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探出了那么一大片火铜矿脉,反倒因为矿藏量太大,而物极生反,不得不藏着捏着。这让本以为可以大展一番拳脚的李卫真,当天是连着两顿饭都难以下咽。
在饭桌上,李卫真是不时地端着碗在那发呆,让关心他的人,那是一个个面面相觑。
小道士不禁私下向庄明寻求解惑,后者苦思一番后,给出一个自认为有三分准头的答案,寓意深长地道:“哎,春天的气息啊!寇兄弟,你就别多想了,你还小,过几年就明白了!”
唯有知情人罗毅成,为了保守秘密,是近乎憋出了暗伤。屡屡用眼神暗示,“这笔开销,你该花,还是得花!”
关于花钱,有些大数目,李卫真终究是经验浅,拿不得准。但他身边,可是有这方面的高手的。
并不是罗毅成,这家伙到底是出身自一个富得流油的大家族。往日里在宗门,一切建设开销,也是写份报告上去就是了,花钱的水平是一流,但钱怎么来,就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内了。
好不容易到了夜里,李卫真假借去青戟峰打坐修炼之名,其实则是偷偷与蔡若闲商议此事。
之所以,不能像往夜那般在书房里见面。首先,因为如今那栋木屋已经成了姑娘们的住处,这大半夜在那流连忘返的话,味道就好像有些变了。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竹楼里如今虽然也有书房,可蔡若闲却无法在竹楼里现身。
主要是因为罗毅成捣鼓出的那对獐牙镇物,确实有点厉害门道。据蔡若闲的抱怨便是,如今那栋竹楼里,是整天都有一位金甲神将的虚影坐镇竹楼正厅。其他人没有天眼神通,是瞧不见的,可他本就身为灵体,倒是可以知悉。
而且总得来说,还不只一位金甲神将,是每个时辰都轮换一位金甲神将,六丁六甲神,又称为“十二时辰太岁”是没错了。这些神祇降灵的虚影,可是蔡若闲这类阴魂鬼灵的克星。
若是蔡若闲如今敢在竹楼里显露真身,二话不说就得跟对方打起来,而且是十有八九打不过的那种。
起初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卫真是毫不犹豫地想着,马上去把那对獐牙镇物给取下来的,但又给蔡若闲给苦心劝住了。
蔡若闲是明白事理的人,他的意思是:那些守护神也不仅仅是针对自己,是确确实实在看守家宅,震慑各方山野精魅。再者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人家虽然只是作为神祇的千万化身之一。可你身为屋子主人,把神将赶出家门,是要折福的。指不定哪天冷不丁的,就一道天雷劈下来了。
还有就是,这些金甲神将,是罗毅成以修为道行请下来的,与他也有莫大关联。破坏了镇物,可别到时候连累了人家,那就伤了兄弟和气了。
再退一步讲,罗毅成仍是不知道蔡若闲的存在。哪怕他知道,也还是这么做了,其实也都没错。镇压风水气运,是为了长远着想,是为了住在屋子里的人考虑,实在挑不出毛病来!
当然,李卫真也还是有顾虑,如果日后房子越建越多,镇物也越摆越多,甚至摆到屋子外。届时山中神将遍布,日游神、夜游神在山林中四处巡狩,无处不在。难不成二人见面,还得跑出大雁岭的几百里范畴?
对于这一点,蔡若闲倒是让李卫真放宽心。因为,真到了那一天,他不相信自己还会是像如今这般弱小。怎么?“阴司特派人间使者”就不是半个神灵了?正统鬼仙,就不是仙?怕不是到时候,与这些金甲神将照了面,对方还得给自己拱手作揖呢!
现如今,在多番考虑下,李卫真就只能以顾全大局出发,另觅地点与蔡若闲“幽会”了。
一来到青戟峰山洞,李卫真就急急忙忙地请出了蔡若闲,近乎一口气,便是将那火铜矿脉的事情,给说了个明白。好几回,都在捶胸顿足地哀叹,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发财的门道,怎奈不尽如人意,只能干瞪眼、瞎着急。
财运就在家门口,都揣不踏实。难不成,我李卫真就真是必须外出远走,挣辛苦钱的劳碌命?
知晓事情缘由后,蔡若闲只得先行宽慰道:“都统请放宽心态,那些矿藏长不了脚,跑不了。再者,天地孕育一片火铜矿,需要数十万年的光景。那么长的时间,都深埋在土里,也没被谁发现过。既然被你发现了,便是与你有缘,又何须急于一时?”
李卫真叹息一声,唏嘘自嘲道:“闲哥说的句句都是道理,是我太心急了。自从觉得扛起如今这个摊子之后,我就真是变得太市侩贪婪了!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散修,就现如今的这身家当,就足够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过得相当滋润。”
“可如果,将来我要撑起一整个宗门。那就是动辄上百只手,直接或是间接地问我拿钱,我能不给吗?就在昨天,罗师兄问我要灵石筑造炼宝台的时候,我差点想跟他掀桌子!哎,我是真不知道,我现在是怎么了。”
蔡若闲淡然笑道:“身在其位,需谋其职,也是老生常谈的话了。但很多问题,确实是得你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才能看得仔细的。或许,你以前也会好奇,为什么你们器庐每个月对外出售那么多法宝,可咱太一门好像仍是并不富裕对吧?”
“到底是几百口人啊!那些赚来的钱,最终兜兜转转,还是花在了咱们身上。要不然,怎么会说,优秀的人才,才是宗门里最宝贵的财富呢?培养弟子,是要很大开销的啊!”
李卫真扶额哀叹道:“所以,我才愁得很啊!就我如今的那点身家,真是不经花啊!”
蔡若闲神态自若地道:“我们不能只看着手上的钱,如何拥有创造财富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当然,如果我这么说,你肯定就会认为,我是在建议你,投入几十万灵石去布置结界,从而开发那座火铜矿脉了。”
“其实不然,虽说开发矿藏是早晚的事,这绝对是一条财路。但即使我们现在就能采矿,可买家呢?没有稳定的销路,那就只是一堆石头而已!”
李卫真有些愕然费解了,须知道,火铜矿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石头。普天之下,能够大量盛产火铜矿地方,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首先,是邻近的云蜀境,有两处大型矿藏,都被青莲剑宗给牢牢把控着,其中一处更是在蜀山凝碧崖之下。其次,是在藏青境的大漠深处,为一处天然火穴之中,被两大魔门势力,百蛮山与七仟坞所共同把持。
再者,就是位于南海宝瓶洲的火龙岛,据说那儿数千里方圆,都长满了红木三蔓草,足可见那儿的火铜矿储藏量有多庞大!岛上盘踞着一位强悍的真仙大能-火龙神君,已不知在岛上活过了多少岁月。而火龙岛上的火神教,正是源自这位古仙的传承。但火神教属于亦正亦邪的中立流派,口碑不差,至少做买卖是公道的。
换言之,如今市面上流通的火铜矿,大部分都被前三家给垄断了。如果,李卫真发现的那座火铜矿的矿藏量足够大的话,绝对销路不愁,称之为财源广进都毫不为过。
那为何,蔡若闲会有此顾虑呢?
当下,李卫真便是趁热打铁地追问道:“如果,我们把矿石拿到黑市里出售,应该很好脱手的吧?”
蔡若闲微微摇头,深谋远虑地道:“去到丰城?穿州跨境的小量兜售,耗时耗力,很久都回不来本。还得被黑市抽成,赚头不大。这种小打小闹,也不是真正的做买卖。要赚钱,还得是富贵险中求!”
以李卫真目前的财力,连在东林夜市租下一间铺子的押金都交不起。没有店面,就不会有配套的仓库可供储存货物。无论是矿石还是精炼出的火铜锭,它们的商业定位就不应是少量零售,是动辄上万斤的买卖,才叫真正有赚头。不然,只能是赚个吆喝罢了!
可李卫真仍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做买卖这方面,他到底不是行内人,便疑惑道:“闲哥的意思,难不成,咱得亮起招牌做生意?”
蔡若闲似笑非笑地道:“要做生意,当然得打响招牌!若是能够抢占火铜市场上的份额,跟其它三家四分天下,那我们就真的成功了!”
这会,李卫真是被完全说懵了,他诧异道:“那三家可都是大势力,咱跟他们抢饭碗,怕是会当场人间蒸发的吧?”
蔡若闲双手负后,来回踱步道:“只要手握资源,想要赚钱的路子,就太多了!打响招牌的法子,也不止一种。我举个例子,合欢派与百蛮山、七仟坞,都是魔门势力,满打满算是一家人。可毕竟东西之间相隔太远,还隔着偌大一个东海。”
“往时,战事还不算吃紧的时候,合欢派要购买火铜矿,首选必然是找自己人,可如今就怕是有心无力了!所以,转而求其次,只能帮衬火龙岛,毕竟东海、南海还算是挨着的。”
“但火龙岛做买卖,太讲公道了,绝对不讲人情价!倘若,我们能够跟合欢派搭上线,价格又优惠两三成。你说这买卖,谁不晓得做?”
李卫真口瞪目呆道:“说白了,这不就是走私战略物资,而且还是勾结魔道吗?”
蔡若闲一脸认真地道:“纯粹就是举个例子而已!”
李卫真挠了挠头,有些懊恼道:“听闲哥你这么一说,我都已经想打退堂鼓了!现在的我,根本就没有能力将那些石头转化成财富。开采、运输、找寻买家,我好像没一样能够做到的。”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蔡若闲忽而有些神色尴尬。
李卫真笑容古怪,颦眉颔首道:“应该是些“不好”的话吧?但你我之间,好话、坏话,还有什么不可以摊开来讲的呢?”
蔡若闲抿嘴一笑,缓缓道:“那我就不妨冒昧直言了哈!其实,都统您如今面对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实力太弱了!在很多事情上,连冒险一试的机会,都不会有!”
“倘若,如今您已是金丹境修士,我们未必找不到一两个可以长期合作的买家。哪怕不是合欢派那样的大主顾,一两个颇具财力的小宗门,我们都是可以尝试接触一下的。”
显然,蔡若闲又说了一回大实话!为何,金丹境修士会被称为金丹客?只因一句话,“结成金丹客,方为我辈人!”
这句话,真的很现实。一位金丹境修士,哪怕是去到大宗门造访,都会被奉为座上宾,被视为贵客礼遇。相反,金丹境以下,除非有靠山依仗,不然根本没有说话的分量。
虽然,李卫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得这无力反驳的老实话语,继而把尴尬浮现在脸上,还是在所难免的。
喟然长叹一声后,李卫真走出洞口,遥望竭力伸手却不可及的星辰,如有深思熟虑汇聚眉梢那般。他沉声道:“是我本末倒置了!唯有先提升自己,才能真正奠定宗门的未来与高度!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苦头,还是得先吃啊!”
蔡若闲静静地站在李卫真身后,亦是放眼星辰,坚定不移地道:“苦尽甘来,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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