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公务繁忙,本君便先行告辞了。”
在看见她脸色骤然铁青的那一刻,我心里没有一丝曾设想有过的快感。我应当报复她的,报复她不懂珍惜的,但我办不到。我还爱着她。
我转过身,欲先行离开。却被她冷声呵道:
“谁准你走的”
我语调没什么起伏,就像她平日里对我说话般那么冷淡,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没头没尾道:
“是你不要的。”
是你不要的。我知道她懂。
慕容白,是你不要我的爱的。我也是人,我也会疼。如果你一直都想让我远离你的生活的话,那为什么当初要让我靠近你给我亲手织了一个让我深信不疑的美梦,却又在中途将其收回。
你这么待我,你没心。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城楼,我再也不想念着这些事了。就这样吧,你不爱我,就别再给我希望了。
我快绝望了,真的...
六月廿一,苏域来信告诉我她已在和亲的路上劫下慕容司音。嗯,她用的是“劫”这个字,所以我能想象得到当慕容司音被苏域以几乎是以绑架的方式在和亲的路上被救时,她的愤怒之情。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冲苏域吼道:
“你疯了你想让秦国的子民陷于战乱么”
苏域骑着马,对被她压在马背上颇为狼狈的慕容司音冷笑道:
“若不是有人求我,你以为我会来管你”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慕容司音的脑里忽然冒了出来,她紧了紧抓着苏域的手臂,整颗心都狂跳起来。
“到了。”苏域一把将慕容司音从马背上拖了下来,带着她走到林中的一泊湖水前。
月光里,慕容司音看见一个人背对着她。
慕容司音紧着声音唤道那人:
“琳琅......”
闻言,琳琅缓缓转过身来,依旧是两年前的模样,只是瘦了许多。她穿着与司音一样红色的喜袍,潜意识里她把这场告别当作了她与慕容司音的婚礼。
她浅笑道:
“阿音,许久不见。”
“嗯......”
琳琅温暖的目光落在慕容司音身上,看了她很久,那双永远在对着她时便含笑的双眸里透着慕容司音从未感受过到的爱意。
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岁月如歌,将最美好的她们刻在缠绵的时光里,永远也不能磨灭,然后成为永恒。而道过别之后,上穷碧落下黄泉,最好永生永世不相见。
记着吧,这个你最爱的人。
忘了吧,这个最爱你的人。
时光还长,总能遗忘。
她的公主,依然太平长安。
琳琅背对着月光对司音说道:
“我为你跳支舞吧。”
“好......”
惊鸿一舞,绝世佳人。
慕容司音永远也忘不了在那片皎洁的月光下,穿着一身喜袍的琳琅为她翩翩起舞的模样。她从未有过的宁静,再见到琳琅时忽然就泪如雨下。
琳琅琳琅,你可曾怨我几多
舞毕。
琳琅对着明月,浅笑着对慕容司音道:
“阿音,你要过的很好才是。”
要过的很好很好,这样才不枉她苦心守候她多年。
慕容司音多希望她能回头,那样的话她便可有勇气留下她。
但是她没有,她走了。
头也没回。
她鼓足勇气,想去追她却被苏域拦下:
“让她走吧,她时日已不多了。”
慕容司音心下一惊:
“邳森不是已找到那味药,制好了药丸给她了么”
苏域看着月光,她那张美艳的脸上充满哀伤,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忆住昔。
“她说她若能放下往事,便会放过自己服下药丸。若不能,便听命。”
“那她......”
苏域回过头来盯着慕容司音,反问道:
“若能放下,她又何须见你”
“......”那一刻慕容司音仿佛忽然就失去了所有力气般的跌坐在地上,在一片月光里她连为琳琅哭的资格都没有。
她负了琳琅,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
她逼死了琳琅,用琳琅对她的爱逼死了她。
后来,她便再未得到过琳琅的消息。但她仍相信她还活着,只要还活着,便还有希望。
秦国长公主已与陈国和亲。
她只是慕容司音。
再后来,她穷尽一生都在寻她,却再未见到过她。
正如她所说,若有机会她能再见到她,她很想告诉她:
琳琅,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只是怕再也没机会了。
慕容司音和亲这事解决后,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虽然结果有些不尽人意,但也怨不得谁。今日的果,昨天的因。若是当年慕容司音肯低下头看看琳琅的爱的话,想必如今她们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但比起这个,更让我无语的是慕容白,那日城楼上我当众甩了她脸色后,本以为像她那么骄傲又睚眦必报的女人定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谁知从第二日起她就每天抽空来侧殿呆一会,也不打算与我说话,就像个犯了倔的孩子样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三天五天还好,我这心理素质还遭受得住。但谁能告诉我,这连着一个月了她都每天雷打不动的来我房里看着我是几个意思啊。我思前想后,纠结到肝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罢了罢了,随她去好了。
她看她的,我做我的。来秦王宫这么久,别的我没学会,单熟视无睹这一技能我自认为学的还是不错的。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晒太阳依旧晒太阳,看话折子依旧看话折子,同七十一吹牛依旧吹牛。对于慕容白的存在,我当做看不见便是。
我承认我心里的气散了不少,不然她早就被我丢出了房。但我还是在生她的气,我不是个大度的人。世人们觉得三房四妾在我眼里都是不忠的象征。我知道子嗣对于一国之君的慕容白来说有多重要。但知道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既然她当初在知道了我是个女人的前提下还是选择了与我成婚,那她现下凭什么以我们没子嗣为由兴后宫
我现下只要一想到她与别人睡在一张床上,我就恨不得把她给手撕了,掏出她的心来,看看是个什么颜色但我不能手撕了她。因为前面我也说了,我想我与慕容白大抵是不合适的。我不用想就知道在她的心里,她依旧认为着自己没有错。而她如今这般做,不过是变着法子地逼我妥协罢了。
纠结来纠结去,纠结到我夜里都睡不好觉了。睁开眼盯了半天,睡又睡不着,实在是无聊的紧,于是我穿着亵衣亵裤坐在床上唤来七十一,打算同他聊聊天。我将我想的告诉了他,本想着能在他那得到些个什么意见,但明显我高估了七十一的智商。因为他完全没抓住重点的说道:
“师兄啊,你说你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给嫂子甩脸色看。啧啧...牛逼啊”
“......”
他坐在椅子上,晃着二郎腿嬉皮笑脸道:
“好师兄,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制服一个身为一国之君的女人你甩了她脸色看,她还天天有事没事往你这跑的...厉害啊”
“......你能不能闭嘴”
他无辜道:
“是你让我来陪你聊天的啊。”
“......”
“好了好了,不过说正经的,你们闹了都有大半年了,这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再说了,嫂子都服软了你干嘛还端着脸不理她不难受吗”
难受,难受得很。
我斜了他一眼,冷哼道:
“你懂个屁。”
说着就将床头压着的信甩到他脸上,道:
“自己看”
那是前日我收到的密函,从楚国寄来的。里面只有一封信和一枚玉佩。
玉佩是那枚当日单寒飞曾在楚国大婚后拿给我看说是项瑶送她的订情信物的那个,而我也曾送过人玉佩。这都没什么,可问题是如果将那两枚玉佩放在一起,便会发现那是一对双勾暖玉。
信里项瑶只写了一行字:
“阿姐,好久不见。”
只这两样东西便将我所有的安稳日子炸了个鸡飞狗跳。这便就是了,我现下不能与慕容白在一起的理由了。
那日在蜀郡客栈,苏域将我的身世告诉我时我曾一笑置之,都是些二十年前的事了,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我并不想插手。我的父亲是谁,我又是谁这些都不重要。在我眼里,我依旧是尚在襁褓之中就拜入鬼谷门下的鬼谷纵横,现下是秦国国君慕容白的丈夫。
但我料想不到项瑶能有这般本事查出我的身份来,噢不对...我忽然想起单寒飞拿那枚玉佩给我看时说的话,该死的原来那时项瑶便在怀疑我了。
当真是我的好妹妹,与我流着一样的血。是很聪明,知道用我的身份来威胁我,以达到她的目的。但她或许遗忘了一件事我出自鬼谷门下。
取舍,是入鬼谷门下的第一关。
不用想,我闭着眼都知道我那名义上的父亲与妹妹同慕容白比,谁轻谁重。这么说可能有点冷血,但事实上我并不觉得这么想有什么错。我性格是有些怂,但我最恨别人威胁我。
七十一看了看信上的内容,抬头问道我:
“写信的人是谁”
“楚国长公主,项瑶。”
“哦...”七十一淡定的点了点头,过了半天才像反应过来似地激动道,“啊那她是你妹妹咯”
我:“......”
七十一啊,你能不能走点心,偶尔抓住一回重点好嘛
“啧,师兄你这扮男的技术是有多差啊,怎么别人上来就直接管你叫阿姐呢”
我:“......”
“噢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他见我不说话,想了半天又才问道。
“当然是玩了。”我面带微笑对他说道。
他打了个颤,“别别别...你说就是了。”
“去查查项瑶在搞什么鬼,另外...我想知道楚王与鬼谷山是个什么关系。”
“我又不是情报处的,天天叫我查这查那的...再说你都不是鬼谷门人了还在操心个什么劲啊你”他抱怨道,过了会忽然咦了声,大惊小怪道,“那楚王岂不是你亲爹噢亲娘啊你居然还有爹”
我就说了这小子永远也抓不住重点。什么叫我居然还有爹啊
“......”
“你可以不用叫我师兄。”我面无表情道。
“......”
“也可以不用去。”
“......我还是去吧,”他站起身来对我赔笑道,眼睛贼溜溜地一转,又道,“那师姐再见”
“......”师姐是个什么鬼啊
临出门前他又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摸着下巴奇怪道,“虽说早就知道师兄你是女的了,但是怎么没一点违和感呢”
“......”我压着额间跳起的青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又抬头看了看七十一那一脸的“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的表情,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一把就将茶杯摔去了门口。
“滚”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杀机四起
第三十九章杀机四起
赶走七十一后我在床上打着坐,把事情前前后后理了一遍,事情是从查军饷时开始脱离我的预期的。那是秦王白八年四月,秦国边境受外族进犯,李武出战,我明查军饷军粮,惹得权贵憎之。随后七月,我中毒,卧病不起一月有余。九月,苏域婚讯至,我强行出宫寻之,谣传。结果宫中生变,慕容白寒疾恶化。我渡之半生功力,食蛊救之。十月,群臣上奏,王无子嗣,兴后宫,白许。我与她冷战至今。嗯,时间顺序上是对的,也颇为合情,好像并没有什么关联啊。而到了今年的话...从除夕夜到而今的七月,风平浪静,整个秦国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啊。
不对这么合情合理反倒让我心生怪异。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深夜郊外树林
“沙沙沙...”有人从远方走来。
“来了”听到声音,男子回过头对来人笑道。
来人是一位看模样约三十左右的女子,面容精致,气质卓然。她穿着一身素白色长衫,在朦胧的月光里踏步而来,恍若仙子。
“如风。”她停住身,开口唤道他。
那一刻,时光好似倒流,被岁月的灰烬所掩盖住的记忆在这一刻终于重见天明。他们又回到了近三十年前的初见时分。他在她危难时刻拨刀相助,轻声问道:
“姑娘,可曾安稳”
他一身浅蓝色袍子,面若玉冠,俊朗的眉眼落入她的心中,她低眉浅笑:
“尚可。”
后来时光变迁,年华逝去,她假死他乡成大秦王后,他心死浪荡成鬼谷子。他们之间,再也不是当年那对能把酒言欢,笑对红尘的璧人。
简家有女,一为简安,一为简静。可笑造化弄人。
“好久不见。”柳如风轻笑道,已年过五十的他眼角已生皱纹,华发已生。
他再也不是二十三岁时意气风发的柳如风了,时光荏苒。
“好久不见。”她亦笑着回道。
一样的月色一样的人,却再也不能回去了,这便就是时光。
“简...安。”半晌,他哑着嗓音道。
她苦笑了一声,目光游离:
“简安......”
谁才是简安他唤的是林中拨刀相助救下的简安,还是曾与他有过婚配的那个简安前者,早已死在二十七年前的那个晨曦,葬在他们初遇时的林中。后者,早在二十七年前嫁给秦王寂,成了大秦的王后。
谁才是他的简安
“......”
如果当年那个女孩没有调皮地错将自己姐姐的名字告诉他,那么后来的结局会不会就此改写可他同时也在庆幸着,因着那个玩笑他才他遇见了她。
简安是简静,简静是简安。一个活泼开朗,一个冷静沉稳。
他叩响简府的门,作揖道:
“在下鬼谷弟子柳如风,冒昧前来向简家大小姐简安提亲。”
她从房中出来,清冷卓然,明眸皓齿。
“小女子简安,见过柳公子。”
她抬眼,目光闯进他的眸中,只此一眼,她耗尽一生,他半生未忘。后来年华逝去,她终成他人妇,而他浪迹一生未果,仍在午夜梦回。
而初见的那人却躲在门后,掩面垂泪。
从此,三人的命运便紧紧地缠在一起,互相折磨,互相亏欠。
“在我眼里,你从来都是简安。”也许他们的遇见是个不经意的玩笑,可他爱的,从始至终都是自简府一别后住进了他心的人。
“是吗”简安喃喃道,失神了片刻后淡淡道,“找我来有事吗”
柳如风抬头看了眼天,月如勾,人依旧。半晌,他低下头,然后朝简安伸出右手,笑容温暖明朗:
“可曾记得三十年之约”
简安怔了怔,回忆的潮水向来袭来。那日他们诀别,她道“柳如风,我从来没爱过你,从头到尾,都没有。”
他脸色惨白,不可置信道:“不...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她冷漠的转过身,仰起头不让泪水落下,“当日你救下的是简静,不是我,你爱的人也是她。而我,从来都没爱过你。”
“怎么可能”他痛苦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不是我...”她轻声道,“我性子薄凉,喜静。怎么可能会跑出简府...后被你所救”
她闭上眼,浮现的却是昨日妹妹跪下身哀求她的模样:“姐姐我不要嫁给秦王我喜欢的是如风啊求你了...明明,他救下的就是我啊......姐”
“简安。”半晌,他嘶哑的声音才从她身后传来,他上前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想你大抵是有苦衷的...”
顿了顿,继续道,“我等你简安。等你做完你要做的事,我便来找你...”
终于还是没忍住的泪水滴落在他手背上,在月色下折着好看的光晕,她死死地咬住唇,她怕她一开口就会想让他留下...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她的使命还未完成,她不能负了年老的父亲的嘱托,她不是妹妹简静,可以任性地去选择自己想要的。
如风...如风......对不起。
“我等你三十年。”他道,“三十年。”
用三十年去赎罪,用三十年去遗忘,用三十年去等待,直到那一天,她来到他身边。
秦王宫长生殿
“噢...你说什么”我看着去而复返的七十一,问道。
“我说,嫂子在殿门外。”他翻了个白眼对我说道。
我愣了一下:
“你专门跑回来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个”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像个贤妻良母一样屁颠屁颠地跑去嫂子那慰问吗”他奇怪道,“我可是专程折回来告诉你的。”
嗯对,我都睡下了又被你给叫醒了。可真是“专程”。
我再度躺下身,盖好被子,安稳道:
“行了,我知道了。跪安吧。”
“......”他凑到我身前来,一双漆黑的眸子贼溜溜地一转,“师兄你是抽风了吗这么淡定。”
你才抽风
我冷哼了一声,闭着眼不去看他:
“你不懂两女人的夫妻生活,一边凉快去。”
“可师兄,你又不是所有时候都是女人。”
我:“......”
我什么时候不是女人了
“算了算了,当我多事了。”他一边小声嘀咕道一边往外走去,“夫妻吵架什么的,太头疼了。”
等七十一走后,我闭着的眼瞬间睁开,一马从床上跃起,伸手拿了件外衣往身上一套就往外冲,心里怒吼道大晚上的不睡觉那女人是抽的什么风
做什苦情戏
结果门一开,只见七十一脸笑地跟朵花似的,褶都出来了,见我衣衫不整,斜靠着门悠悠然道:
“这是去哪啊师兄”
我:“......”
关你屁事不滚去办事在这凑什么热闹
“散步”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哦,散步”他了然的点点头,手朝旁边一指,“嫂子在殿门左转,七十丈处。”
“我没说要去找她。”我冷哼道。
“对对对...”他做了个投降的姿势给我,边说着边往屋檐上跃起,“我不懂女人嘛”
我:“......”
“哈哈哈哈哈......”他狂笑着跑远了。
我捏着门把半天,黑着张脸忍了许久,一把摔了门进了屋:
我说不去就不去
夜深了,值班的宫人都打起了盹,出了殿门绕过巡逻的守卫,在小径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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