过,霍林先生也可能来书院进行授课讲学,这样亦可与西溪先生、平涵先生一并切磋,……”
“哦?”沈珫真的有点儿震惊了。
霍林先生就是汤宾尹,这也算得上是江南文坛巨子,虽然和自己不是一科,但人家是榜眼及第,翰林院编修出身,太上皇许多内外制书诏令皆出其手,极受好评,甚至还当过一任同考官,名声极大。
“是啊,沈叔父,正因为如此,我们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若是能促成崇正、青檀、白马、崇文四大书院汇聚一堂坐以论道,无疑是咱们北地乃至大周士林文坛一大盛事,所以紫英和文弱都想促成此事,……”
杨嗣昌热切的态度和冯紫英的淡然自信,让沈珫觉得这事儿没准儿还真能成,难怪乔应甲对此子评价如此之高。
看了看身旁还有些懵懂的儿子,沈珫心中也是微动,“这般事宜恐怕要筹划操作也需要一番心思,文弱,紫英,还有若谷若朴,诸多大家汇聚,须得要精心安排,不如让君庸也跟着你们学习筹划一番,也算是一份历练,……”
这等事情,只要能参与进去便是难得的机缘,光是能在汤宾尹、缪昌期和朱国祯等人面前混个脸熟,日后都能受益匪浅。
“哦?好啊,欢迎君庸兄加入,文弱兄先前还说缺乏可靠人手来帮忙,君庸兄能助文弱兄一臂之力,那再好不过了。”冯紫英没等杨嗣昌答应,便先替对方答应下来。
杨嗣昌和侯氏兄弟交换了一下眼神,也只能点头应允。
说实话他们和沈自征的关系还没有密切到这般地步,甚至先前也没有考虑让沈自征也参与进来。
参与这等筹划无疑是在书院里边最好的一份锻炼历练机会,可以直接与山长和掌院接触,还能在几位来访的大儒面前露脸,还可以与邻校的精英共事,可以说有千载难逢,只是沈珫开了口,冯紫英又一口应允下来,杨嗣昌自然不可能再拒绝。
“沈叔父,紫英,这等事情我们需要尽早向书院山长和掌院报告,所以我们也就先行告辞了,君庸,你是跟我们一道,还是……”杨嗣昌此时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上边去了,几日之后这些士林文坛大贤就要到来,如何筹划讲学论道,都还需要仔细琢磨一下,另外两家书院怎么来合作,也需要有一个方略。
沈自征有些犹豫,但是沈珫却早已经看出来杨嗣昌其实对自己这个儿子并没有太热情,微笑着道:“君庸,你和文弱他们去吧,做正事儿要紧。”
杨嗣昌点点头,向沈珫行了一礼,又和冯紫英点点头,“沈叔父,紫英,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嗯,我们两家书院距离也不远,这边事儿有了眉目,我便遣人来与紫英你联系,如何?”
“好,今晚我便要回书院,此事我也要向齐山长和官掌院报告,希望我们两家书院能够齐心协力,携手共进把这场盛会办好。”冯紫英也是拱手一礼,浅浅一笑与杨嗣昌等人道别。
一直到杨嗣昌带着三人离去,沈珫这才把目光落在冯紫英身上:“难怪汝俊兄这般看好,冯贤侄果然英雄出少年,和大名鼎鼎的杨文弱堪称一时瑜亮啊。
“沈叔父过过誉了。”冯紫英没想到对方言语中提到了乔应甲,略感惊讶之后也恭敬的道:“若非乔公予小侄这样一个机会,小侄也难以进入青檀书院,沈叔父和乔公有旧?”
微微点头,沈珫还是很欣赏冯紫英这种姿态的。
都说武勋子弟骄矜,虽说像乔应甲这般人并不在乎谁知恩图报,但是冯紫英这样言必称乔应甲的推荐之恩,还是很让他们这种士人出身的官员十分喜欢。
这起码是一个态度,也说明冯紫英和寻常武勋子弟截然不同,乔应甲也的确没看走眼。
再联想到先前冯紫英在杨嗣昌、侯氏兄弟面前的那份淡定从容,沈珫也越发对眼浅这个英武昂扬的少年多了几分好感。
“汝俊兄和我乃是同科,前些时日我与汝俊兄闲谈中,汝俊兄便提及冯贤侄,山东之行汝俊兄印象极深。“沈珫点头,“我还有些不信,今日一见,方知汝俊兄所言不虚啊。”
“承蒙乔公厚爱,山东一行让小侄受惠良多,沈叔父赴任山东,小侄若是有机会,定要登门拜会。”杨嗣昌已经告知冯紫英沈珫即将赴任东昌府知府,这正好是冯家的基本盘,无论于公于私,都应当要结好这层关系。
“唔,久闻冯家也是临清名门,愚叔此次赴任东昌,若是有机会亦要走动一番,……”沈珫很客气,倒是把冯紫英吓一跳,若是让沈珫知晓冯家在临清现状,怕是真的要对冯家有些不良看法了,“沈叔父,小侄那边并无多少亲友,余者皆碌碌,当不起叔父征召,小侄定当拜会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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