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范府正殿广场外的厮杀仅持续了一刻钟,那十数名江湖散修便已全数伏诛了。这还只是范书瑶袖手旁观,冷眼督战下的战果。
那三名客卿供奉,使尽了浑身解数去配合小白截杀逃命的散修,展现了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英勇状态。原本在一剑就能克敌的情况下,硬是不惜耗损灵力,狂斩出十数道剑光,就是为了让范书瑶看到他们有多卖力。
不难怪这三人会有此争胜邀功的心态,毕竟,那范书瑶都能够公然在范府正殿,做出打杀自己亲叔叔的举动,那么对他们这些外人,岂不是能够更不留情面?
年轻人做事往往仅凭喜好,不顾后果,大家族子弟尤为甚之。三人在范府这么些年,自然是见识过了许多嚣张跋扈的年轻一代。但像范书瑶这样毫不讲情理,喜以暴力行事的,他们还真是头一遭见。
当然,如果担心日后不好相处,身为客卿的他们,自然也是有离开范府的自由。只是,距离他们曾签下的契约,还剩三年光阴。修行中人违背诺言,要承受的代价可不轻松。
原本在范府有五名供奉,先后走了两位。一位被同为十三氏族之一的傅家招揽,那笔天价违约金,自然也是由傅家所支付。
至于另一人,是原先范府里战力最强的客卿,只要破开瓶颈,就能一步登上金丹境。如果,这人没有离开范府,那么那位范三爷是绝对不敢带人前来造次的。
只是,这位最强客卿所签下的契约,有些特殊,上面没有年限,却着重列明了他只效力范府家主范显铭。如今效忠对象已死,契约自然也就没了约束力。继续留下,就成了范府倒欠他人情;从此一干二净,反倒才是合情合理。
至于那既没有下家,重新闯荡江湖的实力又不大够看的三人,其实更希望能够继续留在范府。因为,像他们这种侥幸踏入仙道的无根浮萍,能够找到这么一棵大树乘凉,不用因获取修炼资源而铤而走险,可以舒舒服服地修炼,其实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每当驯兽时,总是擅长斗心斗力的范书瑶,自然是很清楚那三位老前辈们心里的小九九。她没有去指责这种虚伪的行径,因为过分卖力去讨好主人的行为,如果也要受罚的话,是不太合理的。
可倏然,范书瑶脸色一沉,把那柄巨斧收回体内窍穴蕴养,转而从袖子里缓缓抽出了一根寒光摄魄的银鞭。
“啪!”
那根银鞭猛然抽打在地上,砖石俱裂,范书瑶随即疾言厉声道:“小白,你敢?”
原来,是杀红了眼的小白,突然兽性大发!在战斗结束后,竟想要吞食一具散修的尸体。
狼族,终究是凶残嗜血的族类。有道是狼子野心,一点鲜血,就能将它们的野性重新唤醒。
而由高阶妖兽,被驯养成灵宠的小白,其实已经很克制自身的那种原始欲望了。
谜白幻狼是雪域荒山的王者,但天南境的气候,对尚处年幼阶段的小白来说,实在太热了!在这种环境下战斗,它的体温很容易过热,从而导致自身灵气大量被消耗。
而人族修士身为妖兽们眼中的上乘血食,自然是很适合用来补充这种消耗的。小白不太能理解,通过战斗狩猎,然后吃下猎物,有什么不对?
但有一点小白很清楚,就是当那鞭子抽打声响起之时,那它就一定是做错了事,没有什么可顽抗的,错就是错了!
小白松开了口,那具已经被它吞下了一半的修士尸体,又被吐了出来。将自身幻化的庞大身躯,急速缩小成寻常大小后,又贴服着耳朵,耷拉着脑袋和尾巴,来到范书瑶跟前。
可尽管小白都已经表现得如此顺从,却依旧难逃范书瑶心狠手辣的责罚。那根在一端篆刻有“冷焰”二字的银色长鞭,被高高扬起,然后狠狠抽打在了狼头上,留下一道雪白皮毛上的殷红血痕。
尽管很是吃疼,可小白也仅是低声呜咽了几声,没有目露凶光,更不敢龇牙咧嘴。有的,只是低头等待,随时还会到来的责罚。
但范书瑶仅是抽打了小白一鞭,便收手了,毕竟在这场战斗,以及过往的每一次,这头小狼都劳苦功高。可这一鞭又不得不打,不是所有的功劳,都能抵过的。如果一味只有纵容奖赏,那就成了溺爱,不是合理的恩宠。
这样,就没办法支配恐惧了,失败!
范书瑶蹲下身,用手挠了挠小白的后颈,语重心长地道:“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那些血肉很脏的,吃下去,你会坏肚子!”
“如果,我治不好,那就只能把你埋了。那样我会很伤心的,你知道什么是伤心吗?”
小白点了点头,当它重新抬头正视范书瑶之时,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充满了灵性,竟是透着感动神色。
至于那远远旁观这一幕的三名客卿,不约而同的只觉得背脊生寒。这位范家大小姐,如今的性情,实在是太过凶残横暴了吧?那只白狼灵宠都已经表现得如此卓尔不凡了,竟然还要挨打?要是他们拥有这么一头战力强大的灵宠,那就是当成祖宗那般供起来,都不过分啊!
某种程度来说,范书瑶也算是那三人看着长大的了。所以,他们如今最是庆幸的,是当年没有捏过这个印象中的“软柿子”。
当然,也很后悔,观察了这么些年,都没发现范书瑶拥有如此优秀的修行资质,失去了趁早巴结的机会。然而,追忆往昔,似乎就连原家主范显铭,孩子她父亲,都从未正视过这位出身不好的小姑娘。
整个范府上下几百人,也就只有原先那位首席客卿,在当年太一门前来城中举办仙缘大会之时,替范书瑶说过了一句好话。
范书瑶站起身后,对着那三名客卿命令道:“你们几个,给我把那些人挂到最外边的高墙上去!曝尸三日!我宁可有苍蝇绕着他们飞,也别飞到我眼前转悠!”
暴君!令人齿冷的暴君行径!这位大小姐,真的是曾拜师玄门正道的修行中人吗?
可尽管有万般腹议,手脚却半点不敢怠慢。其中一人,更率先来到范三爷身旁,想要将其拎到外院高墙上。
“哎,不包括他!他毕竟还是我叔啊!”范书瑶漠然摆手道。
那人心想也是道理,便转身抓起了另外两具尸身。
范书瑶则缓步走到范三爷的身旁,弹指出一道灵光,激射中范三爷的胸膛。
霎时间,原本气息全无的范三爷竟眼皮子一翻,又“活了”过来!
这并非是什么起死回生的逆天之术,其实人根本就没死,只是一道猛然闯入体内的灵气堵在了胸口,方才使得失去了意识,陷入了假死的状态。当然,放任不管,就当真是踏踏实实走在黄泉路上了!
范书瑶对还未完全缓过气来的范三爷,嫣然一笑道:“三叔,现在你觉得,我有几成胜算呢?”
知晓大势已去的范三爷挣扎着坐起身来,惨然笑道:“了不起啊!真是了不起的年轻人!你的存在,再次证明了我大哥,就是一头蠢驴!虽然,我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还能说什么呢?”
范书瑶点头笑道:“你今天终于说了一句,我真心认同的话,继续啊!你现在的头脑很清晰!”
范三爷揉了揉胸口,那种疼痛深入骨髓,可这仍旧能让他相对好过一些。缓了一缓,他又嗤笑道:“虽然,你的的确确是摧毁了我,但那样于事无补,仍旧无法改变你是姑娘家的事实!而且你又是……你的出身又是那么的不受待见。在家族会议上,那些老顽固们,是不会推选你的。在这里,你都得不到一点支持,宗家那边就更不会认同你的身份。所以,你还是不会有一丁点的胜算!”
范三爷失了胆气,便咽下了半句话。他本想说,范书瑶的生母不过是一名低贱的丫鬟。严格来说,她连庶出都不算,不过是拥有修行资质,才得了姓氏的私生女罢了!有何资格继承这个家族,走到台面上?
让一个野种掌管分家,那范家以后在十三氏族面前,就更是抬不起头了!
眼见范书瑶只是铁青着脸,沉默不语,那范三爷竟有些死灰复燃的底气,干脆破罐子破摔道:“贤侄女,你有这么好的修行资质,何须拘泥一个对你作用不大的范家?只要你肯放叔叔一马,我可以向你立下血誓,只要是我坐上那家主之位,你娘亲下半辈子都可享尽荣华富贵!甚至再往后,这范府在暗地里都能有你一半!”
“别人都说我是败家子,可大哥才是那个几乎散尽家财,才勉强结成金丹的那人啊!但此生便再无半点精进,有什么事,还得第一个顶上,这可是一个三煞位啊!”
“你是山上下来的名门高徒,你应该知晓,修行路上,最忌讳的便是不纯粹!你叔叔我是无路可走,才会惦记这条小道。可你的道路,应该是很长远的,明知道这是一个牢笼,你也要进来?”
范三爷能够在外行走江湖多年,结识那么多三山五岳的人,不说为人处世方面的品性,最起码那口才自然是不差的。拼着气息继续衰退的代价,他也希望能够凭借这番肺腑之言,为自己换来一线生机。只要能够活着走出这范府,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其实,范三爷说的这番话,换做是别人,还当真可以深思熟虑一番。有望单凭天赋,就冲击金丹境的天才修士们,就应该要在大道长生上争胜,而不是把目光放在一时名利的虚幻中。想要控制家族的方法多得是,比方说:培养一个听话的傀儡!
而范三爷在言语中,已经表达出了这层暗喻了!只待范书瑶点头,一切尘埃落定!
但范书瑶如今的想法,恐怕除了她自己,无人能够读懂。她微微摇头,冷笑道:“谁说我在家族会议上,没有一个人支持的?这会儿,不是还有三叔你吗?”
范三爷浑身一僵,他愕然得无法言语,细细咀嚼这句话后,心境中滋生出了越来越多的恐惧!
“小白,把他带上!”
范书瑶没有当场给出解释,只是脚步轻盈地走在了前头。而小白则幻化出庞大身躯,将那范三爷叼在了嘴里,任由猎物的哀嚎,绕耳不绝。
范书瑶清楚记得,在这座府邸里头,有一座密牢,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因为在当年,她也曾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不过,那地方确实是谈心事的好去处!
不过兴许过不了太久,那样幽静的地方,就要变得相当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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