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声惊喝如雷贯耳,震慑得那路旁的行道树,都仿佛因为胆颤心惊而停止了摇曳婆娑。
就更别说是那颤颤栗栗,抖得像垂死老者那样的胳膊手腕了。
那来势汹汹的一巴掌,被那突如其来的雷霆暴喝,轰然粉碎了所有戾气,堪堪停在那张仅有年少孩童才有的细嫩脸蛋旁,距离不足一指。
但却是悬崖勒马,没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让所有人下意识地,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种松懈,仅仅只存在了一息。一息过后,浓烈的杀意,已是牢牢地锁定了企图行凶者!
李卫真没有一如既往的在解剑庭翻身落地,步行走过山门牌坊。他猛地双腿一夹,缰绳一扯,坐下追风吼当即通晓其意,四蹄飞扬,如过山的清风。
当疾风骤停,四足稳稳落地之时。居高临下,胜似天兵神将的李卫真,已经歪着脖子,冷睨着那名近在咫尺的守山弟子,厉声道:“你胆子不小啊?”
“拜……拜见李师兄,小人该死,小人就是跟这位小兄弟开……开个玩笑!以大欺小的事,我……我哪有胆子做嘛!”
李卫真那一身刚刚从死人堆里摸爬出来的杀气,可不是开玩笑的,先前还在远处的时候,那名年轻的守山弟子就已经是满头大汗,后脊生寒了。如今那股威压当头压下,更是“啪”的一声便双膝跪地,磕磕巴巴地好不容易才说完一句话。
“先……先生!”
与此同时,乍听起来像是一声,其实是同时出自两人之口的绵软话语,幽幽入耳。
李卫真竟不由的心里一咯噔,连忙收回狠厉目光,化作似水柔情,落地躬身,向两位小道童招了招手。
和熙的笑容,清澈无垢的双眸极具亲和力,翻脸的速度,堪比翻书。
其实,方才远远见得李卫真出现之时,两位小道童就已经想要竭力喊出,那声日夜思念的“先生”二字了。
可当真近在咫尺时,没来由的,那简短的两个字,竟就那么活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最后仍是竭嘶底里,但却远没有想象中的响亮,而是怯懦软弱,如蚊子飞过般细微。
归根到底,是眼前的李卫真,与让他们印象中的那名平易近人的先生,又或是说亲如兄长的大哥哥形象,实在是天差地别。
虽然两人尚未踏上修行路,但小孩子的纯真直觉,是很敏感的,那一身无形的杀气,亦如天堑般,将彼此划分而开。
这也是李卫真为何在察觉出端倪后,要死命地压抑住浑身气息,尽力转换心境的原因。
好在到底是往日的温情与思念,盖过了本能的恐惧,两名小道童,一前一后地扑到了李卫真怀里,才让后者真真正正的得以松下一口气。
“先生,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我和叶童,每天起早贪黑的,一天天的在这里盼了你多久,才终于盼见你回来吗?”
起初,还只是细微的哭腔,但渐渐的就像是暴雨夹着狂风,一发不可收拾。安澜那精致粉嫩的玲珑小鼻,很快就给哭得通红了。
“现在不是回来了嘛!没事了,先生在这里呢!不哭了,乖!”
原本就已是半躬着身子的李卫真,干脆就单膝虚跪,蹲下了身子,用手捻着袖子,轻轻地给安澜擦着泪水。
好在叶童终究是男孩子,虽然亦是眼眶微红,但亦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一旁,不然李卫真可就真是焦头烂额,忙活不过来了。
到底还是得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分辨是非对错。李卫真便转头望向叶童问道:“你俩在这等我,等多久了?”
叶童不假思索地答道:“如果是说每天都来的话,就是最近这个月的事情。因为有些风言风语,加上先生您又许久音信全无,我俩心里没有底,待在德风静苑大眼瞪小眼,实在度日如年。”
“都是我的主意,别看安澜平日里架势挺足,她没胆子做这事!”
见叶童竟然有揽责上身的意思,李卫真既有些意外,又觉得欣慰,只是这些情绪通通都没有表露出来。
因为,李卫真曾对其嘱咐过,他不在家的时候,两人不许打着他的名号出去惹事,但真正遇事了也别怕事。但不管怎样,叶童你身为带把子的小男子汉,在外头必须强硬,要懂得保护安澜,因为她是女孩,是妹妹!
见叶童说完话之后,就不由地低下了头,李卫真不禁空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笑道:“傻孩子,带头做这种傻事!”
随即,李卫真又问道:“这里,可不是你们待的地方,先前就没人赶过你们?”
叶童慌忙抬头,尔后又把头埋得更低,谨而慎之不敢有所偏倚地回答道:“赶过,但他们也晓得我俩是先生的道童,没敢真动手,就是骂上几句,最多也就是推搡几下。起初,我们胆儿也小,就远远走开,换别地站了!”
闻言,李卫真不禁打趣道:“那后来,胆子就怎么大了呢?”
叶童抿了抿嘴,略显犹豫,“有一次,牌坊外边回来了好些人,就以为先生您回来了,想走近了瞧,结果又被赶了。那会碰巧先生您的师兄,也就是先前那位偶尔来家里,教我和安澜学诗、弹琴的闻先生路过。再后来,我们站在这里就没人赶了。”
这么一说,李卫真就全想明白了。要不然,他可不认为,单凭他的名号,就能震慑住所有:见高就拜,见低就踩;明里一套,背后一套的势利眼。
况且,自己一走就是七个多月,别说是他,就连整个御战堂,都长时间的音讯全无,在有的人心里,怕是已经估算他回不来了吧!
哭了好一会儿的安澜,拍着胸口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后,便又嘟起了小嘴,带着哭腔气鼓鼓地道:“先生,他们都好坏的,不仅赶我们走,还骂我们是狗呢!还吓唬我们,说先生您死了,要打我们呢!”
李卫真不由地皱起眉头,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来,“他们当真这么坏?”
安澜连连点头,还生怕以前小报告打多了,李卫真不信自己,所以又连忙拉上叶童,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保证这次绝对没有添油加醋,不信你问叶童,他最老实了!”
叶童只是简短有力的附和道:“确无虚言!”
“李师兄,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是他,是那个家伙在指桑骂槐,还说您死在外边了,我可从来没有说过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啊!”
先前那个早早就已跪倒的守山弟子,如今更是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更是不惜把站在他对面的那青年给拉下水。没别的想法,就是在最坏的可能下,多找一个人分担而已。
“李师兄,您可千万别信了这范福生的鬼话啊!我那些都是用作比喻的无心话,为的都是劝着他别动手打人啊!”
“莫贵,有你这样当同期兄弟的吗?你可不能因为自己做错事,就往清白人家身上泼脏水啊!我打人了吗?我最多就是吓一下,你说的那些话才是诛心之言啊!”
“范福生我真是瞎了眼才认识你……”
“都给我闭嘴!”李卫真凛声低喝,忍不住又放出了几缕杀气,慌忙又得收敛气息,顾忌在前,可谓是恨得他牙痒痒!
“安澜你说,他俩谁的错?”
安澜先是指了一下莫贵,吓得对方亦差点跪倒,“他确实坏!
但随后,又指了一下范福生,后者瞬间面如死灰,“但他更坏!最坏是他!”
闻言,李卫真笑容阴鸷,腰杆子也挺了挺直,转身冷睨着范福生的诚惶诚恐,冷笑道:“原来是这样子啊!”
“李师兄恕罪啊!我……我真没想打人啊!”
李卫真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人。换做任何一位,曾在擂鼓山与他并肩作战的袍泽,都会清楚,他在瞧死人的时候,就是那样的一副眼神。
“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认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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