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际蒙蒙放光,驱散开如纱般薄雾。
新抽条的嫩枝牙上,春露怯寒,晶莹欲滴,又是一天美好光景!
李卫真早早便已起身,先是溜进了书房,尔后,轻手轻脚的路过俩小娃儿的寝室,放出神识细细探听里头的动静后,方才往正厅迈步。
在自家仙府里的一家之主,却像是做了亏心事的贼人那样,李卫真自个都忍不住摇头苦笑。
步入正厅,李卫真取出一封书信,放在长条茶几上,用一袋子沉甸甸的灵石压着。
书信是离别信,方才回来住上一夜,又得出任务了,李卫真实在不知如何当面对俩小娃儿开口,只能想到以这种形式告别了。
那袋灵石,是小娃儿们的生活费,如今李卫真府上的一切吃穿用度,都得自掏腰包,不能再像以前当新人弟子那样,都由宗门免费供给了。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光是维持那仙府禁制,每个月就是不小的一笔花费,更别说什么灵兽精肉、上好的灵米这些填饱五脏庙的必需品了。
德风静苑,距离食堂路程有点远了,要是三餐都得往外跑,李卫真御剑来回自然可以无所谓,但两个小娃儿就不行,反倒是自己做饭更方便。
反正只要给得起灵石,一切吃穿用度,都会有人专门送来,倒也不麻烦。
好歹是御战堂都统,这些钱,李卫真还是花得起,也是愿意花的。
几乎是李卫真前脚刚走没多久,两位小道童竟不约而同的从各自寝室推门而出,相视一望。
穿红袄子的可爱小姑娘安澜又是嘟囔着嘴,一双大眼水汪汪的,跺脚道:“先生又不辞而别了,还真把我们当小孩子啊!”
邻屋的同岁少年叶童,着一身绯绿短衣,扎护腕,穿长靴,一副少侠模样。只见他倚在门廊石柱上,说话也是模仿大人的口吻,轻蔑笑道:“哎,别带上我,先生一直以来都是把你当做小孩罢了!如果不是怕了你这爱哭鬼,先生何苦出此下策?”
闻言,安澜的眼中顿时雾气尽散,粉嫩的双腮倒是气得更鼓了,摩拳擦掌,冷声道:“你说什么?”
叶童已是心中露怯,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怎么,我说实话罢了!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背后说人坏话?”
“烂叶童,你找死!”
凛声一喝,娇柔的稚气荡然无存,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安澜已经是揪住了叶童的耳朵。
“好男不与女斗,我们讲道理,讲讲道理行不行……”
“自个偷懒还有理了?早该替先生收拾你了!”
两人一路打闹入了正厅,完全留意不到,在身后的花坛里,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穿过淡云薄雾,一路飞到了战云台,落入到演武厅前,正拾阶而上的李卫真手中。
如今的战云台,亦是御战堂的驻地所在,在下山前,还有一场会议要开,没那么早,只是李卫真习惯早到罢了。
那道白光入手之后,光芒弥散,显露出玉符真身,显然是用于传音之用的法器。
结出法指,配合预先设下的口诀,俩道童自出房门后,直至入正厅前,所说的一言一语,都尽数飘入了执玉符之人的耳中。
李卫真既是忍俊不禁,又是慨然长叹道:“还真是在装睡呢?看来,这招以后不能再用喽!当这俩小机灵鬼的先生,压力大啊!”
步入演武厅,左右两侧都还各有一扇门可以继续往里走,里头才是议事的地方。
里头还真是别有洞天,地方宽敞先不论,光是那一排排成行成列的座椅,由高往低排列,成扇形半包围着最底层的高台,李卫真就觉得这布置有意思。
这里被称为春秋馆,有指点春秋的意思,最多能够容纳一千两百多人。当然,如今整个太一门,都没有那么多练气期以上的修士,更别说是御战堂了。
但李卫真尤记得,当初令狐天搭着他的肩膀,俩人站在下方的高台,抬头仰望,指着那一排排座椅。
令狐天豪言壮志:“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总有一天,咱要让这里坐满了人!像你我这样的人,干一番大事业!”
倘若,有朝一日,春秋馆内当真座无虚席。不敢说御战堂可以名震天下,但太一门必定大有所为!
然而,时至今日,李卫真尚不能理解那样的野心,毕竟太遥远了。毕竟,如今整个御战堂,加上令狐天这位堂主,也才刚好一百人。要发展到理想中的规模,十年,二十年?
但李卫真又觉得自己等得起,他才十八岁,虽说距离十九岁也不远了,即使再过二十年,也还是而立之年,大事业如何做不得?
一想到,在将来,自己身后可能会跟着几百号人,李卫真还是感到有些高兴的。这大小算是个官啊!还是个仙门里的官!
想着想着,李卫真又想到了他父亲,心想自己可算是没给他老人家丢什么脸。
底下的四方高台上,又有一张圆桌,李卫真的那把交椅就靠近圆桌。
其实,说白了,在春秋馆里真正具有发言权的,也就圆桌边上围起的十把交椅。一位堂主,三位都统,六位副都统,仅此而已。
其他人,只有旁听的份,有时被点到名,也能说上两句,大部分时候,都是全程缄默。
会议的内容简明扼要,只是大致的阐述了此次任务的缘由,以及将要抵达的目的地。有关作战的计划,可谓是白纸一张,只因他们出发后,还要与玄龟门的人会师,共同商讨。
换言之,这是一次规模不小的联合作战任务。
出了春秋馆之后,李卫真的脸色有些凝重,凭借过往的经验,他知道这趟下山会很麻烦。
需要如此劳师动众,那便意味着,未来要碰上的敌人,很有可能是御战堂倾巢而出,都难以啃下的硬骨头。
这趟下山,可能又要过很久才能回来了。
李卫真低头呢喃道:“希望只是我多虑了吧!不然等我回来的时候,安澜可又要哭惨了!”
天剑广场上,队伍已是开始检查行装,不久便要出发。
李卫真一边整理着追风吼上的鞍具,一边面带疑惑地对蔡若闲说道:“傅励驰呢?方才开会的时候就缺席了,现在人还没来?他不应该没收到通知啊!”
蔡若闲肩头一耸,“或许,是有私事耽搁了吧!要不,让小蔡亲自去找他?”
李卫真正要点头,一旁的雀斑少年就把脑袋伸了过来,嬉笑道:“励驰、例迟,例行迟到,咱傅公子这名字,起得真他姥姥的好啊!”
话音刚落,一道淡银色的剑光,拖着星星点点的尾巴,自天际而来,御剑之人,亦是光彩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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