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抛弃我们的历史记录……您的意思是……直接以我们的经历和记忆来作为我们对历史的保留与认识么……”听到维斯瑞凡的命令,众人不由得一时惊讶起来。
“您的意思……我们并不能抛弃我们整个起源啊,即使我们现在已经不再处于我们曾经的稳定宇宙之中,但是我们……”
“如果从主观和客观所有的角度之上,我们的经历,我们的记忆,我们所造就的一切都不准确,甚至都有可能是某种诡异的暗中注定,那么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留有专门的精力与记忆去研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维斯瑞凡冷着脸一拍桌子,“好好想想吧,你们在接受晶能辐射照射之后到现在,你们回忆曾经的故事的时候,就丝毫没有感觉到不正常,或者你们认为任何明眼人都该看清楚,从逻辑和行为上讲需要改进,需要剪除的部分却都堂而皇之的躺在联邦的整个体系之中——你们难道就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合适”
“莉尔,你——!”维多维尔心里一惊,立刻将有些激动的女孩下意识的一把扯到了桌子的防护板下并将其用身体紧紧保护了起来,同时,他以自身的命令激活了整间方舟主控大厅之中所有的区域性防护设施。
“不管怎么样,看起来设置这些区段性的防护……从目前来看是绝对合理的。”在这样有些尴尬的莫名场面之下,维多维尔就像从地洞的洞口之中小心翼翼谨慎万分的窥探天敌的穴居生物一般,眼神在四周的环境和所有的与会者之中游移着,然而即使他的目光在每一处停留的时间再短,在现在的系统帮助和身体适应晶能之后的增益插件修正与辅助之下,他也有能力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一切。
“两位执政官,您们这是……”
在这莫名的行动之下,维多维尔反而感到了些许心安——在他直接以灵魂所能榨取的监视与感知能力扰动之下,四周的一切仍然稳定——在那中央安稳的矗立着体型宏伟的数学率核心,由四条晶质导轨将这整座核心与四周的环形操控台连接起来,无数年来总算是又恢复了生机的舰载控制大厅之中,所有好奇的将目光小心投向过这个方向,还有四周有些奇怪的注视着自己这奇怪的一对所产生的眼神反而让他冷静下来。
那种仿佛由无数的粘稠蠕动的不可名状之物在冰冷的光影之中面无表情的注视之感并没有出现,而那些毫无影响的,自发产生的好奇之感在联邦之中恐怕也已经亿年来不曾遇到。
向四周看去,汩汩的晶能光流仍然向往常一样,闪烁着明亮而温暖一切的淡金色光芒,那接近半球球壳的大厅穹顶就好像一座坚固的堡垒一样将这一切坚定的保护起来,坚固的晶能装甲板在紧张的凝视之中仍然坚固而而稳定。
那曾经在奥多希尔议会圣堂之中自己所曾经遭遇到的,那仿佛足以看穿身体结构,无视防御,击穿历史,看透未来的可怖实现并未出现在这里。
“或许……现在可以正大光明的提及这些内容了……不管我们究竟需要多久才能重新建立起新的全面生命与认知观念……至少,现在是安全的。”维多维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安全了”在自己的怀里,那个被自己紧紧抱住的身体传来了有些怀疑的质问,“不管如何,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们必须向周围的人说明一切!如果一直被这样压制着,那么恐怕……”
“你觉得,能够击穿世界的目光还杀不死我们”维多维尔赶紧起身并帮维斯瑞凡稍微整理了一下她有些凌乱的肩部垂带和外层风衣,“你的想法也没错,但是我也必须尽我的所能去考虑——至少现在,我们可以被认为是安全的,那种灾难的力量无与伦比,而就我的感觉……那种存在……无法影响晶能的扰动范围,既然它曾经对我们的影响都达到如此程度,那么被那种诡异的灾难碾压之后,它恐怕也会变得更加暴戾无情——”
“那如果——算了,如果太多,我……”
“你不需要说什么——现在我们四周的一切早就已经暴露在了绝对的未知之中,无论我们猜测也好,探测也罢——我们的一切原有理论都已经彻底失效,现在,说不定最直接的感觉才是最值得我们相信的。”
“两位,您们这是……”看着这两个仿佛不在当前世界的人在丢下一个话题之后忽然好像遭遇袭击一般的人,伊卡利姆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算了,别问了。”卡文瑞尔的眼神从迷惘到清明之中数次游移之后,才最终缓缓的说道,“或许……可能有些内容,需要我们自行去体会和了解了……都多注意一下自己吧。”
“刚才……哦,有关于历史方面的内容。”维斯瑞凡将注意力移回到刚刚进行的主话题,“一个在我们看来均匀的世界……诞生了三种文明……是的,三种——我们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没法配备——外交体系!”
“提醒各位注意一下——在我们所保留下来的,相当数量的历史资料之中,有相当数量的存在——从接触虫族,到联邦整体独立——我们所形成的历史观——居然全部都是要求我们从第三方视角,要求我们公正,客观的记录这一切!”卡文瑞尔忽然提醒到。
“……这个……怎么了?”
“伊卡利姆,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这样说是否正确了,毕竟在理性思维模块所连接的总逻辑库解体之后,我们也……但是这中间还是有问题的,不是这么说这样的做法有问题,而是与它相关的衍生部分……可能存在问题。”
“还是我来解释吧,这样……或许更安全……无论如何,从我们的个人行为来看,我们要生存,要传承,那么我们必须小到为自己,大到……为文明争取资源,但是我们的历史并不提及这些——公正全面的记录并没有错,但是我们对它的思考和理解呢这些记录对我们文明的好处和意义呢”
维斯瑞凡的眼睛扫过全场,“我们现在的文明仍然使得我们以这样的身体和习惯生存……在相当长久之后……”
“”
“不,这部分内容现在谈没必要。”维斯瑞凡摆了摆手,“回想一下那些亘古冗长容量巨大的历史记录,说的好听点……那像是流水账,说的难听点……你们不觉得那像是日志文件吗?”
女孩故意把日志文件四个字说的特别重。
“……我们,明白了。”
“关于历史有关的可能,我说完了,接下来话题交还给各位——现在的技术与知识体系里面,应该权重也是有高低之分的吧”
“有一类,可以说它占据着所有知识的最高权重,而它却又相当常见。”伊卡利姆回答道,“超概念数学,或者说全向超越映射模型组建解析,它们无论如何必须优先存在。”
“在数学率核心之中,经由数学模型的虚拟—注能—实体化转变,数学模型可以被投入实际世界,而实际世界之中所有的信息组合与作用规律最终也可以全部用数学模型表示出来——数学模型之中允许几乎任意层次的变量以及变化范围存在,而在整个理论映射空间之中,这些变量的作用与变化范围也相当可观。”
“如此看来,不得不说……即使联邦……但是在大停滞之中,数学模型方向的长足发展使得整个文明在一定程度上也为信息视角的更新换代打下了基础,而且相当坚实。”
维多维尔抬起头,看着上空以及整个大厅四周漂浮在空中的,用于监视整个舰队情况,表明秩序场情况,核心运作情况,信息结构稳定成都等等无数块金色的屏幕,每一个屏幕之中除了部分简单的线条之外,剩下的,全都是变幻莫测的繁杂数学公式与方程。
“……的确有可靠的地方,但是我们并不能就此彻底放松。我们不知道我们现在有的技术体系,包括晶能的使用和控制,对世界结构的理解和使用,还有曾经我们所无比熟悉的体系究竟有多少绝对普适,又有多少能具有足够的适用范围,但是无论如何……绝大部分知识传承不能断,而这些内容至少第一感觉之下……它们还是有可用之处的。”
“……先散会吧,你们尽快做出必要信息的备份,这个情况下我们的数据库和知识体系已经经不起打击了。”维多维尔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
在他关闭之前所下意识张开防护体系之后,这周围的几个与会者零零散散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他们之中有的仍然懵懵懂懂,自己的世界观就好像被当头一棒,而有些人的眼神则不断浮动着,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在其他与会者散开之后,维多维尔拉住维斯瑞凡的手,与此同时,一道保密程度极高的屏障从会议桌周围迅速拉起,将两人保护起来。
“这样保密程度更高一些。”维多维尔此时甚至显得有点神经质,“……看来,你恐怕也并不是对一种猜测和感觉全然不知。”
“……除非有更加直接更加鲜明的证据,否则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我只能选择不去考虑,而是只做好准备,看看能不能以不变应万变。”提起这个,维斯瑞凡也骤然严肃起来,甚至身子都向维多维尔欠了几分,仿佛这样就能降低存在感和泄露几率一样。
“几十甚至上百亿年的停滞,在微观层面尤其止步不前,我们的加速器甚至强大到足以击穿宇宙,但是却仍然没能从那些微观粒子中再扒出分毫信息;我们的思想困顿于物质和时空的差距,四大基本力的大一统远远不能将宇宙统一为奇点或者大爆炸极早期时的情况,但是却鲜有人尝试做出改变,即使是之前那一小撮已经逝去的科学家做出了改变的尝试,但却被莫名的掐灭在了论证阶段。我敢肯定,就算没有那个附着于世界屏障上的晶能旋涡,只要有足够的试验条件,那么将信息大一统带入联邦知识体系的也不会是我们,但是在如此自由的联邦,他们原本因该被尊重的思想却被自由的管理者绞杀了。”
“让我担心的,其实还不是这些。”维多维尔也倾斜了一下身体,进一步拉近自己与维斯瑞凡的距离,到最后他们甚至可以说都在咬耳朵了,“在方舟舰队离开世界屏障的时候,我们接收到了那条无法被破译的消息,这条消息不是在我们的被动式虚空探测船离开世界屏障后发出的,也不是在目标宇宙或者我们的宇宙出现重大问题之后发出的。综合这些情况,我有理由认为,或许真的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不知道高出我们多少个层级的存在正在暗处观察我们,甚至影响着我们。”
“你觉得,“祂们”的目的会是什么?”维斯瑞凡轻声问道,方舟似乎变成了一艘潜艇,而在他们附近航行的,便是可以撕裂空间的隐匿物清理舰队,一句声音稍大的谈话便会引来灭顶之灾。
“我也不清楚,但是按照当前的情况,我认为,“祂们”在阻碍我们离开世界屏障。”
“或许还有一点。”维斯瑞凡补充道,““祂们”说不定是在观察我们,在暗中引导我们无法发现信息大一统,观察我们无法冲出宇宙时会有什么表现,以及我们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
“……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但是……我们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我们”维斯瑞凡眉头微微锁紧了。
“我们不能自我怀疑,更不能无端的去猜测我们的一切所作所为——在长久以来一直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面纱去看世界,当这层面纱揭去之后……世界的真实情况究竟如何我们目前究竟有多少可以采取和不可采取之处我们的认知正确的究竟几何,有多少行动是在影响之下,从阴影之中诞生的……”
“……在我们已经在这层影响之下形成了一套……可能受到不明影响的,所形成的认知体系,那么这究竟会怎样影响我们的未来……”维多维尔看着紧紧锁住的大门,就像看已然成为死胡同的道路。
“说不定,我们现在建立的这一切,还真的不如……从零开始的孩子靠谱。”
“但是我们现在已经将一部分世界结构推离了世界,在不在遵循任何规律的虚空之中也仍然稳定的生存了下来,甚至我们现在还能继续讨论这些事情。”
维斯瑞凡伸手将维多维尔的肩膀扳回来面向自己:“不管怎么样,现在就只能维持现状然后走一步看一步……相信自己的第一感,然后……”
“不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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