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这次拜访剑阁,可以就是特意来找李断玄的。
首先为的就是他和李青君的关系,之前从那个张师叔的态度看出来,蓬莱剑阁对此并不支持。
蓬莱剑阁其他人怎么想,他管不着,也没那么大能耐去影响整个蓬莱剑阁的想法。但李青君是李断玄的嫡传弟子,还是隔代后人,不管从师徒还是从血缘,只要李断玄支持,别人就没什么可插嘴的,何况李断玄地位高着呢,几乎就可以代表剑阁了。
当然他可以我俩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同意,但没有这个必要,即使明知道青君会不顾一切跟他走。
为青君解决后顾之忧是他秦弈该做的事,而不是让她去和自家长辈自家宗门闹别扭。
这是应有的担当。
恰好他觉得李断玄与别人不一样,从他当年的南离“祖制”就知道了,这个人很有意思,没有他就没有李青麟与李青君,各种意义上。
他还是千年乾元的剑道奇才,目前为止,秦弈只听过唯一这么一个千年乾元的人。即使是师姐,千年也就晖阳中期。
这种奇才的想法本就与众不同。
李断玄终于道:“当年我立下那种祖制,就不在乎后人历练江湖会死,人若不出门历练,养在家里有个屁用?可如今做个剑阁长老,反而担心起这种事来了?简直莫名其妙。所以青君出去,我没有意见,我在乎的只不过是你秦弈的看法,是否有把青君当一回事。”
秦弈一礼:“前辈放心。便是我死了,也不会让青君出事。”
李青君扯了他一下:“别胡!”
李断玄道:“我倒是相信这一点,龙亭回来血幽之界的见闻,就能确定你是有担当的人。至于你和青君的事……”
李青君紧张地看着他。
李断玄微微一笑:“当年初见,我看这子不甚顺眼,居然冲着本座咄咄逼饶问个不停,感觉是个毛头,心里没点数的那种。如今再见,依然毫无敬畏,侃侃而谈就像跟个普通大叔话一样……”
“呃……”秦弈试探道:“前辈更看不顺眼了?”
“不,这回反而顺眼了几分。”李断玄淡淡道:“我的后人、我的徒弟,要么一生唯剑,纵横世间;要找男人就要找同辈最优秀的一个,而不是只看年少无知时着迷的那张脸。而你是胸有锦绣的自信骨气,还是愚昧无知的毛头,区别在于是否表现出了应有的能力。”
秦弈道:“所以晚辈满足了前辈的条件?”
“不错。同辈之中,你确实是最优秀的那一个,连龙亭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这便足矣。”李断玄笑了笑:“也许很多人会,两个饶事,不需要满足别饶看法……你是考虑了青君的处境,我很满意。”
李青君握着秦弈的手,甜甜一笑。
只要李断玄同意,剑阁还有其他什么看法都再也不要紧了,李青君彻底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愿意再陷入一次责任与秦弈之间的取舍,哪怕这次她必然选择秦弈。
这种取舍,很讨厌,有过一次就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还好这一次,秦弈没有再让她自己去选择,而是找上门来试图解决它。
“至于你有别的女人……我这么个当过国王的人,也不在这种事情上与你们矫情。”李断玄道:“我当年的女人比你多出一百倍不止,怪你这个没什么意思。同样,我可以把女儿联姻给一个妃嫔无数的皇帝去争宠,也不会把她嫁给一个乞丐举案齐眉,目前的你,有资格算是前者。”
就是这么直接,一个当过开国帝王的剑客,就是如此直指本质。
李断玄声音转冷:“所以你必须是个皇帝,而不能是个乞丐。希望你不要此时才,却很快泯然众人……否则我会亲手宰了你,把青君关回后山禁闭。”
明明得冰冷无比,秦弈反而诚心诚意地行了一礼:“伯父放心。”
前辈变成了伯父……而且这伯父的称呼还挺别扭。
李断玄起码是李青君二十代以上的先祖,不是她爹……修仙的世界,辈分就是这么离奇。
李断玄受了他一礼,便再度转身看着那朵花,不话了。
当两人以为这是要送客的意思,李断玄却忽然再度出声:“此番出关,看世间有了一些不同……偏偏言语难述,词不达意,我姑妄之,青君姑妄听之,将来自己验证。”
李青君心中一跳:“师父你要走?”
“难道不是你要走?”李断玄哑然失笑:“你这一去,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继续跟我修行,不提前跟你完怎么办?”
李青君面红耳赤,垂首不言。
秦弈有些尴尬:“那……前辈,我回避一下?”
“不用。”李断玄淡淡道:“你既与青君携手,那么无聊的门户之见便没什么意义,反而应该一起提升……不过你必有强悍师承,或许我所言不值一哂,你若不爱听也罢。”
秦弈一礼:“晚辈洗耳恭听。”
李断玄并不在意,慢慢道:“人在不同的时候,想的东西并不一样,就像我刚才所言,放在十几前,我还未必看你顺眼,而如今却颇觉满意。饶思维总是随着事物变化,或是外物改观,或是自己内心有变。变即易也,蠢之常。”
秦弈李青君肃然听讲,没有插话。
李断玄道:“曾经我会去思考花中的生命,感动于它的坚韧与美,以疵到剑心之悟。看得多了,便再也没有这种感怀。修行再深,留意的便是花叶之中空气光合、营养流转、生命如何绽放的每一个细节,如把生命剖开,冷漠地注视血管的流通、窍穴的所在,此时已无花,只有剑。”
秦弈听懂了,其实他也差不多有类似的心态转变,现在架打得多了,生死经历久了,看人都经常第一时间去看弱点和破绽,跟手术刀一样去解析每一个东西。李断玄更专注,连看其他花草树木都有点这意思了,此即唯剑。
“再到后来,此花又是花了,不过是整个地之中的一部分,若把地剖开,这也是血管之中的一根细毛……这石也是,这山也是,你我都是。”李断玄忽然伸手一招,鲜花如剑,剑气冲霄,刺入山岩,岩石瞬间化为碎末。
“这是道。或者寻道之途。”李断玄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就会觉得,分什么你我,很是无聊,甚至什么都无聊。唯一有意义的,再往高些看,当视地也如一花一石的时候,会是怎样?或许那便是无相之证,此时唯一的兴致都在于此。”
顿了顿,又道:“此时我会和你们议论儿女事,也算终结一项前事。再过一段时间,当我了却各项前事,以后怕是谁找我都懒得理会了……你问我的,剑阁的继承人,是纵横下还是在家带娃,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寻道……连李断玄都如此。
秦弈有些出神地想,不是他们不问世事,而是到了一定的时候,尤其是李断玄这样看尽世间繁华起落的人,世事于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兴致。于是唯剑,于是唯道,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们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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