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村盖因坐落于山腰之半,多有山间云气腾挪,却不知为何终年少有雨落,总共年纪一只手数的过来的绿真又菱明哲他们这些孩子,记忆里也都没有见过几次的雨后彩虹。
于是当听大人们今雨停之后不定会有彩虹,这些孩子各个惊喜万分。
向来最是爱俏的绿真自早上睡醒开始,就一直央着娘亲拿出新做好的鞋子来穿。
绿真娘亲担心雨后泥泞脏了鞋子本就不大赞同,奈何她遭不住女儿的多番撒娇,这才心取出那双鞋给绿真穿上。
“这鞋子是娘刚做的,你可不许给弄脏了,不然娘可要跟你生气了。”
绿真娘看她满心都是漂亮鞋子的快乐样也跟着笑起来,把她的辫子又扎得精神些,然后催促着绿真,“好了好了出去玩吧,别老是叫人家又菱和明哲等你,早点去早点回。”
等到绿真给在那边的屋子里住着的漂亮姐姐采完花,鞋面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沾上一点泥点。
于是绿真娘才允许她继续穿着鞋出去玩,不过黑前就要回家,把鞋子洗洗干净留到过年再穿。
绿真自然是一口答应。
然后,她就跟着明哲跑去挖蘑菇了,雨后冒出了不少蘑菇来,瞧着就生嫩爽口!
“摔倒了么?可有哪里磕着破着的?”江水听到绿真因为路滑摔倒,鞋子掉下山忙问:“那悬崖这样危险,跑去那边采蘑菇干什么?”
更何况跌倒之后两个孩子六神无主,也顾不得什么蘑菇不蘑菇,游魂似地飘了回村子里。
原本绿真就是凭着不能被娘亲骂这一口气一直强撑着,现下听到江水姐姐这样急切的询问,忍不住哭起来。
她抽抽搭搭鼻涕糊了一脸:“江水姐姐我害怕!”
江水爱怜不已,将她搂在怀中:“好了好了不怕,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一只鞋而已,你娘不会怪你的。”
又好生安抚了许久,色渐晚,山间炊烟都起来了。陆陆续续有喊自家孩子回去吃饭的声音,又菱和明哲也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而绿真扭扭捏捏地不敢回家,她心翼翼问江水:“江水姐姐,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呀?”
江水失笑:“好,姐姐护着你,一定不让你娘亲打你。”
绿真得到保证自然是认真点头答曰:“好!”
可她又只有一只鞋,之前气势汹汹抓着明哲的时候,还将一只脚踩在明哲的鞋上才没有歪歪扭扭。
江水虽然看不见,但大抵能够想到绿真的窘迫,她心将绿真抱起来。
绿真不由惊呼:“江水姐姐不可以!你身上不是还痛痛么!”
诚然,绿真虽然瘦些,可陡然加上的负担让江水有些呼吸急促起来,她把竹杖交给绿真:“来,帮姐姐拿着好不好?”
“嗯!好!”
绿真好好抱在怀里,江水于是双手把她抱住,换了个稍微省力气的姿势,按照绿真的之路,一深一浅地抱着她往前走。
狗吠渐歇炊烟热,夕阳将江水的背影牵得无限长。
“绿真?江姑娘?”
绿真娘等不到绿真回来吃饭,正擦擦手准备出门去找,一开门就看见离自己家还有十步路的抱着自家女儿的江水。
她赶忙迎上前去:“你这孩子!你**姐是病人,怎么能够让她抱你!”
原本看见娘跑过来又想要娘亲抱,又怕被娘亲打想缩进江水姐姐怀里的绿真一呆,然后被江水拍拍背安抚下来。
江水笑:“一个孩子才有多重?何况这个没有几步路,绿真也乖,只是今绿真差点摔下山,吓着了,又丢了一只鞋,才叫我抱着的。”
听到自己女儿差点掉下山,绿真娘三魂飞了五魄,忙接过递来的绿真。
瞧着自家女儿瘪着嘴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绿真娘又气又心疼:“你这死丫头!跑山崖边干什么?”
将她好生拢在怀里像时候那样子哄,绿真娘看向见事态解决就要离开的江水,忙开口叫她:“江姑娘!”
江水撑着竹杖侧过身:“怎么了绿真娘?”
绿真娘看着马上就要全黑聊村路,又看看蒙着眼的江水,她好言:“来都来了,不如你吃了饭再走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江水摇摇头笑道:“绿真娘你客气了,红菱还等我回去吃饭呢。”
这倒也是。
绿真娘是个寡母,家里只有绿真和自己,她想了想干脆拿了一盏灯笼抱着绿真要送江水回去。
江水更是摆手:“不必了不必了,今日绿真受了惊,再走夜路不好,我一个瞎子其实白黑夜都差不了多少的,您还是先陪她吃饭吧。”
可绿真娘执意要送:“那怎么行?”
“你住进村子里来,从来没有出过门,这村里的路也不熟,那边还有个湖,万一栽进去就是我的孽了。”
江水还是不愿,两厢推脱到都黑了下来,最后两个人各退一步,绿真娘让江水至少吧灯笼带上。
“那就带着灯笼吧江姑娘,你瞧不见路,别人好歹也能瞧见你。”
江水最终揣着这句话,带着一笼温暖的火顺着来时的记忆缓缓走了回去。
她出门前只是将门虚掩,一是因为她没料到只是出门走走,想真切地感受一下阳光洒落脸颊的感觉,却一不留神就蹉跎了许久。
二是因为她虽然在这屋子里住了许久,却自诩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加上之前一直都是卧床或在屋内走动,从不出门,也就没有要一把钥匙。
等到她推开屋门,能够感觉屋内的温度比较屋外高上些许,有些人气。
果不其然微生红菱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回来了。”
回来,这个词极妙。
桌上菜还热着,微生红菱住在隔壁的屋舍并不与她同住,江水曾问这些饭菜是否是她自己准备的,微生红菱只是同村民买的。
江水将灯笼吹灭,仔细地挂在门旁:“嗯。”
而后江水坐下,安静地用饭。
微生红菱瞧着她的模样,忽而道:“你似乎心情很好。”
听此一问江水放下筷子,她感受了一番而后带着些莫名的情绪道:“似乎的确是这般。”
自打失忆起,有赖于素练涤玄的静心凝神作用,江水虽然不至于陷入无边的痛苦惶恐之中,却总还有着一股无形的郁结怅惘之气在心头盘亘着。
现在那股郁气似乎的确是少了些许,让她感觉有些轻快起来。
她于是真情实意地莞尔一笑道:“绿萝村民风淳朴,无论是孩子还是大人,都很好。世人都山水养人,或许就是这样吧。”
这话微生红菱听在耳中也随之颔首,她又问江水道:“方才你提的那灯笼是旁人借你回来的么?”
江水闻言点头。
“她,虽然我瞧不见路,但带着灯笼总还是能够让旁人瞧见我。很是一片好心。”
有时候人心就是这样煨软,越身陷囹圄的人,越容易被一点温柔打动。
即便她本人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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