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关码头上,就在众将等得心焦之时,一席青色儒衫,外披貂毛大氅的李中易,脸色阴沉的出现在了帅舰的船头。
“学生拜见山长。”以杨烈为首的李家军大将们,纷纷恭身行礼,一揖到地。
李中易十分不待见跪礼,所以,李家军中的将领和军官们,充其量也就是在认罪的时候,为了求得统帅的谅解,这才会下跪求饶。
对于礼仪,不可无,也不可他过苛求,这是李中易的基本认识。
以前,李中易还是处长的时候,上门拜访老院长时,老院长虽然也很热情的接待了,但是,亲和里面隐藏着几许高傲。
待到,老院长退下来之后,李中易已是副院长。他再次登门之时,失去了权柄的老院长,显得格外的高兴。从不吸烟的老院长,居然从兜里掏出一盒极品好烟,客气的让李中易随便吸。
就连一向清高的院长夫人,也居然亲自替李中易削了一只苹果,还帮他切成了八瓣,用牙签插好。
怎么说呢,除了自己的至亲长辈之外,朋友或是上下级之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老院长前倨而后恭,不过是因两人之间的权势和地位发生了逆转罢了,退休的老院长总有需要李中易特殊照顾的地方。
李中易一边朝跳板上走去,一边摆了摆手,吩咐下去:“罢了。都起来吧,毋须如下多礼。”
众将直起身子后,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李中易上了马车。
李云潇并没有马上跟着李中易进城,船上的竹娘、李七娘等小主母,需要他安排人手,护卫着进入关内的大宅。
就在刚才,李中易接受众将叩拜之时,竹娘和李七娘等人,很守规矩的避而不出。免得骤然出现在人前,非但讨不着好,反而会惹来李家军重臣们的厌憎。
等李中易被重臣们接走了,竹娘才笑着对李七娘说:“好妹妹,咱们走吧。”
坐在一旁的叶晓兰,被竹娘当作了空气,心里多少有些吃味,却也不敢惹着竹娘。
别看竹娘只生下一女,叶晓兰心里却是有数的,竹娘在男人心目中的地位,格外的与众不同。
至于李七娘嘛,叶晓兰更不敢与她相提并论了。李七娘是什么身份?她叶晓兰又是个身份?麻雀比凤凰,能比么?
韩湘兰倒不在意竹娘只和李七娘说话,谁叫她命苦呢,本是贰臣之女,侥幸被李中易破了身子,成了枕边人,她已经知足了。
只不过,叶晓兰生了个男娃,她膝下却只一女,想一想觉得内伤严重。
但就算是叶晓兰产下了李家四郎,哪有如何呢?不照样被竹娘当成了透明人儿?
韩湘兰跟随在李中易身边的日子已经不短了,男人的脾气,她岂能不知?
李中易从不在意妻妾之间的明争暗斗,只要不当着他的面闹,不闹得太过于出格了,都只当没看见的。
俗话说的好,三台女人一台戏!老李家的后宅之中,哪里有只三个侍妾呢,多少台戏,天天都在上演。
只要李中易不在跟前,女人之间的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耍小性子,无时无刻不在丰富着李家后宅的娱乐生活。
李家父子都是举世闻名的国医圣手,叶晓兰、韩湘兰等人妾室,她们的身边又都没有懂医术的心腹,自然不可能像里边那样,这个知道夹竹桃有毒,那个明白麝香可以导致滑胎。
实际上,只要不当众大打出手,不暗中下砒霜,后宅之中的那么点破事,有啥可担心的?
开什么玩笑?在举世第一名医的家中下毒害人,那简直就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女人出行,远不如男人方便。诸如四季衣裳,各色首饰,胭脂口红,以及用惯了的物件,足足抬出去几十个大箱子。
码头上,十几辆马车,一字排开,整齐的停在跳板前边。
竹娘一向是个爽利的性子,又有武功在身,她习惯性的拿了一把带鞘的长刀,一马当先的步下跳板,走到马车旁。
早早就从另外一艘大船下来的仆妇们,见竹娘来了,慌忙万福行礼,娇滴滴的唤道:“奴婢见竹夫人,竹夫人万福。”
竹娘扫了眼一长溜的下人们,觉得格外的碍眼,不由扯了扯嘴角,故意没见下人们起身。男人带这么多丫鬟婆子们一起来榆关,这哪里是来打仗的,分明是春游踏青嘛。
以前,竹娘跟着李中易南征北战,身边除了她这么一个侍婢之外,连只母蚊子都是不存在的。
如今倒好,且不说丫鬟婆子们了,单单是妾室,便带了四位之多,实在是不像话了!
竹娘在西北折家,名为服侍折赛花的大丫头,实则是折家娘子训练出来的私人女兵。
折赛花从小不爱红妆爱武装,琴棋书画针线厨艺,样样都是末流。然而,论及舞枪弄棒,挽弓耍箭,就连折御勋都不是折赛花的对手。
这时,李七娘在贴身侍婢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穿过跳板,从船上下来了。
看着李七娘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竹娘的心里别提是个啥滋味。这李七娘明明是武将世家的嫡孙女,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大才女,举凡风雅的事儿,样样精通,一笔梅花小簪和字帖没啥分别。
这且罢了,李七娘竟然还练得一手好厨艺,煲出来的羊肚汤,简直令人吃掉舌头。
要不,人家怎么有本事位列“京城四美”之一呢?
说句心里话,竹娘倒不是吃李七娘的醋,而是替折赛花担心。
李中易的枕边,躺着这么一位千娇百媚的小仙女,折赛花又被留在了开封的家中当朝廷的人质,竹娘史无前例的觉着,女人的身份太高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这个时代的人们,门第观念,嫡庶观念,格外的被看重。比如说,出身西北折家的折赛花,就必须留在开封,而侍婢出身的竹娘,却可以一直追随在李中易的身旁。
在竹娘安排下,李七娘、叶晓兰以及韩湘兰,各自上了车,大队伍在近卫军的护士下,浩浩荡荡的正式出发。这个时候,李中易早已经走远了。
竹娘斜靠在扶手,喝了一盏热茶后,心里舒坦多了,她刚才对李中易的不满,其实是一种替折赛花不平的迁怒。
随行而来的四个女子,竹娘一向以贴身近卫自居,没把她自己当作是以色侍人的妾室。
叶晓兰和韩湘兰,虽然长得如花似玉,她们俩的本质工作,却是内书房伺候笔墨,整理公文,书写节略,有些类似于中书舍人或是翰林学士兼知制诰的味道。
好吧,竹娘承认她自己的心乱了,深刻的感觉到了,李七娘对折赛花地位的威胁。
自从李七娘到了开京之后,李中易就仿佛离不开她似的,除了办理正经的公务和军务之外,只要有一点空闲的时间,就会和李七娘腻在一块儿。
撇开竹娘的胡思乱想不提,李中易在众将的簇拥下,再次步入榆关兵马总管府,心情格外的不一样。
李中易望着描金上漆的牌匾,出了一会子神,突然吩咐下来,“海上殉难的将士们,抚恤金加三成,未成年的子女,招入少年讲武堂,食宿全免,每月发钱两贯。”
在来的路上,杨烈等人已经得知海上沉船,死难了三百多袍泽的人间惨剧,一个个心情也都跟着不好了。
李中易重视海运,那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今天是这些袍泽运气不佳,说不准哪一天,便是他们这些人,沉入海底,喂了龙王爷。
不过,大家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撕杀汉,海上不安稳,陆地上也可以被刀砍死,被箭射杀。总之一句话,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李家军的天,就是李中易,李中易格外开恩的抚恤遇难的将士们,在场的重将们,也都格外的领情。
到了节堂,各自按照班次和品级坐定之后,杨烈想分散一下李中易的注意力,便主动站了出来,抱拳禀报说:“回山长,奚族大王萧天应不忿耶律休哥囚禁契丹国的睡皇,特意派人来联络咱们,欲图一起进攻耶律休哥那个逆贼。为了表示结盟的诚意,萧天应捉了契丹族的第一美人儿来,说是献给山长您。”
自从海难发生之后,李中易的心情一直不好,既心疼遇难的将士们,又恼恨战船太小,抗沉性太差,无法抵御狂风巨浪的侵袭。
如今,从不拍马屁的杨烈,居然凑着趣儿,想逗他高兴。李中易即使心情再不好,最得意门生的面子,终究还是要给的。
“哦,我听说,契丹的第一美女不是那耶律瓶么?”李中易露出一丝笑意,故意反问杨烈。
契丹公主耶律瓶,号称契丹国第一美女,她就在开京的行辕之中,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契丹第一美女呢?
杨烈毕竟不擅长拍马屁逗趣儿,当即就给出了答案,他笑着说:“便是那契丹国群牧都林牙萧思温之三女,名唤萧绰,小名燕燕。”
“哦,原来是她啊?竟然是她啊?”李中易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杨烈说出燕燕二字,随即豁然开朗。
萧天应献来的美人儿,竟是后来和寇准掰过手腕的,大名鼎鼎的萧太后啊,嘿嘿,还真是捡着宝了!
“嗯,萧天应怎么说?”李中易不是没见过绝代美人儿的急色汉,既然萧天应那个老色鬼,甘愿把萧燕燕送来,那么所图必定不小。
杨烈笑眯眯的说:“萧天应打算起兵扫平契丹国东京道内的休哥死党,想让咱们自榆关东进,配合奚人的攻势,将契丹国东京道留守,也是休哥的心腹耶律上平,一举灭掉。”
李中易的政治斗争经验,何等丰富,他一听了萧天应的要求,便笑了,摸着下巴说:“萧天应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呐,名为伐休哥那个逆贼,实际上,他是想当契丹王吧?嗯哼,不对,萧天应势力不够,恐怕暂时没那么大的胃口,恐怕是想占了东京道的地盘,重建奚国吧?”
“诚如山长所料,那萧天应恐怕做的就是这个美梦。”杨烈抚掌微笑,极为认同李中易的分析。
在一旁没吱声的刘贺扬,见李中易的脸色比刚下船的时候好多了,他便大着胆子主动站出来,抱拳禀道:“回山长,以学生之见,恐怕还要防备着萧天应和休哥演戏,明为抽调,实则合而谋我。”
李中易听了刘贺扬的话,不由频频点头,夸赞刘贺扬:“的确是老成谋国之言,洪光不错,很不错。”
论领兵打仗的才能,刘贺扬远不如杨烈,但是,耍心眼子的话,他绝对有一手。
如今的李家军,其实名将的作用,已经比河池乡军时代,弱化了许多。
整个大军,军纪严明,训练有素,武器精良,斥喉营的力量又远远超过了同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
不客气的说,大军出征在外,哪怕是想中埋伏,也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难事。
当然了,上帝是公平的,兴一利,必有一弊。
李家军的缺点也是非常明显的,除了杨烈这个军事天才之外,其余的重将,大多擅长按部就班的指挥战斗,大兵团的临机指挥能力,明显弱于同时代的知名军阀藩镇。
一支军队的传统个性,和其缔造者的个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李中易的政治经验,异常丰富,见识也不凡,然而,他打的胜仗,大多是按部就班的呆仗。
两军对垒时,哪怕李中易的临阵反应比敌帅慢半拍,因为基层军官团的素质高得惊人,旗鼓金号等联络方式又十分先进,导致部队的调动如臂使指。
往往,敌帅先于李中易找到攻击弱点,却被后知后知觉的李中易赶到了前头,反而被杀得大败。
俗话说的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统帅无能累死三军!
问题是,李家军的将领们,除了杨烈这个怪胎之外,大多数都是标准化训练下的产物,习惯的就是按部就班的打仗,打无趣味的胜仗。
准确的说,李家军在李中易的直接指挥下,玩不出太多的新奇花样。简而言之,打赢必胜的仗,能赢的仗,到目前也都赢了;不能赢的仗,也不会掉入伏击的陷阱,逃得出敌人的围攻。
一向和刘贺扬不对付的廖山河,见老刘得了彩头,便坐不住了,他也主动站出来,拱手说:“禀山长,我军与其替萧天应作嫁衣,不如按照原计划倾巢西进。毕竟,咱们志在中原,不把休哥那个逆贼打疼了,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朝咱们捅刀子。”
李中易随即笑了,此次大军倾巢北上榆关,按照参议司的原定计划,本来就是要西进。
时值春播之季,这个时候,李家军突然西进,幽州以东的平原上,肯定无法及时播种。
燕云十六州,地处北京燕山这一线,一年也就一种一收而已。春播无法下种子,到了秋收的时候儿,哪有粮食可打?
有句名言生动的描述了没有粮食的严重后果: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廖山河那个憨货都得了口彩,马光达自然不愿居后,他也起身拱手说:“山长,不管那萧天应是怎么想的,其实,有切断契丹东西通道的榆关在手,选择的主动权一直掌握在我军手里。萧天应真借势也好,假结盟也罢,其实都是无所谓的事儿,只要,他不和休哥那个逆贼合而攻我,便完全不足惧也。”
“以学生的浅见,不如假作答应萧天应的结盟请求,也伪装成出兵东进的样子。只等萧天应高举讨逆的义旗,咱们便缩回榆关,然后全力西进,打乱幽州的春播。”宋云祥的一席话,让李中易情不自禁的咧嘴笑了,这家伙不愧是积年老吏出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剑封喉。
杨烈见李中易的目光投注到了他的身上,知道该他表态了,便道:“先东后西。”
不管是在军营中,还是在李中易的家里,杨烈一向话少。他平日里也没啥娱乐活动,唯一的爱好就是炒一碟子花生米,泡一壶好茶,再将地图摊开在桌子上,或是蹲到沙盘旁边,仔细的琢磨敌我形势。
更多的时候,杨烈喜欢跟着斥喉营一起出去,对照着舆图,实地考察左近的地形。
自从,李中易以剽窃者的身份,“发明”了等高线的原理之后,原本横平竖直的舆图,顿时变得生动立体起来。
杨烈得等高线,如得稀世珍宝一般,以往看不太懂的某些军史战例,瞬间鲜活无数倍。杨烈原本就天纵其才的军事指挥能力,如同老虎插上翅膀一般,进步的速度可谓一日千里。
别说这个时代领兵打仗,就算是二十世纪有飞机坦克助阵的现代战争,精密地图,都是必不可少的制胜工具。
杨烈只说了四个字,但已经足够了,李中易知道,他这是赞同了宋云祥的想法。
李中易随即笑道:“那就先这么定了。不过,得来太过轻易的东西,没人会珍惜,先晾着萧天应派来的使者,反正咱们拒雄关而守,兵粮皆足,比萧天应更耗得起。”
计议停当之后,李中易转身退入二堂内,回到以往所居的上房。
这时,竹娘已经把后宅的女人都安顿好了,李七娘就住在上房的左厢,右厢原本就是李中易的内书房。
李中易先去看了李七娘,见她脸色红润,也已经用过膳了,便放心的去了内书房。
自从海难发生之后,李中易的情绪一直不佳,榆关这边又积压了不少的公文,必须及时的处理干净,免得影响军政事务的正常运转。
右厢门前,八名佩剑的侍婢,一字排开,十分警惕的盯着院内的一举一动。
再往里走,到了内书房门前时,又有八名佩剑的侍婢,按照不同的站位,把守着机要秘地的门户。
“爷,万福。”侍婢们的行礼声,惊动了正在里间紧张忙碌着的叶晓兰和韩湘兰。
李中易刚进屋,就见叶晓兰和韩湘兰已经稳稳的站在各自的书桌前,蹲身道:“贱妾拜见主人,爷万福。”
室内的光线非常好,居高临下的李中易,不经意的发觉,韩湘兰的胸口处,隐约出现了一圈白色的湿痕,却不自知。
李中易略微一想,随即明白了,韩湘兰产下女儿后,正值哺乳期,补品又一直没断过,嘿嘿,奶*水过足了啊!
侧头再看叶晓兰,胸前虽然也是鼓鼓囊囊,却没有**溢出的现象,看样子,身体恢复得很好。
“免了。”李中易摇了摇脑袋,驱散了心头刚泛起的邪念,缓步踱进里间,坐到他专属的书桌前,磨墨提笔办公。
处理过几份公文之后,李中易不由皱紧了眉头,韩湘兰溢出汁水失了体面,倒是小事,怎么字都写差了?
实际上,幽家韩家的门第,不知道比幽州叶家,高出去多少。韩湘兰所受到的家族教育,也比叶家正规、专业得多。
别的且不说,单单是韩湘兰的那一笔簪花小楷,就颇有书法大师的气度。叶晓兰的字也很不错,但和韩湘兰相比,依然稍逊几筹。
字如其人,确有不妥贴之误,比如说,大奸臣秦桧的字,就非常漂亮,但人品却极差。
但是,通过潦草的字迹,李中易却看得出来,韩湘兰的心乱了。
叶晓兰顺利产子,韩湘兰却只得一女,有比较就有差别。有了差别,心态就要失衡。
韩湘兰的心病,李中易知之甚详,不过,他从不是因私废公的性子。
足足忙活了两个时辰之后,李中易停下手里的笔,端起已经凉了的茶盏,惬意的一口饮尽。
李中易嚼了几口嘴里的茶叶,随即提高声调,吩咐下去:“去把韩氏叫来见我。”
韩湘兰有些恍惚的步入内间,蹲下身子行过礼后,却没等来免礼的吩咐,她随即意识到,情况不妙呀。
“啪。”李中易把几份写错了字的节略,重重的摔在书桌上,厉声喝道,“看看你做的好事。”错字的地方,他都用蓝笔圈了出来。
韩湘兰拿起节略,等看清楚了那些异常荒谬的错处,不由吓得肝颤。
她原本就怕极了李中易,哪经得起雷霆震怒,两腿一软,竟然坐倒在地上,死活爬不起来。
李中易本想拍桌子,大骂一通,不经意的发觉,韩湘兰胸前的湿痕,竟然比方才更大了一圈。
“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不知羞耻,老子还要脸呢。”李中易一口气没缓过来,猛的拍了桌子,厉声斥道,“如此重要的公文,也管写错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成日里,只想着野男人呢。”
韩湘兰从未见过李中易发这么大的火,原本就绷得很紧的那根心弦,瞬间断了,瘫痪在地上,也不敢为她自己辩解。
李中易的脾气,韩湘兰还是知之甚详的,犯了错,你爽快的认了,顶多挨顿罚,也不会有秋后算帐的事。
如果,错了还要硬拗,甚至是虚言狡辩,杖毙都是轻的!
“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拿家法狠狠的抽十鞭。”
军国大事上,李中易的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哪怕韩湘兰是他的女人,又是他女儿的生母,也照揍不误,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韩湘兰便被四名佩剑的侍婢拖了出去,硬摁在长条凳上,同时用布条堵死了她的嘴。
有人请来了李中易专门收拾内宅女子的家法,那是一根特制的藤条,行刑的侍婢也没扒了韩湘兰的裙子,她挥舞着手里的竹条,照着臀部,狠狠的抽下。
“一,二,三……六……八……十……”有专人报数,不多不少,恰好十鞭子,便停了手。
李中易的家法,轻易不会动用,可是,一旦动用了,就必须让犯错之人,长长记性,免得自误,最终掉了脑袋。
治军,治国,治家,皆有法度,过罚,不罚,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才,数到七的时候,韩湘兰已经被揍昏了过去。等鞭数罚够之后,众婢七手八脚的将她抬入卧房。
有人按照规矩,拿来了伤药,命一直伺候在韩湘兰身边的丫头,帮着上药,免得留了疤痕,惹李中易厌弃。
别人家犯错误的人,挨了揍后,还需要找人去郎中来治伤。老李家的后宅,则完全不必请郎中了,李中易就是名医圣手,他配制的云南白药,治疗外伤的效果杠杠的,只要手不乱抓,不会留疤。
叶晓兰起初颇有些幸灾乐祸,死敌贱婢韩氏,被揍得好惨,没事偷着乐吧。
等事过境迁,叶晓兰闹明白了,李中易为何勃然大怒,她不禁也吓了一跳,写的节略,不仅自己工整清晰,必定是检查了再检查,直到确定无误,才敢呈给李中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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