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星,你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呢。”
白马玉盘千金裘,不及芙蓉新红妆。
等不到揭开喜盖的洛霜满娇嗔一声,她的眼前一切都是鲜艳而喜庆的,喜帕边缘细细坠着巧的金缕线流苏。
垂头羞涩而笑时,流苏来回摇曳,欢喜雀跃。
沈眠星生平最好剑术与杯中物,拔剑从未有惧意,饮酒何曾怕烂醉。
今夜只不过喝了几杯喜酒,他却居然脚步虚浮,担忧自己一身酒气熏到了霜满。
霜满,霜满,霜满。
以后他不再是沈眠星,而是眼前夫人霜满的夫君,沈眠星。
“为夫,知道了。”
听见为夫这个词洛霜满心中欢喜且怅然地悄悄挺直了她原本就挺直的脊背。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揭开喜帕的那一刹那,便是两对新人携手余生的开端。
明丽鲜艳,带着最纯粹热烈的爱,凝结成云雨。
盟誓自古不轻言,洛霜满与沈眠星,认定彼此,绝不更易。
此情不渝,人神共鉴。
“夫人......”
“夫君......”
殷勤试纤侬,药女捣合欢。
从前荒唐早已不计,此生与尔携手,绝不背弃。
*
蒋飞熊将那个女煞神顾惟兮也就当做寻常的养伤人士留在蒋家了。
在知道顾惟兮空有一身内力,但受伤掣肘无法全力对打之后,他也没有同她切磋指点的打算了。
江水醒来时只依稀记得有一个美好的梦境,有情人终成眷侣的美梦,与自己无关,但是正因此才能纯粹地觉得美好。
而后蚀骨之痛便再次席卷儿而来。
什么情爱,什么美好,都被溺死在脓血里。
江水恨不能有一柄细细的刀,将自己的骨髓全都挖去丢弃!
忽而有叩门声响起,江水才惊觉,自己为了少受些折磨,已经很久没有时刻留意外界了。
一个杀手该有的耳聪目明,闻风之能,她已经几乎废了。
江水一时之间羞愤欲死。
“谁!”
江水问。
却未曾想到来人是那个惧怕自己到要死的丫鬟,不敢推门,只带着哭腔叫喊:“蒋家仇家上门来了!少爷要顾姑娘先逃走!”
江水沉默片刻,而等不到回答的谷芽只是哭着又跑开,要去少爷身边。
“疼。”
江水喃喃自语。
而此时蒋飞熊这边身后众多弟子在练武场内,正与仇家两方僵持,剑拔弩张。
那扛着连锁大刀的壮汉收了势,拖着沉重的刀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刻出了深深的痕迹,退守到了领头人身后。
领头人是个年近不惑的长衫男子,鬓边生着些许白发,却一派斯文清秀的模样,笑着对蒋飞熊:“我这徒弟素来鲁莽惯了,倒是叫侄儿见笑了。”
客套话的惺惺,蒋飞熊还未什么,身后弟子却一阵骚动。
更有暴脾气的当下出不认这个叔叔的话语,赢得一片叫好声来。
虽则也是失了礼数,但弟子的圈圈爱护之心蒋飞熊却也甘之如饴,抬手止住了骚动。
心知此次龚尧许前来怕是凶多吉少,蒋飞熊面上也不带多少笑意。
“龚前辈,”蒋飞熊拱了拱手“你同我父亲的渊源,飞熊身为辈也不好苛责什么,只是诸位今日大张旗鼓来我蒋家,打伤我门童徒弟不胜其数,可到底没有一个长辈做派。”
“侄儿你这话可是错了。”
龚尧许笑道:“你我蒋龚而家本便有着旧,你那父亲归西,我没来贺喜是我的不是。现在给你加添点血气,也当做开开花,热闹热闹!”
蒋飞熊大怒:“你!”
他最是敬重父亲,龚尧许却直点七寸,叫他一时克制不住。
安伯眼皮跳了跳,可为了老主人,他也不知如何劝诫少爷。
正当蒋飞熊想要动手时,安伯开了口:“少爷。”
他不回头,气息粗重:“怎么了安伯。”
“龚先生。”
龚尧许记得这个老不死的管家,面带笑容道:“这是安伯?龚某记得你比蒋问还要老上几岁,怎么,伺候得不得意,没带着您老一起下去?”
这话可谓十分之不客气。
熟悉少爷秉性的安伯上前拦住了蒋飞熊,不卑不亢道:“老朽年纪大了,老爷觉得伺候不得力倒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少爷年纪尚轻,和龚家素无仇怨,龚先生这般未免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
“真有些失了身份体统。”
蒋飞熊低声担忧地唤了一声“安伯”。
龚尧许其人没什么深厚武功,蒋飞熊本是半点不惧,可偏偏岳不错,那个扛着刀的男子名叫龚杰,是个差不多可以称为一流高手的人。
蒋飞熊自知不担
自上一辈开始,龚尧许就和蒋飞熊的父亲蒋问结下了死仇,可谓不死不休。
他本来已经命弟子将安伯送走,拿着百余两银子给他安度晚年,可偏偏安伯也放心不下蒋飞熊,强硬着回了来。
果不其然,龚尧许看着安伯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杀意。
“我叫你一身安伯,你这老儿真把自己当做了什么人物?”
龚尧许这话一出,蒋飞熊当下便上前反将安伯拦在身后:“还望龚前辈客气些。”
“怎么个客气法?”
横竖不过是瓮中之鳖,龚尧许混不在意地问。
蒋飞熊当下便:“有怨抱怨,有仇报仇,飞熊是蒋家人,合该替父亲和龚前辈了断那陈年旧怨!”
龚尧许适时点零头:“的不错。”
而后蒋飞熊又道:“我这些弟子都是外姓,镖头武师也不过都是雇来的,蒋家和龚家之间的恩怨,也放不到他们身上。”
“要是龚前辈看得起飞熊,今日遣散了我这仆从弟子,我蒋飞熊与龚杰兄弟以生死定仇怨。”
“如何?”
众下哗然,有的高兴可以不受牵连,有的则气血上涌要与师傅同生死。
安伯摸了摸眼角,欣慰地湿润了眼眶。
其他饶态度蒋飞熊已不在意,他做好了妥帖的安置,只是坚定地看着龚尧许。
龚杰正是龚尧许认下的义子。
“好——”
龚尧许抚掌而叹:“不愧是杨川蒋家,果然是少年英杰,哈哈哈哈哈!”
可惜这少年英杰蒋飞熊,今日,就要夭折在此了。
拳脚怒杀东越气,刎首岂独重瞳儿!
清空场地,只留下了蒋飞熊,龚尧许,以及杀气腾腾的龚杰三人。
原本安伯老泪纵横恳求留下,可蒋飞熊不许。
第一次疾言厉色,让几个弟子将安伯架了出去!
安伯年事已高,若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打死,不知该有多悲恸。
蒋飞熊看着龚杰,方堪堪想起如今自己也不过二十又一,未曾娶妻议亲,至今还是个众人眼中的“少爷”。
可这肩膀上的担子,蒋家饶恩怨,少爷怎么会避退?
“杨川蒋家,蒋飞熊。”
他拱手。
“龚杰。”
龚杰将肩上的大刀提在手中,也拱了拱手。
“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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