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城北长安宫的一座小殿内,几名宦官正坐在一起商议政务,你没有看错,几名宦官确实是在商议政务。
为首之人是老宦官宋朝凤,然后是霍仙鸣、窦文场、田文秀、刘贞亮,这五名宦官结为小集团,不仅掌控神策军,掌控宫中大权,还经常利用李适来插手政务,尤其宋朝凤直接代天子批复奏折,很多朝廷决议都被他以天子的名义否决。
李适对这些宦官十分宠信,在他生死危急之时,只有这些宦官没有丢下他,忠心耿耿地护卫他逃出皇宫,让他终于看清楚,谁才是真正对他忠心的人。
同时,李适也不想成为名义上的天子,他也要干涉政务,彰显自己的存在,但身体的伤情不容他耗费太多精力,他便把政务交给了宦官,利用他们来牵制监国李谊以及朝廷大臣。
天子李适在听政殿成立了一个署衙,叫做神策军指挥署,和朝廷的十二卫署衙对应,大家便将神策军指挥署简称为北衙,十二卫署衙又叫南衙。
北衙听起来好像是军事机构,但实际上是军政一体,五名宦官在这里设立了参政堂,很多重大政务就由他们五人在这里商议决定。
“各位,圣上已经原则上同意我们的增税方案,只是希望我们把税额再考虑一下,我考虑架间税只要有房子就要交,所以面很广,税钱也不能太高,保证每年收一次,一旦实施,能大大减轻财政压力。”
宦官们讨论的架间税就是房产税,架是指大梁,一间屋子需要两根大梁,官宅的住房标准并不是占地多少亩,而是有几架房,两架一间屋,所以唐朝的房产税就叫做架间税。
收架间税当然不是宦官们提出来,而是朝廷为了解决日益窘迫的财政压力,才提出收架间税这个动向,但因为涉及到太多朝廷官员和权贵的切身利益,架间税吵了几个月都没有能拿出方案。
李适便决定让宦官来起草增税方案,宦官们住在皇宫,皇宫是免税的,和他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宦官们起草得很顺利,已经在天子李适那里通过了,但宦官们把税额定的很重,李适觉得需要再斟酌一下。
宋朝凤咳嗽一声道:“索性就把咱们原来的方案减半吧!改为上房两千文,中房一千文,下房五百文,这样差不多都能负担得起了。”
五名宦官纷纷举手,表示了同意,他们联名签下了税案,由宋朝凤提交给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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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适随即将架间税方案转给政事堂,责令他们审议通过。
这份方案一露面,便在朝野引发掀然大波,激起了强烈的反响,整个朝野上下反对声一片。
穷苦百姓住的茅草屋之类是下房,大部分人家两间屋左右,一间寝房,一间起居,每间屋子只有七八个平方左右,而像厨房、茅厕、牲畜厩之类就只能算棚,不能叫房,可以免税。
看就算住房不多,一年也要增加一贯钱的负担,对于入不敷出的穷苦百姓来说,还是非常吃力。
而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人家,则是五六间屋,那一年也要几贯钱,现在挣钱不容易,明显是增加了负担。
大户人家开间稍大,一间屋子二十个平方,属于中房,每间屋就要一贯税钱,一般占地三亩就有几十间屋子,几十间屋就要几十贯税钱,大户人家当然也强烈不满。
这两年,成都向东扩张了一倍,大片良田变成了豪门巨富的大宅,很多豪门少则数百间,多则上千间,而且都是宽敞明亮的上房居多,算下来,一年就要交上千贯税钱,这个负担对他们同样沉重。
而且间架税是面向大唐天下,只要朝廷通过,各地无论城乡都要执行,包括各个藩镇,他们也会执行,只不过税钱是流入藩镇口袋。
不过穷苦百姓还是有应对之策,他们索性把房子拆了,搭成不征税的窝棚,一样可以住,但总不能让大户人家也住窝棚吧!所以架间税主要遭到权贵和大户人家的强烈反对。
监国李谊和政事堂众相国尤其反对激烈,他们反对的并非税案本身,而是反对宦官干政,北衙宦官不仅否决他们的决议,居然还越俎代庖,制定税案,这是政事堂绝对无法容忍的越权侵犯。
间架税方案在政事堂不出意外地被否决了,李适大怒,罢免了右相萧复萧复和左相姜公辅,重新任命卢杞为右相,就在卢杞出任右相,向天子表态支持架间税后,却在宣政楼前遭到了文武百官的一顿暴打。
副相独孤立秋和刘从一同时辞去了相国之位。
李适再次废除多相制,任命卢杞和张延赏为左右相国,强行推行架间税。
在一片反对和吵嚷声中,混乱的建中四年结束了,新一年开始,李适改年号为贞元,作为推行架间税的交换,李适正式册封李谊为皇太子,架间税得以通过,开始在天下各地颁行。
..........
张掖今年的新年十分热闹,郭宋也特地将潘辽、李略、曹万年等官员和将领的家人请到自己府上共度除夕,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三,薛涛带着独孤幽兰前往阵亡将士的家中给他们拜年并送年礼。
一直忙到正月初五,众人才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一早,郭宋带领家人祭祀先祖,这是郭宋一直很为难的地方,他不知该怎么祭祀自己祖先,很多年来,他一直回避这个问题,直到和薛涛成婚后,在薛涛的一再建议下,他才勉强修建了宗祠。
灵州郭氏祭祀的祖先是隋朝同州刺史郭进,郭宋把他也作为自己的祖先祭祀,另外还有他名义上的父亲郭怀善、祖父郭晋元。
郭宋索性把薛涛的先祖薛道衡、祖父薛凌的令牌也一并祭祀,这个举动令薛涛感动不已,在迎娶了独孤幽兰后,在薛涛的提醒下,郭宋也将独孤家族的祖先独孤信的灵牌也放入宗祠。
虽然这个举动有点不符合礼制,但却让薛勋和独孤立秋深受感动。
郭宋显得有点心事重重,简单祭祀完先祖后,便借口有事匆匆离去了。
“大姐,夫君好像今天有心事?”房间里,独孤幽兰喝了一口茶问道。
薛涛摇摇头,苦笑一声道:“他是装作有心事的样子,其实就是在敷衍,每年祭祖都这样,显得心事重重,简单上三炷香,行一礼就走了,别的祭祀仪式都没有,今年还是一样,我一点不奇怪。”
独孤幽兰很惊讶,“这是为什么?这可是祭祖啊!”
在独孤幽兰印象中,他们家族每年两次祭祖,隆重又隆重,每个环节都一丝不苟,而到了夫家却完全不一样了,连供品都是临时准备的,也没有沐浴更衣,仅仅就上三炷香,感觉就像.....就像在庙里烧香一样。
薛涛笑着摇摇头,“时间久了以后,这种事情你就不会奇怪了,其实我父亲也是一样,每年祭祖,他就给我祖父灵牌上三炷香,什么祖先之类都没有,有一次供品忘记准备了,外面也买不到,我娘只得把年夜饭剩下的一点菜肴端上供桌。
我的意思是说,不要太在意这些事情,夫君肯定有他难言之隐,就像我父亲,他在家族地位太低,年轻之时家族根本不准他参加祭祀,他才会对祭祀很冷淡。”
“那夫君是什么原因呢?”独孤幽兰好奇地问道。
“他没有给你说过?”
独孤幽兰摇摇头,薛涛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毕竟在丈夫心中,自己和独孤幽兰还是不一样,很多事情,丈夫都会对自己述说,但对独孤幽兰却不肯多说,或许这就叫结发夫妻。
薛涛忽然想起,丈夫和独孤幽兰的婚礼上,好像没有结发这个仪式,是忘记了,还是故意回避了?
“大姐!”独孤幽兰见薛涛有点走神,便喊了她一声。
薛涛这才回过神,她笑道:“这件事和他灵州的家族有关系,他当年被灵州郭家革除了族籍,连名字都从家族中抹去了。”
“这又是为什么?”独孤幽兰震惊万分,还有这种事情。
“这件事比较复杂,我回头慢慢告诉你,夫君很快要出征北庭了,我们得准备起来了。”
这时,独孤幽兰忽然捂着嘴跑了出去,蹲在水盆干呕。
薛涛连忙走过来扶住她,惊讶问道:“你这是....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前天开始,总是感到恶心、胸闷,可能有点受凉了。”
薛涛摇摇头,“不是受凉,我也曾经和你一样,你很可能是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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