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军的队列尚未排成,五千吐蕃骑兵从后方杀来,南唐军顿时一阵大乱,刚刚排成的部分军阵又被冲乱了,这时,两万吐蕃步兵铺天盖地杀来,他们看似散乱,实际上百人一队,由一名百夫长率领,所有的手下都跟随着他。
在南唐军混乱之时,两万吐蕃军如洪水般扑来,杀进了南唐军的队伍之中,这支吐蕃军可不是什么新兵,都是经验丰富老兵,去年正是他们横扫天竺,战斗意志极为强烈,杀伐凶悍,体力充沛。
两军交战不到半个时辰,南唐军便败相已现,渐渐开始支持不住,神策军稍微好一点,待遇优厚,平时训练有素,但剑南军却士气低迷,战斗力很弱,根本不愿意卖命死战,在敌军骑兵冲击之下,他们率先崩溃了,不知是哪一支队伍或者哪一个士兵先逃,已经无法追查,但部署在左翼的五千剑南军率先败逃,他们离开战争,四散狂奔。
在剑南军的带动下,神策军也军心崩溃了,南唐军一败涂地,整个旷野里只看见狂奔的士兵,他们丢盔弃甲,扔掉兵器,没命的奔逃,吐蕃骑兵和步兵在后面追杀,唐军士兵逃跑不过,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依然被残酷杀死,并割掉人头。
这一战,两万南唐军被杀超过了一万五千人,吐蕃军不留战俘,悉数杀死,只有数千人侥幸逃过一劫,王庆阳被吐蕃骑兵盯上,数百人乱箭将他射杀,人头也被吐蕃士兵割走。
尚东赞下令焚烧了南唐军士兵尸体,放火焚烧了人头,带上一万五千余颗人头,向成都方向进发,他们没有军粮,一路烧杀抢掠,给沿途百姓带来深重的灾难
王庆阳兵败的消息传到了成都,城内顿时一片恐慌,无数百姓拖家带口向城外逃亡,几座城门处都堵满了逃亡的百姓,数十辆牛车和马车堵在城门口,喊声、骂声、哭声响成一片,很多妇孺被挤得绝望哭喊。
城头上士兵无奈地望着城下黑压压的数万民众,他们无法阻拦,城门也关闭不了,一辆牛车车轴断裂,在吊桥上无法移动,导致城门口的拥堵。
一名中郎将沿着城墙奔来大喊:“怎么回事,赶紧把城门处疏通!”
为首校尉无奈道:“一辆牛车坏了,我们想下去搬走,但挤不出去。”
“一群笨蛋,不会用软梯下去吗?”
校尉顿时醒悟,连忙跑到城楼内拿了两副软梯,众人七手八脚挂在城垛上,数十名士兵爬着软梯下去了。
士兵们一起用力将堵路的牛车搬开,道路一下子变得顺畅,城洞内的百姓蜂拥而出,一辆辆马车和牛车也接连着驶出来,随着人流不断涌出,城内密集的人群终于疏散,跟着向外慢慢走去。
成都六个城门都是这样,短短一天时间,就逃出了二十多万人口,主要是向南和向北,其中向北的人流最多,大家都想着,过了剑门关就安全了。
成都的百万人口依旧在向外逃亡,就连皇宫也在收拾东西,准备转移。
无论是俱文珍还是霍仙鸣以及窦文场都心里明白,皇宫防御软肋太大,根本防不住吐蕃军的进攻。
尽管神策军还有两万五千人,但权宦们都失去了安全感,他们必须要撤离了。
“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没有收拾好,你们想死都留下好了!”
皇宫翠微殿前,俱文珍指着一群宦官和宫女大骂,一名老宦官战战兢兢道:“回禀俱公,太后不太想走。”
“什么?”
俱文珍眼睛一瞪,恶狠狠道:“走不走由不得她!”
他转身便怒气冲冲向太后寝宫走去,寝宫内乱成一团,到处都是箱笼,王太后神情忧郁,指挥着一群宫女收拾东西,看得出她很不情愿,她跟随先帝从长安逃到成都,好容易在成都住习惯了,又要逃亡,她心中着实难过。
王太后年约四十余岁,脸色苍白,体质单薄,看得出她身体不太好,王太后出身太原王家,她是德宗的皇后,如果从辈分上来说,现在幼帝是她的孙子,她应该是太皇太后,但宦官们并没有再立太后的想法,依旧让她在名义上执掌国政,也主要是王太后性格比较懦弱柔顺,对宦官的要求基本上言听计从。
这时,大殿门口传来俱文珍严厉的声音,“请太后抓紧时间收拾!”
王太后回头,见俱文珍一脸怒火地瞪着自己,她目光垂下,低声问道:“俱总管,我们走了,先帝的灵柩怎么办?”
她说的先帝灵柩不是指被毒杀了幼帝李绣,而是指之前驾崩的德宗李适,李适曾下旨表态过,他百年之后希望能回关中安葬,所以他的灵柩现在还寄存在皇宫佛寺内,由十几名高僧昼夜念经陪伴。
俱文珍不耐烦道:“就丢在这里吧!一具破枯尸谁会稀罕?”
“你”
王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俱文珍咬牙道:“他是先帝,你怎么能这样辱他?”
若是从前,俱文珍还会装装样子,现在大敌当前,搞不好谁都活不成,他已经撕破脸皮,毫不掩饰地将本来的丑恶面目暴露出来。
俱文珍恶狠狠骂道:“要不是我懒得管,我索性把它扔出去喂狗,我最后说一句,要想活命就赶紧收拾,想伺候吐蕃人就留下来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王太后气得眼前发黑,摇摇欲倒,两名宫女连忙扶住她,“太后保重!”
王太后在木榻上坐下,她摇摇头,泪水涌了出来,“大唐天子的尊严就可以让他们肆意糟蹋吗?”
这时,一名老宦官走上前,示意让两名宫女先去忙,老宦官见周围没人了,低声道:“太后,老奴听到一个消息,晋王率军来成都了。”
王太后一惊,连忙问道:“他来成都做什么?”
“自然是来抗击吐蕃军队,神策军无能,晋王若不率军前来,巴蜀就要被吐蕃吞并了。”
“那那就赶紧告诉俱公公他们,我们不用走了。”
老宦官大惊,连忙摆手道:“太后使不得,若被俱公公他们知道,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阻击晋王大军南下,反而会造成严重后果。”
王太后若有所悟,她看了一眼老官宦,淡淡道:“许公公,你是晋王的人吧!”
老宦官连忙摇头,“老奴不是晋王的人,老奴忠于太后和先帝,只是老奴知道晋王的人在哪里?怎么联系他们?”
王太后心乱如麻,长长叹了口气,“哀家现在该怎么办?”
老宦官沉吟一下道:“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俱文珍连野狗的话都说出来了,现在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老宦官又向两边看看,再度压低声音道:“既然已经无法阻止晋王大军南下,太后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发密诏给晋王,请他率军南下勤王,使他出兵更加名正言顺,相信他必然不会亏待太后。”
王太后低头沉吟不语,老宦官催促道:“太后,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再不下密诏,就来不及了!”
老宦官急了,索性一针见血道:“太后若不给他人情,怎么向他提要求保护先帝灵柩?”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王太后,王太后终于点了点头,“好吧!哀家这就下密诏。”
老宦官叫做许士奇,也是从长安跟随先帝李适南下,但他不是俱文珍一党,一直被排斥,虽然他资历很老,却没有任何权力,只能服侍太后起居,他最终被杨秀英收买,成为晋国潜伏在王太后身后的一颗棋子。
王太后趁着宫中混乱的机会,避开了俱文珍的耳目,偷偷写了一份密诏,盖上太后大印,交给了许士奇。
许士奇随即把密诏贴身藏好,借口出去给太后买东西,趁乱混出了皇宫。
成都南城平安客栈已经关门停业了,成都的混乱让情报首领杨秀英也格外忙碌,晋王殿下大军已经抵达汉中,他要派人去联系,另外他还要盯住南唐朝廷的去向。
杨秀英虽然事先没有想到阉党会弃成都南逃,但他却很理解,当初应采和率领数百精锐斥候就是从皇宫禁苑潜入后宫,连几百人都进得了皇宫,更不用说上万人进攻,皇宫根本就守不住,所以阉党才会决定弃城南逃。
这时,门外有伙计禀报,“掌柜,皇宫里的许公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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