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能再给我讲一篇那个故事吗？”
在一间昏暗的房间之中，一个年纪尚且幼小的孩子正缠着一个双鬓斑白，满身皱纹的老人，撒娇的喊道，那幼小且有水汪汪的眼神之中满怀期待之色。
“阿囡，你真的还要听一篇那个故事吗，可是那个故事阿婆已经给你讲了数十篇了。”
瘦削的手亲亲的抚了抚小女孩润滑的头，老人无比溺爱的说道，她那张饱受岁月摧残的脸在这一刻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与满足，有孙儿在侧，岁月即是静好。
“阿婆，阿婆，阿囡还要听一篇，阿婆快点讲嘛，阿婆要是不讲，小囡就生气了，不理阿婆了。“
轻轻的拉了拉老人的衣袖，小女孩嘟起了嘴，急切的喊道，在她的眼角之间，泛起了点点蓝光。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若要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除了撒娇之外，最大的杀手锏，莫过于眼泪了，因为只有眼泪，才能让她的不理取闹变得顺理成章。
“哎，小囡别生气，小囡别生气，阿婆给你讲就是了。”
重重的叹了口气，老人最后还是拗不过小女孩，无可奈何的开口道：“据说那是在三万年之前发生的事情，在那个时候，天界与怒潮相争，光明与黑暗矗立，传说与神话共存。”
突然间，天地顿乎黯淡，日月顿乎失色，房外的暴雨停了，滚滚的雷声淡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因故事的开始而偏离了其原有的轨迹，而故事的述说者，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的脸颊之上，也缠上了一层无可动摇的威严之色，好似一个超脱世俗的众神，威而不怒，无人敢与其挑衅。
“一个名为蚩尤的男人与一个名为轩辕的男人，并立与那个时代的顶端，他们曾经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师从同门，有着同一个梦想，在那些年里，他们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是不折不扣的生死之交。可是好景并不长，由于某种原因，两人背道而驰，走了截然相反的道路，在各自选择的路上越走越远，始终无法回头，即使兵刃相见也在所不惜......”
顿了顿，老人忽然停了起来，似乎因为一口气讲述了太多东西而开始剧烈的踹息了起来。
“阿婆，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蚩尤和轩辕怎么样呢？”
见得老人只顾的踹息却迟迟不讲，正听到兴头里的小女孩哪肯罢休，开始催促道。
“在历经海天之战，诸神之乱这两场世纪大战后，以蚩尤为核心的黑暗神殿突然横空出世，带着血雨腥风席卷整个神州大陆，普天之下，竟无处可躲开黑暗的利刃，在那段时间里，整个神州大陆血流成河，横尸千里，在旧的尸体还没有腐烂之前，就已被新的尸体所覆盖，更有不少杀戮集中的地方的尸体可以堆积到小山一般的高。但有黑暗的地方也会依存着光明，黑暗与光明本就互相依存，互相映衬，二者不可缺一，就算那个最黑暗的世代也不会例外。”
边说着，老人边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之处的鲜红，不过由于光线昏暗，这一幕并未被沉浸于故事之中的小女孩所发现。
“就在人们感到绝望无比之时，轩辕在大陆以东的七海之域振臂一呼，宣布将与黑暗圣殿决战到底，发布了震惊万古的光明之誓。光明之誓自七海而出，如同浩浩潮水，不出数日便席卷了整个神州大陆。那份令人热血沸腾的誓言让身处黑暗之中的人们感受到了希望的曙光，无数英雄，豪杰因此纷纷揭竿而起，放弃了种族的隔阂，放弃了个人的恩怨，放弃了家国的仇恨，自发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之上，奉轩辕为主，建光明神殿。“
随着故事的愈发深入，越来越剧烈的刺痛之感出现在了老人身体的各处，除了嘴角，老人的眼间，耳侧甚至是太阳穴之处，都泛起了点点猩红，而小女孩，因为听到了老人从未跟她提及的故事的后半段，因此听得极其投入，自然而然的忽略了这一些东西。
“黑暗与光明交织了数年，对峙了数年，撕杀了数年，双方都竭尽脑汁欲除去对方，爆发的大大小小的战役几乎数不可数，死伤的人更不在少数，但神奇的是，双方都无法完全置对方于死地，不知不觉间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一股剧烈的呕吐之感突然遍布于老人的喉间，喷薄欲出，但在瞥了一眼正一脸的痴迷小女孩后，老人还是艰难的将这种感觉强压了下去。
“或是命运弄人，或是天意如此，这种微妙平衡在某一日被无情的打破，那一日，黑天蔽日，曙光耀世，轩辕与蚩尤同时成圣，冲天的源气与冲天的魔气在整个神州大陆产生了激烈的碰撞，光与暗开始了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交锋，神州大陆最大的战役光暗之战也随之而来，在无数鲜血的交织下拉开了帷幕，万千邪魔，凶兽，堕落者与气修，剑修，灵兽，海族纷纷加入了这场无止境的厮杀，用生命守护着自己的信念，他们无论来自何处，无论身处何阵营，都用自己的身体里的每一滴力量来宣泄着复仇的烈焰，都要用敌之血来祭奠自己曾经是去的兄弟，朋友。而光明之主轩辕与黑暗之主蚩尤更是斗至于天穹之上，在那片名为穹天之极的星辰之地，展开了神州大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气修与魔修之战。正如一句谚语所言：冲天之光，闪耀于世；遮日之影，席卷于空；熊熊战火，燃尽神州；天下之大，无以为家。”
轻轻的抚了抚小女孩的脸颊，老人那浑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然之色，在她的心中，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而小女孩，只感觉被老人抚摸后，脸上似乎湿湿的，不过她的心神，却随着从老人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而开始沉沦，仿佛自己也是那场战争的一份子，也在述说着自己的信念。
“虽然那场惊天动地的上古大战只持续了数日，但光暗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造成的死亡更是数不可数，整个大陆上的生物量瞬间就锐减了一半之多，战争所流之血，更是浸染了神州大陆上每一条小溪，河流，湖泊，水中的那股血腥味数年都无法散去，水上漂浮着一望无尽的浮尸。就连大陆最东，整个战场的边缘，光明圣殿的起源之地，无边无际的七海都被鲜血微微染红，在战争之后经过了数千年的时光的洗刷，才再一次变得清澈如初。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几日的生死角逐中，光明神殿逐渐占据了上风，用猛烈的攻势将黑暗神殿从大陆之中赶出，逼至大陆以西。”
顿了一顿，在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将一大口鲜血猛地吐出之后，老人才得以继续开口道：“就正当光明神殿准备发起最后的进攻，一举歼灭黑暗神殿之时，另一件更值得欢呼的事情发生了，伤痕累累的轩辕，携带黑白之气，拖着破碎的身体，从天穹之上缓缓而下，宣告着天穹之战的结束。一时间，整个大陆欢呼之声四溢，幸存下来的所有人都为即将到来属于光明的时代以及那珍贵无比的和平而欢呼，光影之战在人们心中的创伤，所造成的阴霾甚至被瞬间的极度喜悦所覆盖，普天同庆，天地共欢。“
丝丝回忆之色从老人的眼间闪过，老人幽幽的开口说道，似乎她在叙述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段往事。
“但在轩辕自天穹而归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他并不是主持最后的战役，一举拿下元气大伤的黑暗神殿，而是召集光明神殿高层进行了一场短暂的秘密的会议。这场突如其来的会议十分的神秘，除了光明神殿的最高层战力与轩辕本人外，无人知晓会议的内容是什么，就连最隐秘的古典之上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记载，史称天穹之约。只是天穹之约过后，巨大变故随之发生，甚至影响了数万年来的格局，以至于形成如今大陆四裂，万族鼎立的局面。轩辕做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并没有将黑暗神殿斩草除根，一举歼灭，而是以双山为阵眼，将从天穹之上带来的黑白之气为阵气，以身死陨落为代价，形成切断了大陆以西与大陆的上古大阵，将那片被黑暗侵蚀的土地永久的封印了。”
眼神之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老人面色复杂的看了看自己近乎破碎的身体，继续说道。
“尽管轩辕的所作所为令人费解，却没有人能质疑这位王者的决定，也没人会因为这个匪夷所思的决定而给这位王者光耀的一生添上一点掩盖光辉的暗影，人们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这种信任就如同在昔年血泽大陆之时，帝起于七海，发光明之誓，创光明圣殿，以一己之力救神州于危难之中一般。不过无论如何，这场囊括整个大陆的战争终于随着大陆以西与大陆的联系永久切断了结束了，和平也终究是来到了这个因为战争而显得十分萧条的大陆，一切都结束了。好了，小囡，故事结束了，阿婆也要离去了，往后的日子，只有小囡一个人了。“
心疼的望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小女孩，老人如同一座在风雨之中摇摇欲坠的大楼，终于坚持不住了，如释重负的倒了下去，粘稠的液体从她的身上流出，染红了她所在的那片土地。
那是旧时代最后一名大能所流下的鲜血，她的灵魂将随风而去，宣告着一个时代即将结束的音讯。
“阿婆，阿婆，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坚持住，阿婆，我去给你找医生，医生一定有办法能救你的。”
看着倒在地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老者，小女孩显得不知所措，她的声音哽咽了，她那柔嫩的脸，更是被从眼角滴落的泪眼所完全覆盖。
“小囡，没用的，在阿婆选择讲出这个故事的时候，阿婆就已经无药可救了，这个故事是打破打开新时代大门最后的一把钥匙，它透露了太多的天机，述说者必天理不容，七窍流血而死。”
叫住朝外跑去的小女孩，老人沉重的说道，字里字间，透露着一种无奈与决然之情，更多的，却是自己要撒手而去留下小女孩独自处在这乱世之中的心痛。
“阿婆，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任性的，我不该让你讲这个故事的，这样你就不会死了，都是我的错。“
一听到老人即将离去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自责之情便溢满了小女孩的心头，她拉住老人那满是鲜血的手，哭喊道。
“小囡，天意如此，不必自责，只是盛世未到，乱世先至，我的小囡啊，在这乱世之中，你要保护好自己，保守住阿婆今天和你讲的这个故事。在三十年后，去找到那个继承了剑之意志的那个人，把一切都告诉他，拜托你了，小囡，阿婆先走一步了。
满是鲜血的手轻轻的放开了小女孩的手，老人似乎也进入了弥留的状态，她那浑浊的眼中，渐渐的浮现出了一个光耀的男孩，朝她伸出了手。
“轩辕哥哥，你现在可是告诉我何为光，何为暗了吧。”
对着虚空伸出了手，老人自眼自语道，在她的眼中，什么都已经逝去了，唯一有的，就是那个光耀的少年。
只见那个少年走到她的耳边，轻轻的述说了几句，便拉着她的手，一起朝前走去。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随着最后几句话语的落下，老人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气息，与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少年，共同走向各自的终局。
“阿婆！阿婆！......”
在小女孩一声比一声更加撕裂的哭喊中，一朵朵鲜红的花从老人所流下的血的地方破土而出，沾满了整个房间，香味四溢......
光暗的传说得以传承，剑的故事却未完结，一切，不过是开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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