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洗兵逆风解开松散的束发带咬在齿间,双手一丝不苟地扎起干净利落地单马尾。
她并不是一个人在这空旷战场之上。
余穷是旸国史册上记载的旸国齐帝之后,也是他唯一记载在册的皇后。
然而除此之外,她还是破微君李还的女儿。
生没有任何武学赋的无用私生女。
旸国边境屿尚关外正逢风雪,两军对阵威严甚甚,中间却空出好大一片空地来。
空地之中只有一顶硕大的行军帐篷,光看外表猜不出是哪国的军帐。
但晏洗兵就是为了这顶军帐而来。
空阔旷于霜雪之外。
倾盖飞雪下万物何其?一袭红衣一杆长枪,唯独她站在风雪之中,雪落于肩而后蒸腾化为水汽。
她已经击败了守卫军帐的所有人,晏洗兵知道,大概在远处埋伏着很多弓箭手,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可有这一顶军帐在,便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少顷,她将散落的碎发扎好。
正当她放下手的那一瞬间,一道剑气破空而出!晏洗兵左足轻点,旋身而过,身后长河轰然起浪!
再抬眸,金衣持剑人挑帘而出。
晏洗兵身前身后数十万隐蔽起来的各国将士都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分神唯恐错过下第一剑仙破微君的出场。
盛名之下无虚士。
破微君成名在三十年前,如今算来该有一个甲子的岁数。
可他金袍缓起合,眉目正刚毅,浑然还是壮年模样。
举手投足之间有着无形之气运,紧紧一个背影,便让军中众人不由紧张。
一个弓箭手慌神之间松了手,霎时间一箭破空而去直逼破微君后颈!
对视的二人却丝毫未动,下一刻那枝箭竟然在空中咔擦一声断为两节,跌落在雪郑
对于这点插曲,错射弓箭的弓箭手即可就被带下去行军法,可晏洗兵与破微君却丝毫不为所动。
但看他对着女孩一声:“啊晏,战场非儿戏,你来做甚。”
言语之间颇显亲密,仿佛那个打到破微君军帐周围一应子弟护卫的不是她。
破微君成名多年,细想起来比青阙君时非谢还要早上三十载,他一生单打独斗仅有一场败绩那便是时非谢的幻术。
如今被称为下第一剑仙的破微君又被人打上门来,赫然是自己曾经受托教导过的孩儿。
晏洗兵。
她甚至不是空手前来,背着齿牙破虏枪,将栓住破微君女儿的铁链一端摔在地上。
当做拜贴。
“修平请同破微君一战,如若破微君败了,便不再插手五国合纵攻旸之约。”
她还不到长枪枪尖高的身量笔挺站着。
少女的声音并没有同龄女儿的尖锐气,但运气浩然内力,足以让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几国主帅原本各不服气彼此,只对公认的下第一剑仙破微君推崇备至,以为有他于此此战必胜。
若不是旸国没脸没皮停战多日,这屿尚之地早也该攻破了。
“这女娃年纪尚却能毫发无损得对战破微君十败子,莫非也是破微君门下?”
“道未曾听过,可看如此定然也是交谊匪浅。你看破微君何等人物,何时对人这么客气过?”
“修平?这修平一名听起来有些耳熟?”
“大人忘了,先前旸国那个摄政的公主收养了个女儿,封为公主,那封号正是修平!”
“这屿尚之地,也正是这旸国修平公主的封地!”
破微君看着她身上一层细密热气,想来是这一路上与自己的弟子们多有交手,热身了去。
“修平?”破微君端详着手中长剑,“吾不接无名之约。”
“若你是青阙君的弟子,当可与吾一战。”
晏洗兵抽出背后长枪,干净利落地挥而劈断余穷双手的铁链,郑重其事道:“旸国修平请同破微君一战!”
平地忽然起罡风。
跟在时非谢身后晏洗兵没有修习一点术法,只有昔年破微君见她懵懂可爱,所赠的踏云宝驹。
最终还是靠时非谢搬云驱长风,将她送到破微君面前。
而余穷被锁住双手受人制肘狼狈万分,她看着陌生的父亲,看着手腕上的淤青伤痕抿唇笑道:“啊晏我以为你不会如此孩子气,觉得捉一个余穷就能够逼迫闻名下的破微君。”
晏洗兵却不去看她:“昔年蒙受破微君一剑之恩,晏洗兵不敢或忘。”
破微君受邀攻旸也不过是随心而来,余穷不过是他和一个汶国宗室女的私生女。
即便能以她的名头,来讨伐旸国不义,却还没有请动破微君的分量。
往后的诸多荣光皆在往后,而今她什么也不是。
对于这个辈破微君分外欣赏,他劝诫道:“啊晏,你有这般赋本应当一心武道,假以时日莫击败吾,便是踏破虚空也大有可能。”
“可你偏同你的师傅一同胡闹,硬是要下山入仕搅乱帝气国运,吾此番也是为了助你斩断尘俗。”
青阙、破微、苍髯三君皆是高傲的,在他们眼中一国生死也不及一个好苗子是否能够成长起来来的重要。
晏洗兵比余穷还要些,她那张还带着孩童娇气的脸抬起来,目光逼进破微君沉沉的眼郑
“大道之行,千人汲汲营营,可我还你们所追求的我还不懂。”
“晏洗兵只求破微君应修平一战之约!”
那厢破微君还没什么,余穷却轻轻笑起来,她转动着自己的手腕语气轻描淡写:“破微君会答应你的。”
“在你这个绝世好苗子落入世俗之前,他忍不住不与你一战,”余穷和破微君没有太久的相伴,但她了解这个人,“但是啊晏你方才只若你赢了该如何,那若是你输了呢?”
此言一处饶是破微君也有些许动容:“余穷——”
“破微君可莫要喊我这个名字。”
余穷带着些厌烦的神色:“今日是您同旸国修平公主的对战,与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没什么干系。”
晏洗兵自始自终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若修平输了,自今日起与青阙君断绝师徒情谊,为破微君剑侍。”
若是晏洗兵什么断手断脚,破微君必然不会应允这个无理之约。
正如余穷所的那样,破微君清楚无论如何这个年纪的晏洗兵是胜不了自己的。
他爱武如痴,不舍得让这个还有无限未来可能成就的晏洗兵付出这般惨烈代价。
但如果是与她那昏了头的师傅断绝关系,转而接受自己教化的话,破微君有信心教导出一个比自己更显锋芒的武道怪才!
急管摧眉金石蹦,砍山昏暂芒昧。
“如此,啊晏,本君便应你之约。”
破微君剑未出鞘已有风云之变,观者无不双股战战,几国主帅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就近观看破微君出剑风采!
没有人觉得破微君会输给一个还没有自己佩枪高的女孩。
可那个女孩站在旷野之中,直面破微君浩然剑气,只是轻声道:“还望破微君谨记,你应的是旸国修平公主之约。”
吾之所处,沧浪皆起不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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