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获五峰传承之后,便是把手伸向了别的书册。基本上各取所需,反正罗毅成想要的那本《炼宝台建造秘录》,李卫真已经到手了,已是不枉此行,幸不辱命!
即将临行离开前,隋文烟已经觉得此行收获颇丰,心满意足。可李卫真却还举着他那把巨阙剑,在石壁上叮叮当当地忙活着,不时用手臂摸着汗水,嘴里嘟囔道:“咋这么结实呢?这灯罩倒是脆得很,这次可别又磕破了才好!”
敢情这家伙,是忙着把镶嵌在石壁上的晶石灯,给逐一挖凿下来呢!至于那些摆在地上的落地灯,早就被他收入储物袋里了,以至于让这藏书殿,如今的光线都幽暗了不少。
当然,少不了的,还有那张早就被他给盯上的美人榻。
但李卫真对此颇不在意,这些东西放在这不见天日,又失去了主人的地方,不是暴殄天物吗?一想到那个遥不可及的“小目标”,他觉得不要脸算什么?如不是储物袋能够承受的重量有限,那么除了那嵌入墙体的大柜子,其余的书架他都想通通搬走!
等了一会儿,隋文烟是失了耐心,没好气道:“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但你更丢人,你这是强盗行为,别凿了,赶紧住手!”
李卫真一边忙活,一边反驳道:“这些都是师父留下的东西,我干嘛不能拿回去好好爱惜啊?师父他老人家走得匆忙,也没留下啥物件给我念想,还不许我自食其力啊?”
隋文烟虚扶着额头,觉得脑袋实在昏沉,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位师弟?这样的家伙,能担当得起复兴宗门的使命吗?那终究是自己的责任,这家伙应该是指望不上的了!愿他好自为之,日后别沦为邪魔外道就好!
“我真不理你了,我得走了,你自个在这慢慢忙活吧!”隋文烟摇了摇头,假装生气似地走向殿门外。
“别啊!再等会……我保证这是最后一盏,我这就快好了……”李卫真果真急了,毕竟没了隋文烟,他可怎么出去啊?
“嘭”
结果这一急,顿时用力过猛,把近乎已经完好凿下的石灯,给一剑磕碎了。
听到后头的动静,隋文烟难掩嘴角的笑意。其实,也不必掩饰,反正她身后急忙跑来的那人,也不可能瞧见她在偷笑。
再次行走在长廊之中,比起来时的心惊动魄,回程时终归平淡顺遂。百般无聊之际,李卫真还趁机学会了如何避开陷阱的窍门,虽说如今已经意义不大,但总比把回程的时间花在彼此沉默上要好。
当两人重新站在藏经阁废墟遗址上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是将近拂晓时分了。平安无事,看来不知是昨夜巡视的玄龟门弟子实在草率眼瞎,还是根本就是偷懒了一夜。
不管如何,两人此番故地重游的目的已经达到,是该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临走前,隋文烟还有始有终地想要关闭密道入口,却是被李卫真给伸手制止了,“就这样吧!反正里面也已经没有宝物了,把密道留下,给人参观一下也挺好!”
隋文烟皱眉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李卫真勾起嘴角,笑容玩味地道:“那九尊傀儡,如果它们也有人的感情,我想它们也不会希望自己,终其一生,都没有真正派上用场过吧?”
“到底是不忍心的啊!既然,它们也是太一门存在的一部分,又无法自己走出长廊,咱帮上一把,不应该吗?”
隋文烟看见眼前之人,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就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想不到你的心眼竟然那么坏?这都给你想到借刀杀人的法子,真是天生的坏坯!”
李卫真很是配合地摆出一脸坏笑的模样,“你这样说,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喽!”
隋文烟回以皮笑肉不笑的敷衍笑容,转身唤出了飞剑,却是有些犹豫。
“走啦!”
“嗯!路上小心,若是不嫌麻烦的话,替我捎句话,跟闻师兄说我好得很呢!”
“我才懒得理你,要说你自己去找他说去!”
“嗯,那或许改天再见?”
“呃……再见吧!”
道别的话已经被说尽,简短的话语中或许有过挽留,或许渴望过被挽留。
有些话,有人在竖耳静待着;有些话,有人将它卡在喉咙,一下吞咽,悄悄换走。
又或许……根本就没有那层自作多情的想法。
世道纷乱,皆因人情世事,纷扰不清!道不明,理还乱!
望着隋文烟遥遥远去的剑光,李卫真深吸一口气,也准备要择道而行。
故地重游,也不是没想过要回杯渡山瞧一眼。只是现在天快亮了,要是再因触景伤情而逗留,只怕真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李卫真下意识地轻抚胸口,自己的事情,自己总归是最清楚。那一盏茶时间,哪够什么疗伤啊?不过是回了几口气,能够暂且压住伤势,走起路来不病恹恹罢了。更不外乎是不想让旁人担心,走得放心罢了!
李卫真不禁自嘲笑道:“你这家伙,真得改改那爱逞强的性子了。不然早晚得出事,到时又不知该连累谁替你伤心了!”
其实,在生与死的朦朦胧胧之间,有些事情,他还是能够感觉到的。
毕竟,他李卫真的神识触感,可相当的……
“谁?”
正在自顾沉思的李卫真,倏然眼皮子一跳,猛然转过身来,袖中光耀一闪,手中已是有了把握!
剑锋冷冽,不管底子如何,最起码架势不能输!
灯笼?一只白灯笼?
李卫真凝重的神色中,还透着无尽的疑惑,在他眼前相隔一丈处,幽幽晃荡着的,竟然是一只白纸灯笼?笼罩着微微跃动的幽蓝色火苗,不带温暖,寒意倒是挺甚的。
“阴物残秽?”李卫真冷哼一声,心态大定。并立即分出神识,进储物袋里翻找起被他冷遇了好些日子的那枚逆鳞吊坠。
想必在那血腥一夜过后,太一门的山门旧址,便已经成为了月轮山里阴煞之气最重的地方。那么多惨死、枉死甚至是冤死的人,能不残留些怨念下来吗?
虽说附近的一些宗门,也肯定会派人前来除阴秽,不仅是玄门中人这些表面功夫必须做,而是确实也不能放任那些阴物下山残害百姓,日益壮大。
但如今仍能瞧见这么一只鬼气森森的白灯笼,李卫真想着必定是有些人行事马虎,做事情不够干净了。
虽说这只灯笼,极有可能是某位太一门人,死后的残魂所化。但终究人鬼殊途,想必那人生前,也不想沦为害人的阴物吧!
李卫真虽收起了飞剑,却是手握辟邪驱妖的逆鳞吊坠,往前踏出一步,微微沉膝蓄力,但求一击得手。
白纸灯笼好似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顿时火光摇曳,光亮忽明忽暗,浑身都在打颤那般,在空中飘摇不定,想逃,又好似想继续逗留。
最终,有幽蓝色火光攀上了灯纸,隐隐勾勒成一个字体。
从李卫真的角度去看,那个字是反过来的,但足以吸引他暂时放下杀心,去定睛细看。
“这个字是…..祭……不,是蔡字?”
“是蔡字?”
李卫真的脑袋顿时似有轰隆之声炸响,陷入到一片空白之中。所有的思绪,尽数在飞快倒退,倒退到二十日前的那日下午,勾起了刻骨铭心的回忆。
在那条返回月轮山的路上,那条黄土大道,曾经也有一个歪歪斜斜的“蔡”字!
李卫真摇晃着脑袋,他瞠目结舌,他万般不愿相信,他指着眼前的白纸灯笼,心如刀割般地颤声道:“你是……蔡师兄?”
然而此时,在李卫真心里,却是在千般祈求:千万不是,不要是蔡师兄,不要让我再杀你一次。我求你了,别那么残忍!
但偏偏,那白纸灯笼竟是在上下垂直地飘动,似在点头答应那般!
顷刻间,李卫真身形一晃,踉跄后退,似被天打五雷轰!
白纸灯笼却是轻轻飘到李卫真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甚至还碰了一下他的手,冰冰冷冷,却是似乎并无恶意。然后,又倏然飘到远方,静静悬空不动,似透着某种暗示,指引生者前路!
李卫真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上,那灯笼果然又飘远了一些,双方一直保持着一个默契距离。
但随着路途的熟悉,李卫真已经约莫猜到了终点何在!
太一门的两大墓园之一,离园-往生林!
果不其然,那只白纸灯笼,最终飘然没入了梨树与坟墓相伴相依的树林里。幽幽蓝光,不再因李卫真的身形靠近而疏远,灯笼彻底停下,它被人提在了手里。
那人静静站在梨树下,粉面高个,笑容如似春风,姓蔡,名若闲!
手提灯笼的蔡若闲,淡然一笑,给予来人寒暄问候:“都统可否别来无恙?恕小蔡未能亲身远迎,实在是失敬了!”
李卫真呆呆地看着眼前之人,下意识的,竟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啪”的一声清脆声响过后,眼前之人依旧在,还好……不是做梦!
李卫真痴痴地道:“闲哥,真的是你?”
蔡若闲含笑点头,给予肯定回答:“我想,是没错的!”
大道玄妙,世事无常,枯木亦可逢春!原来有些遗憾,它也能填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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