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陀走了,常衮放下茶盏,负手走到窗前,刚才刘陀提到的名字像针一样刺进他的内心,那个年轻人让他栽了出仕以来最大的一个跟斗,让他现在还受到影响,新君明显对自己比较冷淡,更倚重韩滉。
宫里透出的消息,就是因为自己在郭宋一案中的表现让新君反感,这让常衮心中堵得慌,他着实没有想到那件事的后患这么严重,也让他心中后悔不已,丰州张家把他坑惨了。
他对郭宋这个名字格外敏感,现在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到这个名字,但昨天他还是在兵部的任命书上看到了这个名字,天子竟然任命他为甘州都督,着实让他心中痛得流血,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几个月前,先帝在宣布中原之战封赏时,提到了郭宋,因军功卓著,封他为郡公,银青光禄大夫,那时,常衮的内心就像被狠狠剜了一刀,使他成为满朝文武的笑柄。
可就在刚才,刘陀明显是有意在他面前提到这个名字,似乎想激起自己的怒火,可惜刘陀不知道,常衮对郭宋这个名字不仅仅是恨,更多是害怕,这个名字就像蝎子一样令他忌惮。
这时,他的幕僚徐芳正将一份文书放在他桌上,低声道:“相国,这是吏部的第二批任免名单草案,有点疑问的,卑职都标注了,请相国过目。”
“先生知不知道朝中哪个大臣最近要成婚?”常衮忽然问道。
徐芳正思索一下道:“好像最近只听说新任甘州都督郭宋要成婚,别人就没听说了。”
常衮愣住了,他回头问道:“你怎么也知道郭宋要成婚?”
“相国,这件事朝廷基本上已经传开了吧!女方是秘书省少卿薛勋的女儿,有名的小才女,颜相国做的媒,郭老令公求亲,听说连天子都给了厚礼,先帝御书房那架屏风就赏给了郭宋。”
常衮脸上一阵抽搐,这件事朝廷已经传开了,自己却不知道,他心中忽然警惕起来,这个刘陀为什么不弹劾郭宋,却来告诉自己,他是打算利用自己吗?
“刚才太常卿刘陀来找到我,说郭宋在先帝服丧期内成婚,大逆不道,建议我弹劾,先生怎么看?”
徐芳正摇摇头,“刘陀恐怕是在误导相国,想利用相国和郭宋的矛盾来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
“为什么说他是在误导老夫?”常衮不解问道。
“相国,郭宋的婚事,颜相国前天才刚开始做媒,离成婚还早,根本就不知道人家婚期会定在什么时候,万一人家是天子服丧期结束后再成婚呢?而且连天子都送了贺礼,说明天子都默许了此事,若相国冒然弹劾,非但不会有效果,反而会给人一种挟私报复的感觉,让天子更加对相国不满,卑职建议,这件事若天子都不管,那相国最好睁只眼闭只眼。”
常衮顿时恼怒起来,“这个刘陀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和郭宋有什么仇怨,居然想利用我?”
徐芳正想了想道:“刘陀可能不是和郭宋有矛盾,而是和薛勋恐怕有什么过节,他是简州人,而之前薛勋就出任简州长史,搞不好是刘家和薛勋在简州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刘陀不好找薛勋的麻烦,便利用相国来打压郭宋婚事。”
常衮点点头,徐芳正分析得很到位,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徐芳正犹豫一下又劝道:“卑职还是要提醒相国,新君现在很倚重郭宋,才任命他为甘州都督,是不是在服丧期成婚,真是小事一桩了,相国想对付他,可以等以后再说,不急这一时。”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
“卑职告辞!”
徐芳正行一礼,退下去了。
常衮心中着实堵得难受,想到居然连刘陀也要利用自己和郭宋的矛盾,就仿佛一万只羊驼从他心中奔过,郭宋简直就成了他命运中的噩梦,郭宋越受重用,就意味自己的相位不稳了。
........
问名和纳吉结束后,下一步就是纳征和请期,这一步比较重要,郭映七天后才正式上门,纳征就是送财礼,唐朝讲究厚娶,娶妻一般都要送比较厚重的财礼,当然,这也要根据各家自身的情况,平头小民成婚,送几十两银子或者十几匹绸缎,差不多就够了,女方家也不会太苛刻。
可若是豪门大户成婚,讲究门当户对,没有几千两银子的财礼,休想把娇妻娶进门。
还有一种就是嫁给潜力股,就像当年王忠嗣把女儿嫁给元载,元载家境贫寒,但他是制科进士,王忠嗣宁可倒贴也要把女儿嫁给了他,可惜王忠嗣还是看错了人。
下午,郭映再一次上门了,薛勋也早早回到家,他昨天就得到消息,今天郭家会上门送财礼,并要商定婚期。
韩氏也很期待,虽然有的事情不能说得太透,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财礼就是女方家的一笔大收入,郭宋家赀万贯,为人又豪爽大方,给出的财礼绝对不会让她失望。
“这边进门,慢一点!”
郭映招呼随从抬着十几口箱笼进屋,他笑眯眯对薛勋道:“今天送财礼,还望薛使君笑纳!”
薛勋摇了摇头,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其实按照他的性格,最好对方送上好的文房四宝,或者名家字画,再送几十箱书,就是他最满意的财礼,黄金白银这种东西,并不是他真心想要的,可是.......
薛勋瞥了一眼旁边的妻子,见她目光炽热地望着这些箱笼,让薛勋暗暗叹口气,当年妻子嫁给自己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世俗啊!
“郭贤弟太客气了,请进屋坐吧!”
郭映将财礼清单交给韩氏,笑道:“东西比较贵重,烦请大嫂安排人搬到后院去。”
韩氏连忙答应,“我来安排,郭叔叔请大堂坐!”
这会儿,韩氏急着要看财礼,请期的事情就让丈夫做主吧!
她招呼丫鬟和仆妇将箱笼抬进后宅,她一边走,一边看财礼清单:
黄金首饰全套,包括翠金凤冠一顶。
上等玉钗两对。
金花十朵。
上等白玉十对。
上等湖绸百匹。
黄金五百两。
珠宝翠玉一箱。
吴道子、阎立本、张旭真迹各一幅。
宣阳坊三亩宅一座。
韩氏看得快呼吸不过来,看得最后一项时,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管家的妻子江氏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
“夫人,你不要紧吧!”
韩氏拍拍胸口,她心中欢喜得要爆炸了,宣阳坊三亩小宅一座不就是她现在住的这座宅子吗?郭宋竟然把它作为财礼送给自己了。
“我没事,我简直太高兴了,这座宅子,以后是我的了,它是我的了!”
韩氏激动有点语无伦次,江氏满脸羡慕道:“这座宅子至少价值三万贯吧!这个地段,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恭喜夫人得到一个好女婿。”
韩氏笑得嘴都合不拢,郭宋还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女婿。
她又看了看财礼,她心中有点明白了,估计有不少东西是送给女儿的,事实上,韩氏虽然世俗一点,但她对女儿也是真心疼爱,除了百匹湖绸、五百两黄金和宅子之外,其他东西她都准备拿给女儿做陪嫁。
有这座宅子和五百两黄金,她和丈夫的后半生就不用担心了。
.........
客堂上,郭映和薛勋在商议婚期,薛勋道:“我建议最好能放在二月初,虽然一月初五后,朝廷就不再禁止民间婚庆,歌舞之类,但我担心有人会用这件事做文章,对郭宋不利,放在二月初,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问题了,郭贤弟的意见呢?”
郭映笑道:“我征求过郭宋的意见,他和兄长的想法差不多,而且一月是新年,又连着上元节,家家户户都很忙,放在二月初确实比较合适。”
“那就说定了,二月初二是吉日,迎娶和婚礼就放在这一天。”
“没问题,另外,郭宋说他可能会在二月初十前后出发去甘州,他希望能带令爱一起去甘州赴任,不知兄长能否同意?”
薛勋微微一笑,“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了,他们自己决定,只要不违反朝廷制度,我没有意见。”
郭映取出请期书,在上面写上了二月初二,他和薛勋分别签了名,那么婚期就正式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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