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最后一批撤回营地的人,还是令狐天与隋文烟。
长久以来,这还是李卫真第一次,也是众多太一门人头一回,看到令狐天身上带伤,一直神采熠熠的双眼,流露出落寞与黯然。
就连那肩上立着的青鸟,亦是羽翎凋落,呜咽哀鸣。
“二师兄……”
见到令狐天也回来了,仅存的御战堂弟子们,眼神中多少恢复了些许希冀。
一支队伍,如果连主帅也没了,就像是人,没了脊梁骨。
“二师兄,潘师兄呢?”
一道声音,有些怯懦,那是御战堂里少有的一名女弟子,她左顾右盼,似乎想在令狐天身后找到期盼。
令狐天眼含泪水,抬头望天,喟然长叹后,他对着那名女弟子,竟深深地一鞠躬,“潘师弟他……对不起,我连他的尸首,都抢不回来,对不起……”
御战堂里,曾有一段良缘,一对道侣,他们并肩作战,心灵相通,默契无双!
“潘郎,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那名女弟子没有如众人所猜想那般崩溃,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将一切苦水往肚子里死命的咽下,咬着牙也得咽下!
她也比谁都清楚,自己这条命,是如何苟活着的,几乎是在潘德战死的那一刹那,其实她就已经知道,她要等的人,不会再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了。
但事实归事实,愿不愿意接受,却是另外一回事。
现在她彻底接受了,一个接受现实的人,是不会流泪的,只会在心里头默默地滴血!
山下的那群散修,没有一鼓作气的冲入阵中,在方才的战斗中,他们的损伤也是难以估量,也需重整队形。
但无论是山上还是山下,都明白到一个近在眼前的事实,那第八次攻山,应该就是最后一次了。
难能可贵的是,在山中的营地里,因为物资短缺,大家反倒更加融洽和谐了,相互交换着各自所需的伤药。
部分伤势较轻,又懂得治疗术的战修,甚至还帮着后勤人员,一起参与对重伤员的救治。
尔后,所有战斗人员全副心神地打坐恢复灵力。此地灵气淡薄,便铺满了一地的灵石,场景蔚为壮观!
而后勤人员们,则自发的前往法阵之中盯梢,如此的齐心协力,前所未见!
因为,他们都清楚明白,自己活下的希望很小,很小!
小到如果不能够在生命结束前,最后再发光发热,不顾一切的燃烧一次,这种遗憾,或许会被带到下辈子!
擂鼓山下,北面散修营地。
一位白发苍苍如白鹤古松的老者,站在瞭望台上,双手负后,眺望着眼前这座如沉睡巨兽般的擂鼓山。
老者的身旁,还站着一名捧剑的墨衣少年,面露好奇之色,问道:“师尊,为何我们不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杀进去?”
老者捋了捋胡子,开怀大笑道:“颜儿,你还是太年轻了,容易得意忘形,好大喜功!此消彼长下,我们战局早已大定,那些穷寇又何须再追?”
墨衣少年皱眉道:“师尊可是……在顾虑那劫船而逃的霍鸣?”
老者斜睨了少年一眼,终究还是消去了眼角初绽的那抹怒色,取而代之的是半眯着的笑眼,笑道:“小小年纪,心机那么重,这可不行啊!在你没有真正成长起来之前,真话,还是得少说!在人前卖弄聪明,可是很愚蠢的事情!”
墨衣少年点了点头,但望向老者的眼神中,却仍是希望能够得到确切回答!
老者停顿了一下,便掐着手指对少年问道:“颜儿啊!你觉得如果我们趁势强攻,需要多久才能杀光山上的那些人?”
墨衣少年亦掐指心算了一下,抬头道:“一个时辰,最多不过两个时辰!”
老者眼神之中带着赞赏,但很快便收敛了起来,转而严肃地道:“那霍鸣的影响力,可不仅仅是在玄龟门,他背后还有一座更大的靠山,浮南城霍家!那艘巨楼,在海上快得很!在白龙滩到浮南城来回一趟,可无需一个时辰!”
墨衣少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师尊果然还是在忌惮霍鸣,怕他在浮南城搬来援军,尤其是请来他那位,拥有金丹后期修为的亲叔叔?”
老者差点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右手抬起来又放下,终究是舍不得打啊!
“等着吧!等战局再明朗一些,免得被人坐收渔翁啊!”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霍鸣,倘若知道了这事,该不知是作何感想?
或许,该会由衷感叹一句:“我霍鸣这二字,什么时候,那么能唬人了?”
继而,该是想要狠狠抽那老者一巴掌,再一口吐沫星子砸脸上,骂道:“孬种!”
伴随着一声霹雳炸裂之声,在夜空中光华四散。
营地里,再无分战修、辅修,所有人都拔剑出鞘,不再是为了活命而战,而是为了能在倒地之前,喊出一句“值了!”
子夜时分,擂鼓山上的最后决战,终究还是打响了!
那位老者与墨衣少年,还是低估了死战之人的决心,纵然不惜以人命堆叠,他们还是花费了超过两个时辰,才彻底破除掉所有法阵,攻进了营地内部。
将包括令狐天在内的三十多人,围困在一个圈子里,但要想把所有人都杀光,还得费一番苦工!
先前的每一次战斗,那位老者都没有亲自动手,而在一刻钟之前,他亲手与令狐天过了几招,直到如今,仍有些气血翻涌。这种情况,在他这个年纪和修为,可不多见!
“惊鸿浪子,令狐天?春羡小子的徒弟,果然有两下子!”
令狐天一手摁在腰间的翠绿葫芦上,一手执草徽剑横在胸前,怒道:“你个老不死的,一直藏头露尾,现在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区区金丹初期,还是个只结了下品金丹的废物,你给我师父提鞋都不配!”
“狂妄小子!杀!”
一声雁啼,青鸟扶风遥变真身,载着令狐天携九天罡风杀向老者,天上地下,极招尽显!
如果说,天上的战斗还有招式可言,那么在地上的那场更为血腥惨烈的厮杀,就只能拼谁的命更硬,更不把死亡当一回事了!
李卫真不仅仅是杀红了眼,更是早早没了章法,他两只手都有握剑,左右开弓,如同一头发疯的蛮牛,只一味地往前冲杀。
其实,李卫真并不通晓双剑路数,但只要不空出一只手,少砍一颗人头,他便心满意足了。
一直冲杀到了散修队伍的近乎最后头的人堆里,李卫真突然抛出左手的那柄飞剑上天,继而他的身形便如鬼魅般往空中掠去,却在人堆里留下了一颗金光灿灿的珠子,如白日降临!
“颜儿,不……”
一瞬间,如同地牛翻身,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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