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二爷门清,他只要用手摸一摸,再敲一敲,就算蒙着布也能准确的说出这是什么木料的,还能说出桌面下面垫没垫杂木板子充数。其实好多东西他都不用上手,只要一看款式颜色形状,他就能说出大概是个什么材料。
按照他的说法,早年间的玩意都是有规制的,不是谁家想用什么就能用什么,有些东西就是有钱人家才能买的。你一个开杂货铺的如果也买了放家里,没人羡慕,光有人笑话了,那叫棒槌!所以很多明显带着规制的家具,只要款式对做工对,那基本也就知道使用的是什么档次的木材,左右也跑不出那么几种去,那时候的匠人都是有讲究的,不会给你瞎做。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洪涛愈发觉得这位那二爷是个老活宝了,他不光是对玩虫什么的很精通,像古玩字画金银玉器家具建筑戏曲喝茶包括吃什么的,他都懂不少,不能说样样精通吧,反正把洪涛说得是一愣一愣的。基本除了干活之外,玩的用的他全内行,真不愧是一个八旗子弟,该学的都学到了,就是没学干活。
其实老头心里对洪涛也充满了好奇,这个还不到10岁的小子不光身体好,脑子还好,和他说点什么东西,你只要说出名字或者来路,他就能听明白,好些老年间的故事和历史,他也知道一些。
那二爷自己小时候就是个聪明孩子,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么小一个孩子,是从哪儿学到的这么多知识,而且还这么杂,五花八门的,连青楼暗门子里的玩意他也能说个**不离十,就算他有一个或者几个很牛X的老师,从1岁起就开始教他,总不能从1岁就教孩子逛窑子吧!
这一套黄花梨的桌凳有点小贵,要价300多块,在得到那二爷的肯定之后,洪涛毫不犹豫的就掏钱买了下来,然后让商店里的工作人员帮着抬出去,用稻草和废纸箱垫好,放到了那二爷的三轮车上。洪涛之所以总揪着那二爷来逛商场,能用他的三轮车拉货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当然了,每次出去洪涛都坚持付给那二爷车费,不管拉没拉货物,都要给钱,用洪涛的话说,爷们这是包车!
“你的声音你的歌声
永远印在我的心中
昨天虽已消逝分别难相逢
怎能忘记你的一片深情
昨天虽已消逝分别难相逢”
刚走出委托商店,突然从路边传来一阵歌声,洪涛听到那个电子音之后,兴奋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45个小青年正从路边走过,一水的花格喇叭腿裤子,大冷天的还要故意把上衣扣子全解开,好露出里面的花衬衣,有两个脸上还戴着一副蛤蟆镜,镜子左边的镜片上方,还贴着一个圆圆的商标。
其中一个年轻人手里还提着一个双喇叭的录音机,歌声就是从那个录音机里传出来的,这首歌洪涛也听过不止一次,它是著名歌唱家李谷一的成名曲《乡恋》。
当年李谷一的一首《乡恋》张瑜的一部《庐山恋》,都是非常有争议的新生事物。中国首部在电影里出现男女亲热接吻镜头的,就是《庐山恋》,当时周瑜和郭凯敏接吻的镜头在电影院里一出现,下面坐着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双手捂脸,然后从指头缝里偷偷看,男同志们则热血沸腾,呼吸急促。
不过和《乡恋》这首歌一样,《庐山恋》在当时也受到了很多严厉的批评和指责,李谷一被很多媒体称为“大陆的邓丽君”“黄色歌女”“资本主义靡靡之音的代表”,着着实实被舆论口诛笔伐了好久。《庐山恋》到81年获奖才算是正了名,李谷一更惨,一直到83年登上春晚的舞台,才算是出了一口气。
可是老百姓不管你那一套,尤其是年轻人们,这些本来就叛逆的孩子对于主流媒体已经缺乏了信任感,你越说不让干嘛,他越干嘛。周瑜在演完《庐山恋》之后,一跃成为全国男青年的梦中情人,郭凯敏则成为了所有女孩子找对象的标杆,浓眉大眼方脸。。。就是那个时代好丈夫的标准。
李谷一虽然被封杀,但是她的这首《乡恋》却也传遍了大江南北,随着磁带和录音机进入了中国,传统的媒体已经很难做到一家独大了,已经开始有不同的声音可以在百姓中间传播。像这几个小青年的打扮,那就是这个时代最最牛X的时髦装扮,再加上他们手里提着的这个双喇叭收录机,虽然还不是四喇叭的,但也相当于在后世开着敞篷跑车带着小蜜满街兜风的水平。
《乡恋》洪涛不光在上辈子看过,这辈子也又去看了一遍,不光看了《乡恋》,《追捕》《望乡》《狐狸的故事》他都看了,但是让他印象最深的还是一部国产电影,名字叫做《太阳和人》。它是根据白桦的小说改编的,这部电影引起的议论更大,因为在电影中,主角的女儿在看到归国画家的父亲被送进了牛棚时,曾经问过她父亲这么一句话:您爱这个国家,苦苦地恋着这个国家……可这个国家爱您吗?
这时距离粉碎四人帮不久,国家改变了以往的论调,很多反思文|革控诉那段黑暗时期的小说电影都开始试试探探的露头了。虽然刚开始也被舆论猛烈的攻击,但是并没有受到禁止,于是慢慢越来越多起来,最终形成了一个流派,伤痕文学和伤痕电影。
不过这一年的中国也不光是在反思和舔伤口,年初的时候,全国学联等九个单位,联合作出《关于开展文明礼貌活动的倡议》,大兴“五讲四美”之风。此后,又和“三热爱”活动相结合。五讲:“讲文明讲礼貌讲卫生讲秩序讲道德”;四美:“心灵美语言美行为美环境美”;三热爱:“热爱祖国热爱社会主义热爱中国**”。
这个五讲四美三热爱,配合着国家经济改革的方针,就是那时候常说的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理论,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要共同进步。初衷肯定是好的,可惜再好的经也架不住歪嘴和尚念,最终的结果是有一只手不光没硬,好像连抓都没抓住。
如果说光丢了一样东西也还凑合了,最后大家突然发现,居然不是两只手,而是多出来一只手,一只贼手!不停的挖国家的墙角,败坏整个社会,到底能不能砍断这只贼手重新拾起两手抓两手硬的理论,反正洪涛在上辈子是没看到。
“倒霉玩意!这唱的这叫啥?抽疯嘛这不是!”那二爷看不惯这些年轻人的做派,一边用绳子绑家具,一边嘟囔着。
“您小时候周围人也是这么说您的,当年您就没玩过新鲜玩意?穿过新鲜衣服?”洪涛当然很理解那二爷的这种思维,这玩意有个名词,叫代沟。
“也是啊,我小时候也入过几天洋教,结果被我爸拿着拐棍追了一条街,好几天没敢回家。”那二爷倒是想得开,听了洪涛的话,琢磨了琢磨自己小时候,好像也是这个德性。
“二爷,您给我说说呗,那个刘婶子到底和您是啥关系啊?”洪涛爬上三轮车,坐到了那二爷身后,然后再次问起他已经问了好几次,但一直都没得到回答的问题。
“我说你这个小孩子怎么那么爱打听大人的事儿呢?我不是和你说了嘛,要叫奶奶!她和你姥姥姥爷都是一辈儿的!”那二爷一背洪涛问起这个问题就不耐烦。
“咱们不是论哥们的嘛,我叫婶子就已经很吃亏了,我要是叫奶奶那您这个辈分儿该怎么算啊?这不是乱了纲常了嘛,我不是不想叫,我是为了您着想啊,您和我说实话,您是不是动了春心了?”洪涛才不会管刘白氏叫奶奶呢,他的嘴可没那么甜。
“嘿,你个小王八蛋!这事儿也是你能问的?我什么时候和你论哥们了?你回家问问你姥爷答应吗!?”那二爷让洪涛给说了一个大红脸。
“我姥爷说了,我在外面爱怎么论怎么论,和家里不沾边。还有啊,我问您这个事儿不是打算给您四处传去,我是打算关心关心您,您看啊,像您和刘婶这个年龄吧,有些话不好挑明喽,其实这个男人和女人吧,中间就隔着一层窗户纸。您不好说,刘婶肯定也不好说,都好面子嘛,不过我没事儿啊!我帮您去捅这个窗户纸您看咋样?”洪涛还是不依不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非要从那二爷嘴里套出点什么来。
“你除了捅娄子还能捅啥,你就别操那个心了啊!”那二爷的口风贼紧!
“得,好心没好报!到时候出了事儿可别怪我没提醒您啊,这些日子老有两个老头来店里转悠,看刘婶儿的眼神都不对,我估计八成是有人看上刘婶了吧,指不定那天来个巧嘴的媒婆子,就把刘婶勾搭走了呢,到时候您就等着喝别人喜酒吧!”洪涛一看来软的不成,干脆换一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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