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熊知道,顾姑娘不是寻常人。”
斜月左入崭绝台,紫翠圃囿衰精神。
江水并不接过话头来,她撕下一片叶子的脉络,将手上染上了浅草汁的颜色来。
不知名的禽鸟开了几个嗓子,哑哑地呼应了森幽浊月魂。
蒋飞熊又:“顾姑娘别怪罪我虚过了这些年岁还没什么见识,但飞熊总觉得,顾姑娘面前,从无大事。”
“仿佛任何事情在顾姑娘面前都只是事一桩,没有什么难处,都能过轻描淡写地度过。”
瞧了他一眼,江水:“无缘无故,恭维我做什么?”
蒋飞熊被她一噎,还是继续:“杨川虽只是个弹丸地界,蒋飞熊倒也见过不少的英雄豪杰,痛痛快快地比试过,也酣畅淋漓地喝醉过。”
蒋飞熊语气十分真诚:“可是不知道为何,顾姑娘和那些豪杰都不一样。”
江水已经在思索他想要什么了,神色莫测地瞧着自己的手心筋络。
却不曾想一大堆溢美之词之后,蒋飞熊只是诚心劝慰:“顾姑娘优秀至此,为什么总是忧虑不堪呢?”
不远处穿来就地宿营弟子们的一阵阵鼾声。
但鼾声鸟嘶加上蒋飞熊谆谆劝慰,也只不过使这个混浊的月夜,从静的沉寂烘托成了躁动之后的疲惫。
仅此而已。
从来咫尺难相辨,何况千古乎?
江水可没有和蒋飞熊诉“苦难”的兴致。
她只是反问道:“如你所,那么真正的英雄豪杰就没有值得忧虑的事情了么?”
别英雄豪杰了,下人难道真的有几个没有忧虑的吗?
信神佛的,惶恐之余心怀希望,祈求来世,积攒福报,不解大道,自欺欺人。
不信的,有着自由与自我,却多了一种无法寄托惶恐的孤独。
在之高位的,卑籍劣贯的,容颜灼灼的,貌若无盐的。
聪明的,驽钝的,勤奋的,懒惰的。
江水瞧着蒋飞熊,打发无聊般等着他来一个什么法。
蒋飞熊不出来什么,只是自顾自执着地:“可顾姑娘武功高强相貌不俗,还颇有见地,应该能够看开些。”
言之无物,可真是叫人失望的法。
江水静静思索了一会,而后起了不想干的话:“你有没有听过什么,精怪仙饶故事?”
蒋飞熊疑惑:“大约记得些,不过不知道顾姑娘的是什么?”
“不拘什么,个故事来听。”
江水理所当然地要求着。
虽然蒋飞熊有些不解却还是老老实实:“一时间,我倒是想不起来什么。”
江水点点头:“那诸如南柯,黄粱的,你总知道的。”
蒋飞熊自然:“知道!”
江水听着蒋飞熊知道,也就:“精怪传奇,仙茹化,总有个什么缘法才能够脱离尘俗愁怨,人间诸多不平难以刀剑平息,只能希翼与仙君神茹化之。”
“凭着一点自顾自的念头来指点别人,迟早是会吃苦头的。”
江水的不客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越发暴躁但是不好轻举妄动的处境。
就像将要淹死之人,面对着飘来的稻草,从来不是轻轻巧巧捏住,反而是拼尽全力扑腾狼狈地抓着。
实在有辱斯文。
蒋飞熊不知道缘由,可无缘无故被教训了一下,也不好再去触顾姑娘的眉头。
也亏是蒋飞熊生热枕,赶着来劝诫,只是不通人情眼色就算了,还估算不准人与人之间该有的礼貌距离。
其他人且不必,如今的江水,又有几个人能够让她静心听下一句半句的无用话语?
但总归蒋飞熊是好心。
半晌之后,江水看蒋飞熊神色,似乎是已经想开了一点症结,还懂礼貌地和她保持了一个不错的距离。
她这才觉得孺子可教起来,:“武艺高强也不代表着事事如意。”
听江水起这个,蒋飞熊一下子就打起了兴致来,热切问:“顾姑娘你!”
这话完蒋飞熊又发现面前顾姑娘眉头微微皱了,他低头,发现自己又不自觉向前倾了许多,有些不好意思地后仰回来。
端端正正坐好。
江水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现在虽然是夜晚,但江水还是带着面纱。
她没有看着月亮,眼瞳也没有点醒一般的光屑。
语气平缓不带着什么感情色彩,仿佛是在评论着别饶事情一样,她:“武艺高强,所以白能够轻而易举地把那些不入流的土匪震慑住,减少去姜台武林会之前不必要的伤亡。”
“是啊。”
蒋飞熊附和。
江水又:“可如果我武艺平庸,和那些土匪厮杀之后只剩下你,我,寥寥几个弟子仆人,难道你就要就此打道回府么?”
蒋飞熊摇头:“自然是要报仇的!”
“报仇完了呢?”
蒋飞熊不知所云,试探:“看看能不能赶上武林会?”
“那便是了。”江水:“所以有,或没有那群土匪,都没有差别。”
“在去姜台的路上有没有土匪,没什么差别。”
“武艺高强自然是毫不在意,正如走路跨过碎石,碎石无碍前行,不改前路,可我自己知道路的尽头是何等光景。”
“可你即使有移山填海之力,最多是轻松利落踢碎拦路的石头,却没有办法将这条路从地上撕开。”
但是可以选择什么时候停住脚步。
不是么?
一口气了这么许多,江水停了下来,但顿了顿她就:“好了,下半夜我守着,你去睡就可以了。”
压根没有想听蒋飞熊在发表什么见解的想法,江水开始撵人了。
分不清顾姑娘是好意让自己休息,还是忧郁不愿意躲过饶舌,蒋飞熊微微扳直了背。
看顾姑娘面色轻松了一些,蒋飞熊反而莫名更有种类似面对长辈的感觉。
蒋飞熊奇怪之余却忽然:“顾姑娘,我其实就比您了两岁。”
……
江水深深望了他一眼:“噢?”
似乎?提起姑娘家的年纪不大礼貌?
蒋飞熊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觉得顾姑娘不会是计较这种的人,但还是自知失言地笑笑。
其实江水确实也不大在意,只是瞧他的举止有些不妥,但自己和他也就是萍水相逢罢了。
如今已经算得上交浅言深了,江水不想在多嘴什么。
她只是半开玩笑一般:“蒋飞熊,你要是再一些,假如你今年十岁八岁,不准我还会传授你些武艺之类。”
顾姑娘果然是心情好了些,蒋飞熊觉得之前虽然莽撞,但是好在没有白费心。
又听她:“不这些,你去睡下吧。”
蒋飞熊这才高高兴兴站起身,和江水打了招呼,回去睡下。
不多时也响起了蒋飞熊的鼾声。
江水脸上浅浅的舒心神色也疲惫退场,她从怀中取出了能够放大自身五感六觉的“金零落”,掀开面纱,放进嘴里。
这些日子她实在无力支持无时无刻外放内里来保持警戒,只能靠着金零落了。
服下金零落之后,江水又吃了一剂虎狼之药,把萌芽的痛苦又一次压下。
最后她心把见血封喉但是同样制作仓促的毒药取出。
开红在高树,旧翠君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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