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再交代一些事情。”
一边说着，卡文瑞尔一边摘下了自己的手套，并且把高高的衣领折了下来。
此时，卡文瑞尔不再掩饰自己现在的样貌。
他的颈部、脸部还有双手都已经被诡异的坏疽所侵占。在那些部位，原本正常的身体组织已经消失不见，粉色的溃脓和令人作呕的黏胶正在从坏疽形成的伤口中涌出，并且在顺着身体向下滴落。
“......没有解决办法了吗？”望着卡文瑞尔那血肉模糊的手掌，维多维尔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询问。
“没有了。”卡文瑞尔摇摇头，即使这动作很轻微，也仍然有两团黏液被因此被卡文瑞尔甩在了桌子上。
“我曾经直接看见了巨模因，祂的样子曾经出现在Σ象限大陆所开启的“九天”之中。我受到的侵蚀和感染是全方位的......”卡文瑞尔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整个帝国融化成一锅粥的时候，我明明同样也融化在这锅粥里，但是我却看见了巨模因的轮廓。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彻底暴露在巨模因的影响与污染下了......”
“......卡文瑞尔，你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做些什么吗？我们可以考虑——”
“不用，真的不用......没有用的，也没必要，如果我真的需要帮忙的话，这接近两万亿年的时间里我随时都可以向你们开口......真的不用了，两位陛下。”维斯瑞凡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卡文瑞尔有些艰难地抬起手，礼貌地拒绝了维斯瑞凡的建议。
“至少......我现在没有什么遗憾的。经过大家的通力合作，现在轮值皇帝制度已经趋于成熟了。目前，帝国已经能做到在平时更换天区统治者而不引起局势动荡，无论哪个轮值皇帝在职，天区的生产生活工作都能有序进行。甚至......即使全帝国三分之二的管理层个体都阵亡了，帝国也仍然可以满状态维持运转......能做到这些已经很好了。”
卡文瑞尔一边说着，一边从口中再次吐出了不少黏液，黏液中还夹杂着不少细碎的金色颗粒物和金色片状物——那可能是他原本的“身体组织”。“之前我提出这一方案的时候，你们还都感觉到奇怪呢。算了，不说这个了。叙事奇点......达沃克斯·克里兹。”
“是我，陛下。”克里兹点了点头，“您想要讲一些怎样的故事呢？”
“一些......域外的故事，不过不用担心，污染不会随着我的话语传播出去的。我还能依靠自己剩下的部分中和那倒霉东西造成的影响。”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卡文瑞尔还是给自己施加了更多的隔离屏蔽措施。
与此同时，克里兹的身上也多出了几层护盾和一道暗淡的光膜——一部分由叙事奇点自己的力量撑起，还有一部分来自维多维尔和维斯瑞凡二人的远程投射。
“首先，我必须说一下与虚资讯有关的东西......它关乎到我们的未来，这未来或许是在很久远的以后。但是我们完全有可能走到那各时候，所以我必须先说明白——陛下们，还有叙事奇点，你们一定要重视Σ文明曾经的架桥行动，重视“架桥”。”
“我目前也说不清楚这其中的细节，也还并不清楚为什么感性猜测会告诉我这一点很重要......我做过很多次梦，我梦见云从天上掉下来，云裹挟着风暴从天上砸下来，我梦见天空掉落下来，而大地在痉挛，在震动。最后洪水褪去，蒸汽重新形成了云层，但是大地已经完全崩溃......”
“你们一定要记住......虚资讯......虽然它能引导未来的研究方向，研究它的性质有利于帝国在一定阶段内发展和进步......但是你们一定一定不能忘记，它本质上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过度依赖它，必要的时候，就反抗......”
说着说着，克里兹开始变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他正在变得越来越激动：“我知道我讲不明白，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陛下，五不知道我说过的话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我希望你们一定一定要牢记，哪怕是当成一个毫无意义的教条，也不要让这些话埋没在历史中。真的......有些时候事到临头才想起来找解决办法的话，那就已经太晚了。”
“放心吧。”维斯瑞凡和维多维尔盯着卡文瑞尔的眼睛，在后者的注视下，他们坚定地点头确认道：“我们记住了。”
“嗯......克里兹......你是要为帝国续写故事，对吧？如果现有的书都烧毁了的话......”卡文瑞尔又看向克里兹。
“你记得......引导好故事，告诉大家对虚空和秩序的理解不要太保守，不要因为推测超出当前的常理就否定推测的正确性......秩序很广阔，虚空更广阔......秩序也不过是那无限汪洋中的一小片岛屿，而我们呢？我们，甚至是Σ又能算得上是多么伟大的存在呢？”
“卡文瑞尔陛下？”克里兹皱了皱眉头，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卡文瑞尔这个角色正在猛烈地震荡着。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蹦床上一颗沾满黏液的弹球一般，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弹出去”。
“......现在的天空有九层，那又有谁能规定，第九层天空的极限就是万事万物的顶端呢......啊......哎嘿嘿，一定要记住啊......发展的路还很长，我们只不过是开了个头而已，别把自己想象的多高明，我们接触不到的东西还多着，还多着......”
“卡文瑞尔？！”
“我没事，我没事......”卡文瑞尔艰难地摆了摆手。“我需要先休息一下......几位，我的所有话语都发自心底，你们不能不当回事，只要你们能记住我说的，哪怕只是记住......我知道，没有益处的坚持终究没办法走得太长，但是总要保留一些坚持和奉献......不要让我们的后辈在未来责怪我们短视和狭隘......”
说完，卡文瑞尔便迅速戴上了手套，将衣领重新竖起并拉紧了披风上的风帽，在剩下的几人的注视下急匆匆地离开了。
卡文瑞尔离开后，会议最后的焦点转移到了第四十四天区的两位皇帝身上。
“反涌现仪式遭到了强烈的质疑。现在，在不撕破当前局势的前提下，我们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你们卸除压力了。”维多维尔拍了拍霍普金斯的肩膀。“——请再坚持一下。”
“当然，陛下，我们会坚持下去......”霍普金斯下意识地点点头。
在对话中，克里兹注意到，现在两人的状态与自己进行上一次巡回航行时相比已经差了很多很多。长久以来的噩梦纠缠和巨大的压力在他们二人的身体各处都留下了明显的痕迹。霍普金斯看起来勉强还好，至少他看起来还算是处于“疲态”而不是“病态”。
但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伊斯塔娜......如果不是知道她同样有着强大的超凡身躯和帝国皇帝级别的全方位保护，克里兹甚至觉得，自己眼前这个拥有一头瀑布般的银白长发的天区皇帝级个体有可能真的会在下一秒因为一阵微风而倒下，如同一个生命如同风中残烛的垂危凡人。
“......焚书协议即将拟定完毕。根据目前的实验结果来看，我们计划创造的实体可以有效地保护游离的混乱意识。等到适用于这一实体的......光圆秩序上同调算法和非存在性独立变换群矩阵......全部调试完毕之后......这一实体就可以进入战备状态。”伊斯塔娜一边拼力说着，一边拼力维持着自己的精神状态，“我们......保证我们的所作所为。”
“嗯。”
“维斯瑞凡陛下，能请您再讲一次......那个故事吗？就是......”伊斯塔娜回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的请求的后半段话是什么。“就是......主题是关于“英雄”、“凶手”和“匕首”的那一个。”
“好......从前，有一个陷入严重危机的世界，因为危机，那个世界即将毁灭。而在那个世界的人群中，有一个人拥有异乎寻常的能力。被他触及的人会被转移到一个鸟语花香自然美好的新世界，而在原本的世界中，这个人将会死去。这个拥有异能的人了解世界即将覆灭，所以他在在同末日赛跑，他想要尽可能的把更多的人送往安全平和的新世界生活......”
“在这两个世界里，这个人的形象截然不同。在旧世界里，他被视为疯子、杀人凶手、怪物和公敌......而在新世界，他被视为摆渡人、先驱和英雄......”
“那么......维斯瑞凡陛下，您觉得......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会融合在我们身上吗？”
“我相信——会的。”
......
“klhd543151——麻烦你再去修一下塔的信号转接设备和信号放大设备——它们又出故障了——”
“又出故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才来这里三年，结果我却已经修了七百二十五次塔了！你们可真是给我面子啊，生怕我得不到锻炼是吧？！”
“不是我们搞的——我们也没办法啊——”
“少来，不是你们搞的那是谁搞的？虚空中有那么多虚空天极塔在工作，我还没听说过有哪根塔三天两头出故障出成这样的！”
在某座虚空天极塔的主操控室里，塔的主管与维修机师又开始了一轮新的维修扯皮。
“真是麻烦，在你这里我一年能干过去好几百万年的活，偏偏这座塔每次都是接收设备和放大设备坏，坏的一点新意都没有。”拗不过主管的klhd543151摇了摇头，他随手打了个响指，一层厚重的防护装备便整齐地穿戴在了他的身上。
“好，我再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如果这次我还不能让这破设备连续工作超过一年的话我就不下来了。另外主管，您能别摆弄您那些奇怪的五角饰品了吗？它们都在往下掉渣渣哎！”
站在交通升降梯轿厢里的klhd543151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这位奇怪的主管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开始觉醒这么奇怪的爱好的，而且这位主管最近似乎对他的爱好开始更进一步的上头了——之前他只是会偶尔佩戴五芒星标志而已。
虽然在自己看来，那些饰品颜色粉粉的多少有些奇怪，但是考虑到帝国的文化丰富多元兼容并包，喜欢这种东西并不算是什么值得令人惊讶的点。
但是最近，那位主管的行动开始变得越来越夸张——五芒星，五边形等等大量的饰物被他挂在了自己的衣服上不说，他还把衣服上的纹饰也改成了一只看起来十分怪异的手，那只手的五根手指均匀的分布在掌心周围，并且那些手指都长且扭曲的太过分了些。
并且，随着饰物的增多，klhd543151开始发现，操控中心的地面上经常会有一些奇怪的碎屑和黏液，它们好像都是从主管的那些饰品上掉下来的。
“掉渣吗？我没注意过哎，不过说实话，我真的觉得五辐对称很好看，特别好看！klhd543151，你真的不要一枚五芒星勋章吗？这东西跟之前的奖励勋章作用是一样的，帝国认可这些东西——”
“不要。”见主管居然还想让自己也戴上那些古怪的饰物，klhd543151直接拉下了开关，将轿厢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升降机的通道贯通天极塔的各个位置。理论上，乘坐升降机就可以抵达天极塔的所有工位。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升降机的运行通道每隔一段距离就会设置一道厚重的装甲隔断门，只有在升降机经过时隔断门才会打开，一旦升降机越过对应的位置后，门就会瞬间闭锁，将通道重新切断。
“咕隆——咕隆——”一阵阵轻微的回响不时地钻进klhd543151的感知。klhd543151很喜欢这种由合金材料发出来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控制室的时候总感觉主管和其他几个操作员的脚步声很奇怪，就像是在用湿黏的物体拍打地面一样。
同时，那些从饰品上掉下来的碎渣也很奇怪，乍一眼看上去的话，它们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只要盯着它们的时间稍微长一些的话，自己就会感觉到晕眩，很多与感觉有关的传感器都会传回怪异的数据。
并且，那些黏液好像还会融化视线和扰乱意识——已经不止一次了，明明是自己想要看看那些若隐若现的黏液，但是到了最后，情况却会被改变：那些黏液会扭曲占据自己的目光，那些黏液会用自己的放出去的目光来看自己......
情况越来越怪了。
klhd543151再次拉动开关打开了轿厢，有两道圆弧形的金色拱券交叉在自己的头顶上，拱券稳稳地支撑着巨大的爪镶基座，基座中镶嵌的“宝石”正在向“上”投射出通天贯地的金色光柱——那就是虚空天极塔的功能中枢。
“检查故障原因......见鬼，又是有过大的瞬时信息触发了设备的熔断机制？还有，检测到具有高污染性的危险信息，为保证停训安全，天极塔部分功能被紧急停推......怎么三天两头出这样的故障？”
一块防护板在接收到指令后自动打开，klhd543151得以查看天极塔在自动状态下记录的工作日志和工作细节。而他查到的结果让他感觉到......
硬了，拳头硬了。
“这座塔负责的区域大小和繁华程度都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啊......不对，这塔的冗余可是遵循了无限制抗挤兑理念的，要想让它进入过载状态需要的瞬间信息量比平均信息量可是要大出十好几个数量级的......”
klhd543151开始检查工程日志。
工程日志文件不同于可以在主控室内可以进行直接调阅的内容日志文件，工程日志文件的主要内容是记录塔内的不同设备在接收—发送信息时输出的工作参数，这些参数可以反映出塔的工作状态有何变化。
在这些工程日志文件中，klhd543151发现，会导致设备异常的信息流被粉色的符号标记了出来。
然而，至少在自己的认知里，帝国是不使用粉色的。至少在不久之前，帝国还没有大规模的使用粉色......
很显然，情况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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