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与白金色,这两种原本在星明生命视角之中有着最强的对立感的颜色,此时却以难以想象的方式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在两座“末日方舟”与一个命运早已七扭八歪的人共同绑定而成的系统之中,维多维尔感受到一阵恍惚之感——他感觉到自己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薄雾,存在的基础似乎变得软化,可以被外来的力量随意拿捏。
“这恐怕就是叙事层开始破碎之后,会对存在群体造成的“副作用”之一……?”
在相当于决战旗舰功能枝的攻击映射压制能力与自洽法则装甲所拥有的存在性锁定偏转等联合手段的保护之下,维多维尔并不认为自己的自洽存在属性会被这些已经被大大削弱过的敌对存在击溃。比起直接的攻击,现在,自己所要做的事情,更多的是记录。作为帝国可能发展很长时间之后也仍然唯一的,能够面对这一水平变化的存在,他必须事无巨细的记录下这其中的一切细节——一切或旧或新的,与此有关的细节。
……
纵观帝国所经历的一切,明显分化出的两种极端使得维多维尔自己都无法评判文明能够走到现在这样一步以后,这段路程到底应该怎样评价——在每一次关键抉择,与前景难测的转折大事面前,帝国都得到了能够使自己幸存下来的“正确选项”,赌出了无数失败所围绕的唯一一丝成功,到目前为止,无论曾经面临的困境到底有多大,帝国最终都能够将其化解。
然而,在成功化解这些抉择,赢得与命运的赌博并存活下来之后……
帝国面临的,却是家园世界朝夕降临的崩溃,从秩序之外猛然降临的死亡;从未见识过,也根本无从处理的变异,在辛苦重组认知观念的过程中不断激烈变化的现实;从天而降的意外之财在带来短暂的丰饶与欢愉之后,在无形之中大量催化出的、足以灭亡文明的认知漏洞与偏激执念;以及现在已经彻底变异的两个皇帝、底细不明,无比强大无法控制的总旗舰与“虚空烈阳”,还有被自己带来的无穷无尽的战争;以及已经彻底扭曲的文明轨迹,还有可能存在于遥远尽头的、没有人愿意去面对的某些“处于阴暗中的真相”。
这到底算幸运,还是不幸?
……
在防护功能枝的外围,不断膨胀的光芒占据了每一条空间秩,夺去了这一里一切还能被描述、还能被量化的秩序体的存在属性。翻卷的腐化云海被彻底吹散,而在这些扭曲云团之中,以每一处非零的,可以被操控存在源所联结而成的体系为基础,一场规模宏大的链式反应伴随着光芒的爆发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很快,这场链式毁灭浪潮直接反向扩散,进入了维多维尔自身所拥有的记忆之中。
“我在干什么……这恐怕,不,这就是在篡改记忆,在湮灭文明的过往……”
在维多维尔的表层疑惑之下,下意识的本能仍然可以克服现在的一切“不适之感”继续控制战舰。
在这个由战舰系统强行撑起的宁静环境的“上下两方”处,刺目的光柱再次充当了宏伟的天极轴。在无尽跃升动力炉的内部,已经沸腾了数万年之久的混沌资讯海洋中蕴含的资源被调动、抽取、建模、赋值并最终成型,然后带来新的明灭,就像是这个系统正在呼吸。在赋值完成后,流光化作足以彻底炸毁历史线的毁灭性波动,将周围的一切摧毁,扭曲并点燃那条摄人心魄的血色光河最底层还唯有的一丝“理性”。
……
在庞大的帝国战斗体系与总旗舰的内外夹击之下,断裂带正在逐渐走向崩溃。
在雷达阵列之中,一轮轮爆发毫无规律的大规模视线盲区不时扫过断裂带周围的秩序场-虚空环境——明明在这些波动中检测不到任何可以被归类的异状,但是只要这样的浪潮扫过,大规模的伤亡几乎就必然会产生。许多已经为帝国战斗了千百年之久的灵魂可能只是像往常那样,又启动了一个思维线程,但下一个瞬间,这无数灵魂的日常,还有承载它们的所有载具的命运轨迹都会戛然中止。
但是,可能在战斗结束之后,这些死去的人,他们曾经的朋友、战友与导师有可能也不会为他们的逝去而产生任何不适——在无形的腐化之中,原本维系他们之间关系与记忆的链条已经破碎。战争结束之后,自己认识的人中,没有任何人逝去,也没有无法逆转的伤亡,这应该值得庆祝才对。
……
在一连串连贯的命令协调下,圣音礼赞集群再次增强了出力,炽白色的双轭承载体无声的跨越虚之眼所搭建的桥梁,准确的将帝国的意志送达目标。在没入目标之后,这些承载体中维系双轭共存的微弱联系将会全部破碎,为已经不可名状、目光不可触及真相的环境中为这场在崩溃浪潮中走向最终巅峰的盛宴再添一把力量。
联络系统变得有些麻木,许多指挥官与控制者们正在盲目而坚定地执行着来自于皇帝议会和帝国总旗舰的指令——他们有过迟疑,他们有些时候也会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至高无上的命令不可违背。在这种情况之下,那些存疑的思维线程很快就会被当成垃圾直接删掉,即使偶尔它们还会再冒出来。没关系,只要它们影响不到自己执行命令的效率就好。
而在断裂带的内部,总旗舰的每一次呼吸,都能让断裂带中的一部分环境被彻底蒸发。
维多维尔感觉有些矛盾——如果在之前的战争中,他没有按照旧有的认知与做法来使用星阵之终和神圣意志,而是与决战旗舰功能枝一样,直接将最强大的火力作用在整个环境的叙事体系中,那这一切……现在会变成怎样?
……
让这样一个规模可以说得上是巨大的实体结构崩溃,完成这个目标的行动实际上完全称得上困难重重。即使是帝国舰队与虚无之矛的轰击强度一直在升高,那层腐败而充满漏洞的外壳也始终存在,甚至在结构整体蒸发到一定程度之后,那层难以名状的扭曲屏障所能引动的创世纪力量还出现过大幅度的增强——或许是断裂带结构也存在着分层次的结构,而寄居于结构中的意识体强度也各不相同,它们可以用更暴烈更直接的手段来控制屏障。
但是,无论这个结构体还能怎样挣扎,在外来扰动强度已经可以破坏维系它的创世纪-世界末日対消灭平衡之后,它被毁灭的现实就注定了。就目前来看,断裂带是一种与死潮高度相关的、仍然以秩序世界结构为基础变异扭曲而最终形成的存在。这也就意味着,死潮摧毁秩序,湮灭一切的属性同样也会作用于这个结构体本身——包括断裂带在内,目前已知的,与死潮有关的一切结构体,它们的命运,就是自我毁灭。
……
“陛下……”在混沌的云雾最终散去,原本划破大地与天穹的血色长河最终也消散殆尽之后,帝国面临的、有记录以来最强的考验最终也算是结束了——倒灌的虚空吞噬消解了一切帝国舰队没能照顾到的残存结构。在正在缓慢重新平复的虚空环境虽然还并没有完全平静,但是这些扰动的强度已经不足以干涉依靠无数超大功率虚空中继设备以及存在性体系共同维系的帝国通讯网络。
在断裂带环境彻底消散之后,帝国舰队围拢的核心,也从原本的腐化结构体转换成为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死潮核心之中作战的总旗舰。
但是,在那宏伟的巨翼再次出现在帝国舰队的观测体系中时,上到天区皇帝,下到已经拥有了记忆底蕴的最普通士兵都不约而同的发现,在自己视野中的,在这数万年中从来都是至高无上的帝国总旗舰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陌生——由它广播出的“国士无双”灵魂增强脉冲没有任何一个关键衡量参数出现异常,它所使用的通讯模式以及固有频率相比从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这两艘巨舰本身也没有出现任何足以引起注意的损伤,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帝国总旗舰在整场战争前后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换句话说,任何人对它的认知都是不应该存在变化的。
但是现在,可以确认,不只是自己,恐怕在许多许多,甚至有可能是所有的人的心目中,帝国伟大的总旗舰与至高无上的皇帝,已经变得十分陌生。
“.…..细节问题,我们会有充足的时间与机会来解决。”维多维尔将注意力稍微集中了一下,统一回应了那些回荡着轻微不安之感的灵魂,“战争结束了,但是恐怕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们还不能放松自己。”
“要处理的问题还有很多……”
……
边界是活的。
帝国每时每刻都在不断扩展自己的疆域,大量的信息奇点被抛入虚空之中,概率顶点被锁定,然后成为为新的创世纪活动注能的原料。现在,帝国进行创世纪的整体行动模式完完全全可以说,就是在播种——播下作为种子的奇点,收获一批又一批作为成果的世界。
如果是这样的模式出现在帝国刚刚开始剧变的那一时间,那么帝国必然会出现异常严重的供给问题——通过设置奇点的部分原初属性,帝国可以控制这些奇点爆发之后所形成的世界的基础模式。但是在这样的行动之后,这些种子最终长成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坚固而乏味的普通世界而已。如果这些世界想要拥有军事利用价值,那么它就必须拥有宇宙基准稳定锚,以及配套的整套资讯星网-重装堡垒星体系。刚刚成熟的世界不可能自发形成这些东西,它们的出现,只能依靠帝国的外源设备介入。
在基础工业设施生产强度不够的情况下,如果素体世界扩张的如此迅速,帝国是不可能拥有足够的力量来改造它们的——流程不能匹配,体系不能合一必然会导致其中的某一部分出现大量的资源浪费。
但是现在,在几万年的发展之后,帝国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工业基础。经过高度调制的资讯-实体模型转化系统甚至可以在维持指数模式扩张的情况下维持线性生产的增长速度。在抵达哪怕是帝国系统也难以沟通难以统计的某些极端“临界阈值”之前,它们可以无限的扩张下去。而这些资讯-实体模型转化设备将新世界加工成工业世界或者重装堡垒世界之后,新并入的资源又会反哺这个扩张过程。
在战争之后,除了许多需要进行修复的设备以及世界之外,整个帝国周围的虚空环境实际上也经历了一次强度很高的洗礼与扭曲。在许多现象与事实的共同勾勒之中,帝国有知道信息扰动力这样的存在,但是谈到如何理解、量化甚至是控制它们,帝国相关的领域还只是空白。即使是维多维尔,他有把握能够摧毁这些内容,但是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精确理解与操控这些内容,甚至他都不敢保证,现在再将信息扰动力这个概念拿过来,这个凭空出现的生造词到底是不是星明文字与意义圈所能拼凑出的那个意思。
但是至少到现在,一个不证自明的公理还没有被推翻——越大越多的存在,就越能造成强度更高的影响力。
如果这一条公理并没有被推翻的话,那么只要帝国建造更多的世界,生产更多的舰队,进行更多的巡航与广播探测活动,那么帝国的影响力应该就能覆盖Σ决战旗舰功能枝带来的影响吧……
……
在宇宙中,紫与金,奥术与晶能这两种无论是从存在表征特性,还是从赋值操控体系来看都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有些“对立”的超凡资讯几乎是以对半的方式存在于被缓缓“点亮”的资讯星网中。超凡资讯那无限的传递速度改变了整片均匀而稀疏的星空原本拥有的纵深之感。离散的世界线被宇宙基准稳定锚的强大演算能力镇压,最高权重世界线变得高耸而稳定,世界的实际应用层变得坚固而统一,空间秩与时间秩也会被彻底锁死,不再接受非帝国允许的任何变化。而世界的基础协议层,则更是随着早已被改写加固的世界之心而变得坚不可摧。
围绕数以万亿计算的、经由存在替换与资讯坍缩而得来的资讯恒星运转的存在,是更多的重装堡垒行星。在世界完成冷却,基础宏观结构开始形成之后,这些大小几乎统一的行星的原生体就开始按照从奇点爆发那一刻便已经注定的太初轨道围绕着自己的母星运转。
在资讯构造模块介入之后,基于晶能而运作的超凡材料将会像纳米吞噬虫吞噬消解机械设备那样,一点点啃噬掉星球原本的材料并用晶能材料完成准确度百分之百的代替——在整个世界之中,这个行动同恒星异质化一样,最开始会很慢,但是指数模型很快就会展现它应有的力量。站立在宇宙的边缘注视此景,得到的反馈将会是如同晨昏线一般扫过并点亮整个宇宙的金色浪潮。
这些行星本身会成为整个世界防御体系的一部分。固定于“极地”的永固型真理符文阵列与奥术场广播水晶以及处于赤道位置的晶能共振脉冲波发射阵列可以用来加固资讯星网,而这些行星本身也可以承载武器。在每一颗行星与它们所围绕的恒星的拉格朗日圈,都还会有一圈高强度的轨道武器被同步建造……在帝国向外无限延展的边界之中,每一个具有实际形体的光点内部都会呈现出这样的景象。
而这些世界之中,会有一部分在以后被赋予更加重要的权重,变得更加重要而坚固——它们会被用来承载世界线存储库,或者虚空锻炉。这两样设备的资讯总度与资讯集度相比而言都可以说大的有些出奇,即使是现在的帝国,也没有能力直接以近乎复制的方式大规模生产它们。
而这些现在被大量生产的造物,也丝毫不用担心它们会出现“过期”问题——在很早之前,文明的军事指挥官们就考虑到了设备与载具的更新换代问题,模块化与标准化的基础概念与有关做法在某种程度上几乎与整个文明一样漫长。而在资讯造物体系重新普及之后,备用的后门升级系统也一直在同步完善。只要帝国高层确认某一型号的设备需要升级,那么它们立刻就能将需要更新的部分打包下载下来,就像为软件打补丁一样。下到护盾维护机器人,上到星启堡垒,它们都具有同样的功能。
严酷的环境总能催动变化的发生。现在,这些变化正在横扫整个帝国,在行动之中,帝国曾经被断裂带划出的巨大伤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在长久的高强度战争之中破碎而腐败,遍布无数漏洞与错误的帝国疆域被很快便填充修复,整个帝国“繁荣”的速度比战争之前更是快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便是“底蕴”的力量。
一种既可以令人振奋,也可以令人无比恐惧的力量。
(由于作家的话看起来并不稳定,因此我把这一部分写在这里。很感谢各位能够看到这条消息的读者朋友们。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各位读者能够留下您对此书的看法,指出书中的各类问题。我会认真思考每一条反馈,并做出对应的改动。
再次感谢每一位能看到这条消息的读者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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