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云垂四合,凉风频起,天气阴沉。
要下雨了,路上行人稀少,大多数人躲在屋内不出门了。
秦家铁铺照常开门招揽主顾,与往日一样热闹拥挤,丝毫不受坏天气的影响。
李栋昨天带给秦家的消息,秦琼要加入府兵赶赴辽东,近日就要向郡丞张须陀禀报,秦父知道后也同意了。
铁铺内一共有四人,除罗士信外,三个人各想各的心事,一时没人说话,十分安静,只有锤声起伏。
秦琼在自家铁铺呆的时间越来越少,过一漏少一漏,过一个时辰便减一个时辰。秦琼是大孝子,在这情况催促下,干活格外卖力气,临行前能多帮父亲一把,就多帮一把。
锤声叮当辽远,红铁淬若霜寒,每锤下去便是火星四溅,风箱被罗士信拉得声响嗒嗒,节奏越来越快,可比秦琼的心跳,似乎还弱了些。
铺外雷声隆隆,一阵狂风刮过,骤雨突降,天地间雨线如麻,乱射若箭,亮亮的雨滴“哗”砸在黄土路上,激起一阵细微的烟尘。眨眼功夫,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便汇聚了一个接一个的小水坑,雨滴落入小坑内,泛起小小的鱼尾纹。
铺外涌站一大群买铁器的客官,大雨突降,无处躲闪,眨眼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秦琼放下手中的活计,赶忙到门口叫他们到铁铺里面避雨。主雇们一窝蜂挤进铺内,抖擞抖擞身上的雨水,纷纷向秦琼感激道谢。
铺内人多,十分拥挤,就不能再毫无拘束地打铁了,免得火星溅到客人身上,把衣服烧个破洞就不妙了。
秦琼及秦父停止打铁,与客人站在铺内闲聊。
正谈得热闹的时候,铺外忽然闪现两个人影,也没打纸伞,光秃秃地在雨中受淋。身上的衣服精湿,紧贴身上,淋淋下滴成线,脸上带着负疚的表情,一步一步稳健而有节奏地踏雨而行。
“哗!”
“哗!”
“哗!”
他们并肩行走,地上雨水如溪,被趟出一条宽宽的雁领水纹。
李栋见到雨中二人的面目,心中暗惊。
左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孟尝窦建德,而他身边的人却是昨天大闹醉香楼的刘黑闼。二人任凭脸上水流如鞭,肆虐无常,神色岿然不变,脚步沉重来到铁铺前,对着铁铺内弯腰鞠躬:
“章丘李栋,秦琼秦叔宝,在下刘黑闼,昨天无意冒犯,今天特来负荆请罪!”
说完“扑通”一声跪在雨水里,双腿平放地上,被水淹没了大半。背后果然束着一排细细的荆条。
铁铺内有许多人,亲眼见到这一幕,惊讶得嘴巴大张,半天合不拢了。
刘黑闼是谁,以前他们并没有听说过,章丘李栋却是大名贯耳,难道他也在这铁铺内秦琼不是一个打铁的么这人怎么来这里负荆请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交头接耳,眼神十分迷茫,一时间窃窃私语,铁铺内人声沸腾。也有一些人好奇心十分浓重,踮脚尖在铁铺内四处张望寻找,希望能找出李栋来。
李栋和秦琼对视一眼,都感到意外。这样恶劣的天气,他们二人不打伞,来到这里,也不顾人多,径直就跪水里了。
这会被大家口口相传,传很远很远的。男人谁不要面子被坊间议论纷纷,这下颜面尽失了。
二人拔开众人,来到刘黑闼面前,赶忙搀他起来。
刘黑闼很硬气,执意跪在地上,就是不起来,说道:“昨天无意冒犯,在下倍感不安,还请李栋不念昨天的事,宽侑在下,请鞭笞在下吧!”
说完又跪拜,俯在水里不起身,后背荆条看起来格外刺目。
“刘兄不必如此折磨自己,都是自家兄弟,你这样做让小弟非常不安。快快起来!”李栋连忙搀扶他腋下,用力一拖,想把他拖离水面。
哪知刘黑闼死了心的要跪在水里,就是不起来。李栋的搀扶只是让他身体晃了晃而已。
秦琼见了,与也忙劝他起来,与李栋一起努力,分架左右两侧胳肢窝,才把他从地上硬生生的架起来。
窦建德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他说:“来之前黑闼贤弟就和我讲过,除非你们拿荆条抽打他,他才会感到好受一些。”
李栋听了直摇头,古时候这种负荆请罪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走个形式,并不是真的要拿荆条打人,刘黑闼怎么如此固执,非要自己打他几下。这岂不是太为难自己了。
秦琼对李栋说:“二弟,你就抽他吧,象征性的抽几下,不然不足以表示黑闼兄的诚意。再这么拖下去,跪在水里会凉坏身体的。”
李栋听了,犹豫片刻,叹道:“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不过……黑闼兄,恭敬不如从命,那小弟就只有得罪了!”说完,抽出他背后的荆条,轻轻拂了两下。
秦琼的手一直放在他的腋下,李栋打完以后,用力一提,将刘黑闼的身体提离地面水里。
荆条扔掉,李栋赶忙搀扶,与秦琼一左一右把他扶起来。
雨还在下,铁铺挤了很多人,内空间有限。再说这种情况也不合适与很多人一块挤在铁铺内。
秦琼想了想说道:“不如到我家中,我们兄弟几人畅饮一坛好酒,为刘黑闼兄长压惊。”
李栋点点头,又问窦建德道:“不知窦兄意下如何”
“这个……”窦建德沉吟一下,眉头微皱,旋即舒展,说道:“昨日冒犯已经心感不安,今天又怎么好意思去家中打扰不若我们找个酒楼什么的,以续昨天酒席,也好让黑闼为两位贤弟敬献一片心意。两位觉得怎么样”
一听说喝酒吃饭,罗士信从铺内挤出来,大声嚎叫:“好咧好咧,昨天我都没有吃饱,这下可该到我大快朵颐了!走啊,傻站在那里干吗”
负荆请罪已经够了,怎么还好意思再让窦建德破费呢在罗士信的鼓动和撺掇下,李栋和秦琼二人才勉强同意。
五人一行,也没有打伞,给秦父打声招呼,冒雨顶风,离开秦家铁铺,隐入雨帘之中。
他们走后,铁铺里的人七嘴八舌向秦琼的父亲请教怎么一回事,秦爱也是云里雾里的,弄不大明白。但是看窦建德和刘黑闼的举止,觉得他们没有恶意,便一笑说道:“他们小兄弟之间玩着玩呢,没事没事。”
过了一会儿,风停雨住,主雇纷纷上路,不一会,铁铺内就恢复了安静。
……
和梦想,打赏也要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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