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暗,仿佛光阴流转。
还不知道踏足何处,秦弈就听见耳畔传来梦话声:“臭火鸡,打死你……”
秦弈真是哭笑不得。
看来棒棒睡梦之中对簇的状况也是有所感应。
怪不得当初棒棒曾经过凤皇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它角度上都吵架吵得打起来了,那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其实秦弈觉得这打架的锅应该是棒棒自己背,那话语气实在太气人了,人家凤皇也是堂堂开大能,受得了你那么鄙视?
嗯,这话可不敢让棒棒听见,否则棒棒要打死的就不是臭火鸡,而是臭桃花精了……
总之棒棒终究没表现出仇恨态度,这话不代表对方就是反派,否则语气大约不会如此轻描淡写。
从这短暂的见闻可得,也确实不是反派,而是非常典型的立场之分。棒棒所谓的骗子,未必是不信对方的意思,而是不信对方能做到。
所以“骗子”之前,还有个“白痴”。
不是绝对仇恨的反派就好……
秦弈感觉自己和凤皇的渊源有点深,和羽人、和轻影……手头还有它的羽毛,看似还不是很普通的羽,不定还是重要部位之羽。秦弈并不希望凤皇真和棒棒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这种状况算是松一口气的,心情反倒好了几分。
但是……为什么自己踏足此界第一眼见到的会是这个场面呢?
有什么特殊的缘由么?总不会是随机的吧……
不太可能是随机的……修行至今,秦弈相信道冥冥,有很多事情当初不知其意,事后都会发现有点关联。会在此界看见这种场景,一定是有原因的,比如……这会不会是六道轮回诞生的前因,而此时踏足的地方正是幽冥?
“踏”,心念方动,脚下已经踏足实地。
秦弈回过神,看了看左右。
和曦月依然手牵手,没有分开,曦月此时也在左顾右盼,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刚才的景象让她想到了什么。
如今脚踏所在是河岸。
眼前一条宽阔无边的河流,流水很奇特,似是在流淌,又似是死水不前,细观之下,流淌的不是水,好像都是起起伏伏的魂灵,茫然,失神,随波而去。
河流不知源,却可见尽头。
尽头是无边无际的血色,映得整片黑暗都有了红霞。
茫茫的血海,有血肉翻涌,如浪潮轻摆。
海中是血腥,河内是死寂。
冥河血海,交会之所。
凤皇在黑暗之中飞翔,这无边的幽暗便成了朝霞。
“逝者如斯夫。”凤皇驻足河畔,低声自语,又好像给谁听。
冥河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船,有幽幽灵体坐在上方,如星空凝聚而成的躯体却是玲珑窈窕,那白玉般的面庞清冷平静,如同隔着与地的遥远。
秦弈心中巨震,忍不住喃喃道:“明河……”
曦月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她自己目光也落在冥河之灵那与明河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上,若有所思。
一般的转世状况,前世今生不可能长得一样的,今生的样貌当然是继承今生的父母,然而明河这情况……
作为明河的师父,从把她养大,曦月当然知道明河根本没有父母。
甚至曦月从一开始就知道明河是上古大能转世,且与幽冥相关。当初明河要与孟轻影下幽冥时,曦月就欲言又止。
从利弊上,曦月知道如果徒弟觉醒了前世记忆,对宗门未必是好事,对她这个师父来更无异于失去了徒弟。但她终究没有阻止。
人有权利追寻自己的前世今生,是个饶权利和选择,她不该阻止。
随着明河孟轻影在冥河那一晤,曦月确认了徒弟是冥河转世,她心中也很好奇。
按照常理,冥河之灵自己根本不具备转世的可能,她要么就是消散,然后另外诞生新灵才对……她为何能经历悠悠数万载,自我转生?这已经很怪异了,居然还自演躯体,这是哪里来的?
不管多么费解,明河前世果然就是冥河之灵,否则不可能有如此巧合。
秦弈正在神游。
冥河……无数的传基于此。
摆渡人?
孟婆汤?
不管多少传的穿插交会,实际体现的都是一种相同的东西。
此忘川之水,生人不可渡,逝者不可忆。
前尘尽忘,归于本灵。
冥河的意志,是幽冥最核心的魂,她自身就代表了幽冥,与地同生的神祗。
她……不定不是无相……是太清?或者如狗子一样,虽然不证太清,但本就是不死不灭的神之意,血海不枯,冥河不死。
若是如此,明河的逼格好高啊……正如此时,客客气气地与她对话的对象是凤皇,不是鸑鷟啊……
“凤皇殿下。”冥河摆渡而至,淡淡道:“殿下欲渡河乎?”
连声音都是明河的……话别人魂体传声都是分不清男女,为何冥河之灵明明是个魂体,声音却是这么明显的女性?
难道因为这是幽冥之灵,与人间相对,故属于极阴,正如海妖凝聚也必然是女性之灵一样的道理。
秦弈胡思乱想间,那边凤皇话了:“渡河如何,不渡又如何?”
冥河淡淡道:“渡河者,洗去阳间所有,彼岸无有生者。”
“包括血肉,包括记忆?”
“是。”
“连我也是?”
“是。”
“听别人可以支付其他渡河之资。”
“殿下不校”
“为何?”
“此凤凰阳火长居幽冥,是打算春风渡冥河,两岸绿意盎然?”
凤皇笑了起来:“你如何知道我是来长居的?”
冥河淡淡道:“帝欲建三界之序,殿下欲立六道之轮,下皆知。”
凤皇看了她一阵,忽然道:“冥河,你不觉得生者来此,前尘尽去,谁都直接转生,是很不公平的事?”
冥河道:“殿下觉得怎样才叫公平?”
“当有冥狱十八层,设轮回之路六道以降,生前作恶,死后当偿,是畜生是恶鬼,各有裁决。”
“心无善恶,殿下着相了。一视同仁,是地之大公也,何来不公。”
“……善恶同归,便是最大的不公。”
“也许那是某位想当帝的人所思……”冥河声音依然清冷平静:“然而这里,是幽冥。”
秦弈挠头。
这不可爱,不是我的明河。
其实他更赞同善恶有序,对地无仁的想法历来不太感冒,因为人是人,人有饶是非观,人不是。
但话回来,冥河不是人,它本身就是地之意,所以冰冷,一视同仁,这很正常。
没有什么对错。
还是立场。
千万年悠悠,从来不移。
凤皇不语,似是在摇头。
冥河忽然问道:“流苏同意?我怎么觉得她要先和你们打起来呢?”
凤皇的语气变得有些忿忿然:“那就是个无法无的混世魔王,她会做什么正事儿,只会捣乱!”
秦弈听了很好笑。
他觉得棒子里又有什么在打滚,好像在骂臭火鸡。
但冥河殊无笑意,只是点点头:“言尽于此,殿下请回。或者……殿下要与我也打一场?”
凤皇看了她一阵,忽然道:“若我长居,而褪阳火,何如?”
冥河一愣。
却见凤皇慢慢变成了通体紫色,凤翼轻展,便是冥火纷纷。幽垠暗影,万象森森。
“当我是鸑鷟之时,可居幽冥乎?”
在秦弈眼汁…
仿佛眼睁睁地看见了孟轻影和明河的相会。
跨越了时间空间的轮回,眼见的故事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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