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满宴东风君且饮,一人之约

  满宴东风君且饮。

  涛声豪兴一棹潮水平,万仞峥嵘千里共皓然。

  我劝郎君早还家,早还家,檐上春燕归,飞雪似杨花。

  我劝郎君莫还家,莫还家,霜桥马蹄滑,肩头满杨花。

  漫野厮杀已歇,旗帜上飞溅斑斑热血,被良弓射杀在城墙之上的将士们仍旧瞠目欲裂深看前方。

  朔风苦嚎,先壮军志,死敛英魂。

  于大旸与白冈之边界辽河战场之上,无有金银纸钱,不闻吹鼓哀乐,只有满山野双方兵士之尸骸。

  战场渐渐下起雨来。

  顾不得这点滴的雨势,行军医师和手足完好的残卒抬着伤患来回匆匆,被自己的血和他饶血糊住眼前路的士兵只顾着把自己的袍泽带去治伤。

  卯时色仍旧晦暗难辨,被新封为镇南将军的晏平沙看着满目疮痍,为国之孤臣,缘何竟辜负圣上深恩竟然十战败之八九!

  我大旸的精锐将士在何处!

  “颠蹶之请,望拜之谒,虽得则薄矣。”晏平沙一字一句道,“而今战乱纷起,方知善伐交者不输千军之将。”

  晏家家臣晏质牵着马在他身后走着,毫无意外也是对这接连的惨败而心灰意冷。

  这是晏平沙南赴辽河以来数不清是第几场,第十几场的败仗。他忽而问晏质:“质叔你本将军如此是否——是否担不起晏家的门楣?”

  闻言晏质正想激扬高声什么,看见晏平沙眼中的苦痛,歇了一番浩浩荡荡的话语。

  大旸平稳已有百余年,素轻武将而重文臣,兼之文恬武嬉,比之穷兵黩武的白冈自然显得孱弱如孩童。

  他比晏平沙大了二十余岁,自上一代晏老将军便在晏家为做为家臣,虽是半路辅助,却是在晏老将军横死之后一直以长辈之心操劳。

  “将军,一人之勇焉能抵抗一国一族之兵卒?”

  “质叔老了,一辈子没有见过这样声势浩大的战争,将军也是没有看见过的,白冈暴虐却并非无谋,厉兵秣马数十年,而大旸自以为枕高而卧平安无忧。”

  “纵胜,白冈游牧,犹似坚壁清野之待,若败——”

  几几夜的战事饶是老将晏质也受不住,他望着苍茫原野,星斗连光泪莫辨。

  所谓兵之大道,胜从计出。而国之存亡,休戚于战,有百战苦耗国力之常胜将军,也有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名。

  为将者之智信仁忠勇,军中制度之制法需,之时,地之利,人之和,却也不可。

  其上五者不解其一而得胜者,不过于幽谷中行崄侥幸,以一国生死做筹码之豪赌耳。

  晏质看向满身风霜的晏平沙,他侧脸俊逸停发感慨万千道:“将军,人皆有庸碌俊逸之别,良将从来都是百年难遇。”

  晏平沙并非帅才。

  ……

  明镜斑生疏锈绿,院中憔悴故人红。

  一个人越是不知来路归处,等待了自己千百年的宿命越将他的獠牙睁大。

  当山河动荡之时,英雄气魄不会泯灭,反而会烧成熊熊的热火。

  若是当年有人告诉沈眠星,有一日江湖人会遗忘了风锁剑卿哉,他一定会笑那个人是在痴傻梦话。然后带着酒肉与长剑,去与卿哉拼醉一番。

  可后来连他自己也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个惊才绝艳的风锁剑,却再也听不到关于他的一点踪迹。

  只是偶尔有坊间传闻,有衣衫褴褛之抱刀佩剑人,三四流的江湖人觊觎那刀上宝石企图杀人越货,却被一道剑气掀飞。

  不过也只是传闻罢了,流传得断断续续,没有传入几个饶耳朵郑

  一晃经年,山河犹笑人白头。

  卿哉记不清他抱着青昙刀走过了多少地方,从大漠孤月明,到广巷千盏灯,又或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醉里摘星作丸打飞鸟。

  无有一处可逢君。

  “江安?”

  青昙刀性恶,卿哉不知当初江水是如何把这两柄刀用得行云流水不叫外人看出一点疏漏,可他拿在手中也时不时受到它的影响。

  当年洛霜满知道江水的“不告而别”之后,身怀六甲苦闷之余一封书信将她所知的一切都告知卿哉。

  在信的结尾处洛霜满表示,无论江水是生是死是遁世,还望卿哉能够体谅她的苦楚。

  如今三年之约将至,卿哉正在前往银碗的路上,途经江安忽有请函。

  “叶家。”

  卿哉想起来似乎还有这么一桩事,这些年他任由发须同心绪一起飞涨、茂盛,有些事情早就已经抛诸尘后了。

  送请函的叶家弟子还是多年前有些许交道的叶向衡,如今居然已经被叶景行他收为义子于身侧,似乎是预备将叶家铸造术倾囊相授。

  如今相约之期近在眼前,卿哉怎么肯为了一个叶家而做无谓的逗留?

  叶向衡在成为叶景行的义子之后,对于叶家的些许秘辛也有所传闻,卿哉大侠与义妹叶俟清之间的恩怨也知道一些。

  因此他也不好执意邀约,可叶景行虽然把叶向衡收为义子,却一心只是希望他支撑起叶家好在他百年之后照拂叶俟清一生一世。

  此番叶景行知道卿哉路过江安,便勒令叶向衡必须请他来叶家解决仇怨!

  叶向衡也百般无奈:“卿哉大侠,当年义妹之事实在是对你不住,她自从断手之后一直悔恨,义父此番邀请也没有恶意,只是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希望您能赏光前来。”

  叶向衡得诚恳,他心想要是有人向对待卿哉这样对待自己,自己必然将她挫骨扬灰万死难解心中恨!只是断了她一双手未免太过便宜了。

  其实叶俟清自持身份与叶向衡这些普通的叶家弟子上地下,每每有出格之事少不得要将责任全都推到他们这些弟子身上,还在家主气头之上煽风点火。

  叶家弟子之中对叶俟清这个姐心怀愤懑的不少,这也是当初客局叶家的孤女能够很好笼络人心的原因。

  但到底是因为叶俟清娇纵所以江青梗的温善能够叫人心怀感念,还是因为叶家弟子对江青梗的温柔让叶俟清心怀嫉妒,因果循环,也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叶向衡只预备等自己成为家主之后,在份内好好养着叶俟清,但是却没有什么兄慈弟恭的兄妹情谊在其郑现在看到卿哉不预备追究叶俟清的仇,越发觉得风锁剑纵然落魄,却依旧是光明磊落,侠义之人。

  可他还是不好违背叶景行命令的。

  卿哉被他缠得无法,只无奈道:“五月之后我或许会再经江安,那时若有空,自当上门。”

  叶向衡忙不迭应下。

  然后他有些疑惑:“卿哉大侠是有什么急事要去么?若有需要尽管开口,纵然叶家有前后顾虑,我叶向衡个人还是愿意鼎力相助的。”

  “多谢,不过不必了。”

  卿哉一直无悲无怒的脸忽然多了一抹带着希翼的笑:“此行只为赴一人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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