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郭宋从都督官衙返回了自己府中,刚进府门,王管家便上前禀报,“启禀使君,张爷来了!”
郭宋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又问道:“哪个张爷?”
“就是聚宝阁的东主胖张爷!”
郭宋大喜,原来是师兄来了,他连忙问道:“人在哪里?”
“在东院呢!夫人让我先安排张爷和几名随从住下。”
郭宋连忙来到东院,刚进院便听见张雷嚷道:“行李就不要解开了,我不喜欢这里的天气,住两三天咱们就回去!”
郭宋走进院子笑道:“师兄几时变得这般娇气了,还对天气有要求?”
张雷半天合不拢嘴,打个哈哈道:“天气只是借口,实在是担心你嫂子一个人在京城忙不过来。”
“那师兄怎么会想到来甘州,莫非是想收几张羊皮回去?”
张雷眼睛瞪大了,“我说怎么一直没消息呢!原来你小子根本就忘记了。”
“忘记什么?”郭宋有点糊涂了。
张雷怒气冲冲道:“葡萄酒的事情,你是不是忘记了?”
这下轮到郭宋打哈哈了,“当然没有忘,只是还没有精力顾上这件事。”
张雷直翻白眼,“就知道你忘了,所以我才跑来张掖。”
郭宋笑眯眯拍拍他肩膀,“别生气了,跟我去书房喝杯茶,我们商量一下。”
张雷被郭宋半劝半哄去了外书房,郭宋让侍女上茶。
张雷喝了一口茶,这才道:“我真的很急,现在长安葡萄酒越卖越火,我们的眉寿葡萄酒就不用说了,肯定是最好的,但产量始终上不去,中档葡萄酒基本就是张掖葡萄酒的天下,我们的问题就是拿不到货,张掖葡萄酒被几家商行垄断了,根本就不供给我们,我只好从源头来找你了。”
郭宋这两天为了军费的事情,还真了解一下张掖葡萄酒,他对张雷道:“张掖葡萄酒产地在甘州南部,有数万顷葡萄园,而酿酒之地在张掖县和删丹县,一共有三家大户,一个是河西安氏,还有一户是高昌蒲氏,另外一户姓罗,比较神秘,来历不知。”
“这个姓罗的我很清楚!”
张雷道:“我特地花大钱请人调查过,这户姓罗的酒坊最早是高昌乌氏,在高昌就是很有名的酿酒大户,因为沙陀人压迫,二十年前,他们把一部分酿酒产业迁到张掖,买下几万亩地种葡萄,后来成功了,才有了河西安氏和高昌蒲氏的跟进。
这个姓罗的酒商实际上是乌家的女婿,叫做罗玉,他很精明,把葡萄酒成功卖进长安,后来他又慢慢控制了葡萄园和酒坊,大概在十年前,乌家忽然犯了事,说是勾结沙陀,结果乌家在张掖的大儿子都被杀了,两个小儿子被罗玉连夜送回高昌,葡萄园和酒坊被官府没收,但很快,罗玉就用很低的价格把葡萄园和酒坊买下,包括数十名酿酒匠人,但和高昌乌氏就没有关系了。”
“这件事可属实?”郭宋问道。
“当然属实,这个案子十年前在张掖轰动一时,你去问问老一辈的人,他们都知道这件事,还夸罗玉救主。”
“这个罗玉挺有意思!”郭宋淡淡笑道。
“屁的有意思,分明就是勾结官府,吞掉了乌家的酿酒产业,我不信你不懂!”
郭宋怎么会不懂,他双眼微眯,眼中闪烁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这个消息来得太及时了。
“师兄,这件事不会那么快解决,你先安心住几天,然后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好吧!我会住上几天,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郭宋沉吟一下道:“说起来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师兄帮忙,我现在急需一笔钱,想问师兄借十万贯钱,然后从葡萄酒钱里面慢慢扣,你看这样行不行?”
张雷的眼睛笑眯起来,“意思是说,你对拿下葡萄酒庄很有把握?”
郭宋淡淡道:“事关军队生存,没有把握也会有把握。”
“没问题,只要你能替我搞到葡萄酒,借给你多少钱都没有问题。”
.........
把张雷打发去休息,郭宋随即让亲兵把内务营统领王越和县令曹万年找来,不多时,两人匆匆赶到郭宋府中,被带进了外书房。
“卑职参见使君!”王越单膝跪下行礼。
郭宋摆摆手,“都不要多礼了,坐下说话。”
两人坐了下来,郭宋便把凉州军的军俸问题告诉了他们,曹万年苦笑一声道:“哪里都是一样,丰州那边没有薛延陀的威胁,自募军的军俸朝廷也不管了,郭曙为这件事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解散自募军归田,改为民团,没想到凉州也是这样。”
“既然让我做了河西节度使,这件事我就得解决,解决办法无外乎两个,开源和节流,节流不可能,只能想办法开源,我打算在葡萄酒上做文章,做得好,每月几万贯钱的收入没有问题,这将是军费的大头。”
“使君想动三大酒庄?”曹万年一下子明白了郭宋的意思。
郭宋摇摇头,“不是三大酒庄,而是罗氏酒庄,老曹对这家酒庄了解多少?”
曹万年眉头一皱,“这家酒庄好像挺神秘的,前两天士绅给我摆接风酒,好像就没有见到罗氏家主,还真不太清楚。”
旁边王越道:“启禀使君,卑职可能知道一点。”
“你怎么会知道?”郭宋不解问道。
“上次余县丞拿来名单,里面就有这个罗氏酒庄,卑职亲自调查过。”
“等一等!”
郭宋忽然感觉不对,连忙问道:“难道这个罗氏酒庄也和粟特人有关系?”
“启禀使君,他们和粟特没有多少关系,但和沙陀有点关系。”
郭宋的兴趣更浓了,“他们和沙陀有什么关系?”
“他们一直从沙陀购买奶饼,量很大,这就比较蹊跷,河西也大量产奶饼,他们为什么非要从沙陀购买?”
曹万年摇摇头,“其实不奇怪,沙陀的东西比较便宜,羊皮的价格也比河西走廊便宜,奶饼应该也一样,有利可图吧!”
“可问题是,从沙陀购买就意味着资敌,这是一个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
“和沙陀人做生意的商人多了,史家做得更大.......”
“你们两人别争了!”
郭宋摆摆手,止住两人的争吵,对二人道:“我现在需要罗家的酒庄,你们两人一个明一个暗,老曹重新调查当年高昌乌氏通敌的案子,事态闹大一点,当初乌氏的长子可是被官府杀了,还有,罗玉用三万贯钱买下乌家的酒庄、酒坊,是不是贱卖了,然后王统领就全力调查罗家购买沙陀奶饼之事,最好有人能证明罗家子弟去过沙陀,这件事我希望三天内拿出成果。”
“卑职明白了!”两人一起躬身行礼。
.........
送走两人,郭宋回到了内宅,妻子薛涛笑着端了一盏参茶递给他,“看得出,这个节度使不好当,夫君可累坏了。”
郭宋放下茶盏,轻轻抚摸妻子已经隆起的小腹,叹息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前从不为军俸发愁,现在当上凉州都督,才知道多少张嘴在等着吃饭呢!”
“夫君又准备自掏腰包了?”
郭宋摇了摇头,“一年就要解决几十万贯钱的军费,我哪有这么多钱?只能想办法呗!”
薛涛想了想道:“我听说古代名将拿到赏赐后,都会分给将士,其实我们也不缺钱,夫君那一万两黄金以后就拿出来给士兵吧!”
妻子的深明大义让郭宋十分感动,他点点头,“一万两黄金还在京城,什么时候能拿到还不知道,可眼下就急需至少十万贯钱,才能补发凉州军三个月的军俸,我已经向师兄借了,可有点担心时间来不及,他从京城发钱给我,起码也要两个月时间。”
“我的夫君怎么变笨了!”
薛涛抿嘴笑道:“你不会直接问史家借吗?然后让师兄在京城把钱给史家.......”
郭宋一拍额头,哑然失笑道:“我还真的是变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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